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願意。
您能不能放過我?
求求您了,放我走。
他在心中拼命的吶喊。
一碗放著紅棗和桂圓的甜粥塞進了他的手中。
“喝吧。喝完就回去。”就好像聽見了內心的吶喊一樣,那個聲音說道。
墨橋生在茫然中喝完了粥,完全不知那粥喝進嘴中是個什麼滋味。
他又渾渾噩噩的走出帳篷,
刺眼的陽光一照,才醒過神來。
他摸著身上那位晉越侯所賜的新衣服和懷中的那瓶傷藥,簡直懷疑自己還在夢中。
墨橋生舔了一下嘴唇,嘗到了一絲的,甜味?
他的整個口腔都殘留著這種甜絲絲的味道。
這是糖吧?傳說中的糖。
我不是在做夢,他對自己說,做夢如何能夢到這樣甜美的事物。
墨橋生回到營地,走回自己那小小隔間的路上,他看見阿鳳的房門沒有閉合,房中的地板上倒著一具衣衫凌亂的軀體。
墨橋生走了進去,把人從地上抱起,放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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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那慘不忍睹的身軀,嘆了口氣,摸出懷中的藥瓶,用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拔下瓶塞,把瓶中淡黃色的粉末,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撒在阿鳳身上最為嚴重的幾處傷口中。
“哪來的藥?”阿鳳轉過臉來,他那漂亮的單鳳眼腫了一邊,嘴角裂了,淤青了一大片。
墨橋生沉默了一下,“晉越侯賜的。”
阿鳳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轉過頭去,用後腦勺哼了一聲,“運氣那麼好。阿雲那蠢貨呢?”
“還沒有看到他回來。”
“那個蠢貨。不知還見不見得到。”
阿鳳不再說話。
墨橋生為他簡單處理完傷口,走出門來。
不知道阿雲情形如何,墨橋生知道,阿雲的性格比自己還更為剛直,更加控制不住情緒。
他有些擔心的加快腳步,想盡快回到自己的住所,看一看隔壁那並肩作戰的年輕兄弟是否需要自己的幫助。
此時,兩個奴隸抬著擔架從過道的另一頭走來,擔架上是一具破布覆蓋著的屍體,汙穢的破布下,露出那屍體布滿血跡的雙腿。
這樣的情形,在奴隸營時常司空見慣,墨橋生麻木的錯身通過。
擔架上突然垂下一隻胳膊,那蒼白的手背上蜿蜒著一道猙獰傷疤。
墨橋生猛的頓住,他瞳孔微縮,拽緊拳頭。
那慘白的手臂毫無生機的,從他身側搖晃著交錯而過。
阿雲。
是阿雲。
剛剛過了一夜,那個愛笑的阿雲就沒了。
昨日,他們五人路過這裡,阿雲笑著說話的聲音似乎在空蕩蕩的過道裡響起,
“不知道主人會賞賜些什麼?有沒有可能是肉啊,我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
世道是如此不公,一個那麼努力而鮮活的生命,隻因為高高在上的那些貴人們的一點點喜怒,就這麼隨便的葬送了。
墨橋生痛苦地閉上眼睛,他握緊手中那個小小瓷瓶,似乎想從這冰涼的瓶身中汲取出一絲的溫暖,用來填補他心中那巨大而悲涼的空洞。
第7章
汴州城經過一日夜的打掃戰場,大開四面城門,迎接聯盟軍入駐。
這一日,諸色戰旗遮天蔽日,各路諸侯點齊本部人馬,浩浩蕩蕩入主汴州。
墨橋生領著自己的小隊,默默的在城牆投下的陰影中等待。
奴隸組成的部隊,人數眾多,沒有入城的必要,在恭送主公入城之後,會被分區安排在城外的空地上駐扎。
當繡著晉字的大旗招展而過之時,墨橋生忍不住探頭搜尋那個身影。
果不多時,隻見龍文劍掣,精兵強將簇擁著一頂罩著華蓋的八槓輿浩浩蕩蕩的過來。
輿上懶洋洋地坐著一位頭束金冠,面如冠玉的年輕主君。
他微側著身子,正聽著隨行的侍從說話。
一個容貌俊美的侍從,手扶輿轎隨行,昂著微紅的面孔,說了幾句什麼,晉越侯便輕輕笑了起來。
墨橋生的目光一路追隨著他那張陽光下的笑顏。
“就是那位晉越侯?看起來確實是一個溫柔的主人。”阿鳳並立在墨橋生身邊,微微側身說道。
“你在幻想成為他的奴隸?別傻,我們這樣的人,生死都隻能聽天由命,哪裡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阿鳳那刻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然而“成為他的奴隸”這句話像一顆種子,瞬間種進了墨橋生卑微的心田中,甚至立刻就冒出一顆楚楚可憐的嫩芽來。
晉越侯的目光似無意間的看了過來,墨橋生心中不由有些緊張起來。
那位大人,會看到我嗎?
