黎砚知落地浦東的那晚,是李錚來接的。
多年未見,李錚已然成熟,沉鬱冷漠的氣質變得更加讓人難以接近。
黎砚知遠遠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倒是她的男朋友梁昭沒心沒肺地迎上去,自來熟地和李錚打著招呼。
梁昭去取行李的時候,李錚側過臉來看她。
“你怎麼和他介紹的我。”
“說我是你哥哥,”他的嘴角懶散地抬起,“還是說我是你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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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砚知18歲那年跟著媽媽坐了很遠的車來到從未踏足過的富人區。
媽媽有了新的感情,說要帶她去過好日子。
可是,黎砚知剛踏足李宅的大門,一壺茶盞便碎在她腳下。
李叔叔的兒子和他在吵架,隔著一扇門都能聽出他對她們的不歡迎來。
隨著李叔叔一聲怒呵,那個藍發鳳眼的少年奪門而出。
黎砚知瞧著他囂張的背影,在角落裡悄悄勾起唇角。
這樣的脾氣,真是給她練手的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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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錚一直以來都是a大的風雲人物。
他素來桀骜不馴,一頭藍發是出了名的耀眼。
聽說大一導演系的專業第一黎砚知是他的妹妹。那副優等生模樣和他站在一起時倒是新鮮。
無人知道空蕩的劇場裡,黎砚知坐在道具桌上,清淺的眼眸慢慢落在李錚一路跑過來時尚未平息的胸腔上。
她揚了揚下巴,一雙暗色紅唇顯出幾分頑劣的捉弄,“你遲到了。
“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第01章 砚知
黎砚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十二點了。最近幾天她倒是悠闲,才結束了幾個廣告的拍攝,新電影也剛剛進入籌備期。連軸轉了好幾個月,一停下來她也難免松懈。
她喜靜不愛被人打擾,所以獨自住在三樓,窗外的那幾顆梧桐樹生得高大,透過單層的白紗窗簾在她的身體上落下斑駁的樹影,像是某種神秘的花紋。
側過身去,一個瘦削挺拔的背影正跪在地上賣力地擦著地板,沉默的後腦勺隨著他的動作一下一下的向前錘落。黎砚知對這樣的場景早就習以為常,她光腳踩在地板上,繞過那具辛勤的身體,打著哈欠去了洗漱間。
洗漱間的地板被擦得锃亮,空調也開了除湿,微涼的瓷磚上除了沾了些冷氣外竟是難得的幹燥。
剛洗漱完,孫智雯就打電話過來,黎砚知把手機架在一旁的桌子上,漫不經心的梳著頭發,不甚在意地瞧了一眼自覺走過來給她梳頭的男人,一腳把門踹上,把他關在門外。
隨後,她抬手按了接通鍵,“有什麼事,孫總?”
電話那邊的語速很快,“砚知,投資商這邊覺得你的劇本還是要再改一改。”黎砚知回國後為了好拉投資,把自己的工作室掛靠在了孫智雯的電影發行公司龍文影業之下。龍文是制作方之一,組盤子的事兒上孫智雯沒少參與。
“改哪裡,”黎砚知皺了皺眉,下一秒她便了然地冷哼了一聲,“是要塞人嗎?”
