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巧的,他還是被那位叫到這兒來的。
越往下想越驚悚,元浩沒敢繼續,他伸手朝宋晚栀打了個不成樣子的敬禮:“沒事了,您歇著。”玩笑過後他就心有餘悸地調頭跑進高牆後。
隻留宋晚栀一個站在籃球架下,踟蹰不安。
素拓活動已經結束,遠處操場上的學生們陸續離開。
宋晚栀之前就想走了,但江肆的外套還披在她身上,怎麼也要先還給那人。
又徘徊片刻後,宋晚栀停住。
外套下女孩微微攥拳,輕吸了口氣,鼓足勇氣朝高牆那邊走去。
拐角後。
江肆託著元浩帶來的平板,低著頭一邊滑動一邊翻看那場出了問題的展臺活動的策劃PPT。
元浩觀察了好一會兒,小心問道:“外面站在籃球架吧?”
“嗯。”江肆頭都沒抬,應了。
“不是,你這,”元浩磕巴了下,“你這什麼情況啊?
“……”
江肆又往下看了兩頁,才不緊不慢地撩起眼。
對視兩秒,他輕嗤聲低回去,勾了個散漫的笑:“你想說什麼。”
元浩肅然:“作為兄弟,當然是要幫你懸崖勒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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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點給人聽的。”
“什麼叫給人聽——”元浩嘴角抽了抽,瞟了眼那個萬惡的平板,決定看在這可怕的工作量上不和他計較,“我就是提醒你,就算你這空窗期比較久了,想找新女朋友,也不能隨便下手。你瞧那小姑娘眼神就幹幹淨淨的,正經白紙一張,估計手都沒跟人牽過,上回就被你逗一句話臉都紅透了,這哪經得起你禍害?”
江肆不知道想到什麼,眼皮跳了跳。
一兩秒後。他手裡平板扣下,冷漠卻又笑著地勾起眼:“你有時間給我背記敘文,不如替外聯部把應急方案寫了?”
“咳,不好意思,論文寫多了的後遺症,”元浩自動略過那個非人又費人的任務,繼續語重心長,“總之就是,以前那種沒問題,但外面這小姑娘你不能沾。”
江肆:“誰說我要沾她了。”
“可憐人小姑娘腿腳還不好,萬一出點事,跑不掉幾步就讓你逮回去了——這麼好欺負,鬼知道你忍不忍得住。”
“我又不喜歡這種一捏就碎的,有什麼好忍不住。”江肆颧骨微動,眼神都危險了。
元浩還是假裝沒聽到:“俗話說得好啊,做人可以渣,但絕不能人渣。江副主席你說是吧?”
“你能閉嘴了麼。”
“我這還不是怕你一時鬼迷心竅?”元浩冷哼,“兄弟這麼用心良苦,你竟然叫我閉嘴?”
“行,”江肆按著最後一絲耐性,低頭松出聲疏懶的笑,“誰碰她,誰人渣。”
“啊?”元浩愣了下,“這是不是狠了點?”
“……”
牆外風聲一靜。
江肆察覺什麼,沒接話,偏過眸子望向巷口。
錯覺似的一點影子隱匿進牆後。
平板垂回身側,江肆停了兩秒,邁開長腿走過去。
拐角後空無一人。
唯獨不遠處,被壓得垂下來的樹杈上正搭著一件無比眼熟的外套。衣服的影兒被夜風吹落一地,孤零零地晃動著。
江肆輕眯了眼,沉默片刻,他抬手勾下了樹梢上的外套。
枝梢掃回,風裡像灑下一段茶花香。
元浩正從他身後走出來,見了外套一愣:“咦,人呢?怎麼就衣服在這兒?走了?”
江肆沒搭理元浩,拿著衣服沉默幾秒,他還是沒抑下的那股突然湧上來的煩躁,到喉結處一滾卻啞成了聲笑:“抽煙麼。”
“這兒?”元浩意外,“你不是一般不在學校裡抽煙嗎?”
“用你管。”
“嘶,你今晚讓外聯部喂火藥了啊?”