不,不,這麼多的人,他怎麼可能看到我這樣一個奴隸。
可是那高高坐在輿轎上的君侯,似乎衝著他笑著點了點頭,還稍稍抬了一下手指示意。
墨橋生拽緊雙手,低下頭去。
他感到心中那一點妄念的萌芽,像是原野中的蔓藤,瘋狂的生長起來,狠狠的捆住了整顆心髒。
這個主人,他不僅給我食物和衣服,最重要的是,他不強迫我,不強迫我做那我最厭惡的事。
他那麼溫柔,體貼我身體的虛弱,給予我各種照顧。
甚至他還尊重一個奴隸的尊嚴,即使是上藥,也沒有隨便脫光我的衣服。
如果,能有幸成為這樣一個主公的奴隸,我一定誓死效忠與他。
可惜,
這都是妄念。
……
程千葉坐在搖搖晃晃的輿轎上,百無聊賴地聽著蕭繡在身側說著逗自己開心的話。
程千葉想著,特權階級真是好啊,這麼多人抬著走路,還隨時有貌美如花的侍從在身邊,使勁渾身解數哄你開心。
可是我真的不喜歡打戰、當主公、搶地盤這一套啊。
我的興趣愛好是彈琴、泡吧、欺負我哥,最多再加一條掙點小錢錢。
我的神明啊,什麼時候能讓我脫離這個以稱霸天下為目標的人生,回歸我充滿低級趣味的現代社會啊,我把系統指乖乖上交回去還不行麼?
在黑壓壓如螞蟻一般的人群中,程千葉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那一身清澈透亮的蔚藍色,在一片渾濁的色彩中顯得那麼的鶴立雞群。
是前夜的那個奴隸,他也正在看我。
雖然程千葉還沒有搞清楚,為什麼個別人會有這麼漂亮的色彩。
但是它既稀少,又迷人。
就像人天然會被美的事物吸引一樣,程千葉也忍不住對這樣的人更和藹一些。
程千葉微微舉了一下手,算是和他打了個招呼。
他低頭了,是害羞了嗎?
真是既可憐,又可愛。
這麼密集的人群中,隻有他一人的顏色既漂亮又搶眼,讓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像是一塊巨大的寶石,讓人幾乎移不開目光。
程千葉摸摸下巴,我要把他弄到身邊來。
她對蕭繡說:“去打聽一下威北侯那個老變態,除了喜歡男人還喜歡什麼。”
進城之後,程千葉首先給自己搶了一塊建築華美,環境宜人的駐地,據說還是前朝的一個公主府。
既然已經看出了呂瑤不是真心實意的在自己身邊。
程千葉也就懶得和他表演虛情假意,索性把他打發去處理庶務。隻留著蕭繡一人跟在身邊伺候,好讓外人不至於覺得公子羽的性情變化太大。
呂瑤對這個新委任的“庶務大總管”之頭銜,顯然比起對“主公身邊第一男寵”的頭銜更為感興趣。
以極大的熱情迅速投入到新崗位中去,把程千葉的生活起居打理得舒舒服服,井井有條。
可惜程千葉目前沒什麼時間好好享受一下這種古代貴族的奢侈生活。
她不得參與進李文廣召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軍事會議中去。
這些男人被勝利刺激得個個興奮異常,沒日沒夜地討論著各種軍務,戰術。
有人提議水陸並進,成犄角之勢,直指镐京,一舉奪回失地。
有人提議兵分三路,相互呼應,徐徐擴大根據地。
爭論得不可開交。
程千葉是聽也聽不懂,走又走不了。
但她是真的不想打這種,對她來說莫名其妙的戰了。
於是她表示她可以率部留下來守城,鞏固後方根據地,為前線提供安全保障。
眾諸侯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齊聲誇贊她端方持重,顧全大局,忠義可嘉。
但程千葉很清楚的看見,人人身後升起一股,看見白痴時才會出現的情緒顏色。
程千葉面上打著哈哈,心中吐槽:
都滾去搶你們的地盤去吧,老娘自從莫名其妙的穿越到這裡,一會上吊,一會打戰,亂糟糟的沒一刻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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