孫智雯知道黎砚知的古怪性格,索性也實話實說,“是,那邊想加一個男演員,他們也是很看好你這個項目。”
“好啊。”黎砚知的語氣平淡,透過聽筒傳出幾分不真實感。孫智雯沒想到黎砚知答應得這麼快,但下一秒事情又重回她的預料,黎砚知的聲音輕飄飄的,“電影裡不是有三個男角色嗎,我也大方點,讓資方隨便挑。”
反正寫這幾個角色也沒費她什麼心力,戲份也不多,誰演都一樣,她原本還想著找素人來演的,還省錢呢。
“不是,那邊覺得你這三個角色太邊緣了,不吸粉,想讓你改一下人設和戲份,或者再加一個亮眼的新角色。”孫智雯說著說著也覺得荒謬起來,市面上那麼多本子不夠他們挑的,非要來《魔女遊戲》裡來橫插一腳。
果不其然,黎砚知本來就不多的耐心消耗殆盡,“我這裡是做麻辣燙的嗎,還要吸粉。”
“那就換個贊助商,我又不怕縮減成本。”
孫智雯早就預料到這種局面,她樂呵了一聲,再次對黎砚知刷新認知,她的聲音脆生的,“行了,我來處理,你先趕緊把演員都確定了。”
孫智雯掛了電話後,黎砚知還是被那股邪火塞滿,她推開洗漱間的門,跪在地上的男人像是等了很久一樣,緩緩在她腳邊放了一雙拖鞋。
她一腳踢開,看向他的眼神裡多了幾分不耐煩,“去,叫我男朋友回來。”
說完她再也不看他,轉身就要推門下樓。
面前的男人似乎是習慣了她的大呼小喝,他微微抬起眼睫看了一眼黎砚知,恪盡職守地淡著嗓子開口,“套件外衣吧,下面有外人在。”他這話裡有自己的心思,混在幹冷的空氣裡,很快便沒了痕跡。
黎砚知體熱,這裡又是個獨棟,沒有鄰居,她隻要不出門便總是穿著內衣褲走來走去,偶爾套件絲質的睡裙。聞言她側過臉來,隻虛虛往他臉上看了一眼,那男人立馬便明白她的意思,站起身來去她的衣帽間給她拿了件舒適的衣褲來。
好像確實有個練習生在前些天給她投了簡歷,長得湊合,價格便宜,他爭取的角色正好是個舞男,也算專業對口。
黎砚知又卸力地往床上一躺,筆直的雙腿被套進棉質短褲裡,她放空著接受輕柔的穿衣服務。
到了樓下一眼就看見站在門口的男孩,稚氣未脫的臉帶著幾分拘謹,他的眼睛無所適存地衝著地面定格,似乎是在辨認哪雙拖鞋可以即時解決他的窘迫。黎砚知明了,大概是原本就緊張,進門後又被人下了臉子,現在估摸著正尷尬呢。
她一直知道李錚善妒的性格,卻不打算糾正。
她放下手裡的冰水,往那男孩臉上瞧了瞧,“藍色。”
那男孩有些驚慌地抬起頭來,看到黎砚知的時候眼神更是呆滯了幾分,他嗫嚅了聲,“什...什麼?”
即使來之前提前做了功課,看了關於黎砚知的所有報導,但真是對上這樣一張年輕的面孔,總還是難免驚嘆。這便是那位第一部長片便獲得戛納最佳導演獎提名的新銳導演。
黎砚知不喜歡浪費時間,她扭回臉來,克制住衝撞的脾氣,語氣平平,“我說,你穿那雙藍色拖鞋。”
男孩看出黎砚知的不耐來,迅速地換上了那雙藍色木底拖鞋,拖鞋踩在花紋瓷磚上發出些擾人的響動,他有些不自然地掂了掂腳,將簡歷和一些劇照放在黎砚知面前。
可供選擇的試戲片段大同小異,這個角色的戲份並不多,主要的功能就是女主在夜店和反派戰鬥的時候,他需要不受影響地在一旁跳脫衣舞。黎砚知的眼睛透亮的,她豔紅色的指甲伏在透明玻璃杯上,騰起一團水汽。
她什麼也不說,隻是坐在沙發上安靜地觀察著他,明明他是站著的,可黎砚知卻像在俯視他。
男孩被她的視線定在原地,手心沁出一層薄汗,他有些不自在地往天花板上看了看,黎砚知這所獨棟的層高很開闊,沙發的一側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透明窗戶的最上端是幾扇小小的珐琅開扇窗,陽光從帶著顆粒質感的彩窗上透過,在二樓的牆壁上映出斑斓的色澤。
正當他的視線往回收攏的時候,他卻突然對上一束肆意打量他的目光,不知是不是他看錯,他竟從中那張模糊的臉上看出幾分驚心的惡意來。但下一秒那視線的主人便察覺到他的回視,很快便消失不見。
*
梁昭昨晚伺候黎砚知到半夜,也是累得夠嗆,醒得也就比她早上個兩小時。等他洗漱完下樓的時候,李錚便已經坐在沙發上候著了。梁昭像往常一樣扯著笑臉給李錚打了個招呼,“錚哥。”
李錚瞟了他一眼冷淡地點了點頭,他的手邊擺著那串大門的門禁牌,不知為何,梁昭總覺得這是李錚故意顯給他看的。