“……”
積鬱半晚的那點躁意不留神就快成了燎天的架勢。
江肆半皺著眉摸出外套裡的煙盒,彈出根來,指間夾起,齒尖微微用力地咬住,他散漫地耷著眼皮去摸打火機。
涼冰冰的金屬質地,很輕易就摸到了。
他卻驀地一停。
元浩察覺,不解看過來:“怎麼了?”
江肆沒說話。
一兩秒後,他手從口袋裡伸出來。
Zippo的銀制火機躺在掌心,而火機上面,躺著兩顆亮晶晶的、裹著彩紙的小糖塊。
望著掌心,江肆咬著煙低著眼,慢慢嘖出聲啞然的笑。
銀河落了嗎(腿真長)
第7章
糖是宋晚栀來操場前,路過學校超市時買的。
一小包,裡面裝了亮晶晶的六顆,她坐在籃球架下猶豫地選了好久。少了怕不夠,多了怕讓他察覺什麼,三顆的數字又不太吉利。江肆不喜歡甜膩的味道,草莓不要,哈密瓜不要,橙子和薄荷更好……
選完以後宋晚栀還託在掌心裡看了會兒,像偷吃了一整罐糖,緊張裡沁著甜。
然後她就拐角後聽見了那句涼淡的笑——
“我又不喜歡這種一捏就碎的,有什麼好忍不住。”
於是甜味頃刻就褪得幹淨,滿心青澀。
雖然早就知道,但親耳聽他說出口還是會很難過。回寢室的路上她努力想忘,卻怎麼也忘不掉——就像聽過太多遍的歌,再艱難地轉開注意,隻要稍一松懈就會被拆城破池地侵進,在腦內無休止地循環播放。
宋晚栀低落著視線,沿著主幹道的樹影慢慢踱步,回到寢室樓裡。
剛進門,她就差點被跑出來的王意萱撞上。
“栀栀你怎麼才回來?”王意萱抓住她手腕,“我們以為你提前走了,到宿舍才發現沒人,嚇得我!”
宋晚栀稍稍回神:“我在樓下散步——”
話還沒落,王意萱突然湊上臉來。
她上上下下連嗅幾次,直到宋晚栀躲不好躲、臉頰都微微紅了,王意萱才疑惑地落回腳跟:“栀栀,你身上怎麼有一點煙草味?”
“?”
這一句把裡面打電話的康婕和打遊戲的邢舒都驚住了,兩人同時回頭。
康婕捂著手機話筒:“你聞錯了吧?”
“雖然很淡,但肯定是煙草味沒錯,不過沒有那種劣質的焦油感——我在家裡可是有名的狗鼻子!”王意萱驕傲說完,反應過來,她驚愕扭頭:“栀栀,你會抽煙嗎?”
“不可能。”邢舒冷酷地下了結論,就轉回去繼續打遊戲了。
康婕笑:“我更信她這輩子都不會碰煙酒那種‘壞學生’專屬品。”
“可我不可能聞錯,是煙草味啊。”
宋晚栀被王意萱近在咫尺的求知目光盯得無奈,隻好躲開了些。
她自然沒辦法直說是江肆的外套沾上的,垂著眼安靜思索幾秒,她輕聲答道:“我剛才去學校超市,門外有男生吸煙,可能是在那邊沾上的。”
王意萱茫然嘀咕:“那邊確實挺多人抽煙,可你身上的聞起來不像那種嗆人的劣質煙哎……”
宋晚栀說謊得有點不安,走回自己床桌邊才想起什麼,她從口袋裡拿出剩下的四顆糖:“我在超市買的,你們吃嗎?”