自從她們搬進這裡,李錚便每日都來,他有門上的鑰匙,八點準時坐到這會客廳的沙發上,比別人上班還準時。甚至偶爾會在看到他起得很晚的時候,對他漏出不太認可的目光。
但梁昭也來不及多想,換上鞋便匆忙開車去給黎砚知買午餐。
拎著大包小包回來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他來不及擦兩額的汗,搓了搓手指開鎖,一進門就正好看見一個裸著半身的男孩,說實話長得真挺漂亮,他的上衣被隨手扔在地板上,對著黎砚知的方向賣力地扭著身子,氛圍看起來格外旖旎。
他開門的聲響不小,那舞男見他來了,有些不自在的停頓了片刻,但也許是因為黎砚知沒喊停,他腼腆地扯了扯嘴角,又咬牙重新跳起來。
梁昭也是見怪不怪了,熟稔地把飯菜擺到黎砚知面前的茶幾上,溫聲開口,“砚知,先吃飯吧,等會再看跳舞。”
黎砚知側過臉來看他,他半蹲在沙發的扶手一側。面前的年輕女人素著一張臉,靠近眼角的皮肉上綴著一顆清淡的褐色小痣,每當黎砚知這樣看著他的時候,梁昭總是害怕。
可是,黎砚知脾氣很好,他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抱歉。
半晌,黎砚知才緩緩把臉扭回去,她很有風範地對著還在跳舞的男孩抬了抬眉角,“你回去等通知吧,我會和你經紀人聯系。”
那男孩立馬變得像鹌鹑一樣,關節像生了鏽的一樣緩緩停擺,胡亂鞠了一躬,他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些羞恥,這一切太怪了,他甚至在這份尷尬裡生出幾分遲鈍來。他低著頭不敢再看黎砚知一眼,抱起地板上的衣服飛速的跑向門邊換鞋離開。
梁昭看著黎砚知的手指無意識的點在那封簡歷上,他就知道,這角色八成就這樣定下了。
但選角的事情上他也不懂,隻好繼續忍著醋意給黎砚知擦著筷子。黎砚知大概已經不記得這個男孩了,可他卻記得清楚。
這股綿長的酸意還沒來得及稀釋,就被一陣腳步聲打斷。
“哥,一起來吃飯呀!”黎砚知的腦袋循著腳步聲轉了過去,聲音聽起來十分雀躍,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甚至浮現出幾分灼人的興奮,這束炙熱的目光直直投映到立在樓梯口的那副冷漠的面龐上。
梁昭隻好也跟著抬起頭來,費力扯起幾分笑意,他抬眼看著來人,李錚穿著件簡單的棉布t,雙手垂在兩側,還散著白汽,大概是剛洗了東西。
“錚哥,你還沒走呢。”他故意將這話說的很慢,帶著些許微妙的嫌隙。
這份不滿還沒來的及說出口,李錚手裡提著的垃圾袋便順著他走路的幅度一點點打轉過來。前些天家裡的黑色垃圾袋用完了,他還沒抽出時間去採購,現下李錚手裡那有些微透的藍色垃圾袋正慢速地旋轉著。
看清了裡面的東西後,梁昭有些氣血倒流。
垃圾的最底部翻折出湿潤的一角,那裡靜靜地躺著他昨天用來取悅黎砚知的指套。昨晚他太困沒來得及收拾,今早又忙著出門把這件事忘在腦後。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黎砚知並未察覺他的異常,反而一把扯過李錚的手,熟悉地捏了捏,將那手指捏扯得發紅,“你剛洗了東西?”他的指尖是潮湿的,混著幾分洗衣液的味道。
李錚依舊寡言,像沒有知覺一般,唇線抿著,“順手。”
看著這對兄妹的親密,梁昭隻是閉了閉眼睛,再抬起臉時他的神色已經自然多了。他笑意盈盈地給李錚遞過去一雙竹筷,聲線清朗,“錚哥,下次我洗就行了。”
餐桌上陷入詭異的寂靜,李錚埋頭吃著飯,不知道是真沒聽見,還是不想理他。
李錚在這裡待到下午四點,還是被好幾通電話給叫了去。李錚剛關上門,黎砚知便一下騎到梁昭身上,抬手給了他兩巴掌。
她下手並不重,卻很響,帶著幾分直白的訓誡意味。梁昭順從地親了親她的嘴唇,眼神泛起湿潤。
討好她已經幾乎成為他的本能。
“剛才你是不是死了一陣,我叫你上三樓你幹嘛總裝看不見。”她按住梁昭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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