“哇!謝謝栀栀!”吃貨被勾走了最後一點注意。
一人一顆,糖剛好分完。
打遊戲抽不出手的邢舒還是被王意萱撲過去喂進嘴裡的。王意萱那顆是檸檬,酸得她在椅子裡上蹦下跳的,被康婕偷拍了好幾張猙獰的表情,兩人就此追打起來。宋晚栀站在旁邊,靠著床欄無聲望著,眼角不知何時就軟彎下來。
那點澀意像是隨著分走的糖塊一起,慢慢消融掉了。
窗外月落日升,寂靜的校園在白日裡很快就被人聲盈滿。
這個周六格外熱鬧。
中心活動區和主幹道上,臨時搭起的掛著各色橫幅的棚子或展臺隨處可見,斑斓多樣——這也宣示著一年一度的學生組織納新宣傳活動,從這個周末就正式開始。
吃完早飯不久,宋晚栀被王意萱拉著跑去了校內活動區。
“康大美女早一周就被各種橄欖枝砸滿了,邢舒肯定去電競社,就剩我們兩個沒人要的小可憐,”王意萱一邊霸道地拐住宋晚栀的胳膊,一邊泫然欲泣地捧著臉,“你可不能拋下我不管啊栀栀。”
“嗯。”
宋晚栀對這種無賴的軟磨硬泡最不習慣和沒辦法,隻能點點頭答應下來。
而她原本也是要參加的。
S大的學年考核裡有很大一部分實踐活動類的佔比,因此在課業成績以外,參加學生組織以及各種競賽比賽項目,是她想要拿到足夠漂亮的畢業答卷裡不可或缺的部分。
“栀栀,你想好報哪個了嗎?”
“我想去學生會,”宋晚栀想了想,“學習部或宣傳部。”
“校會?那可是一等一的難進,”王意萱愁苦地咧嘴,“我還想和你一起呢,這下多半沒戲了。”
宋晚栀遲疑:“名額很少嗎?”
“校會歷年的納新名額都是學生組織裡最多的了,但他們競爭大啊。尤其從這兩屆某位禍害學長成了校會的當家門面以後……”王意萱眨了眨眼,給了宋晚栀一個“你懂”的眼神。
宋晚栀微微一頓,眸子輕垂下來。
即便她能給自己找到一千個進學生會的理由,也無法否認,其中一定有個原因叫作江肆。
在不會被他看到的角落,她忍不住想離他近些,想見他見過的人,走他走過的路,看他看過的風景。
那是她永遠不為人知的,一個人的相守。
“…靠,”挽著宋晚栀的王意萱突然停下了,目瞪口呆地看著斜前方,“學生會為了納新,竟然連這種沒下限的手段都使出來了?”
宋晚栀聽得一怔,抬眸望去:“什麼手段……”
不必再問,一目了然。
納新日就是校學生會負責組織的,宣傳展位優劣不同分配難均,校學生會以身作則,選了最不起眼的廣場邊上。
偏偏就這麼個犄角旮旯,一張長桌幾摞申請表,桌前長隊如龍,蜿蜒不絕。
而這場面很大部分得益於一個人——
長桌後幾把高背木椅,最中間就坐著一位。長腿懶懶踩著桌下橫杆,半身靠在椅背裡,正微側過臉和旁邊的學生會幹部交談。
棚邊日光半昧,拓得他比寸頭稍長一些的發色烏黑,從額前松散地垂下幾根,凌厲眉眼也被淡去幾分鋒銳。而那人膚色極白,在光下透著近冷玉似的質感,於是臥蠶下一點沒睡好的淡淡烏色更明顯,素日裡極具攻擊性的氣場褪了大半,平添幾成慵懶困倦的性感。
宋晚栀看得微微失神。
一旁她們經停的展位裡,兩個負責納新的學長學姐也在望著那邊感慨。
“連沒睡醒的江肆這種級別的殺器都祭出來了——當初他可是憑一張開會困照殺遍P市大學論壇的,校會今年是打算趕盡殺絕啊?”學姐慨嘆。
“我剛看見我心愛的小學妹過去了,”學長也嘆,“你說我能跟社長申請辭職,去投奔學生會嗎?”
“我都扛住了沒去領申請表,你少做夢。”
“……”
走過學長學姐們的內讧現場,宋晚栀被王意萱拉著去了隊伍最後面。
“趕緊,趕緊排上,”王意萱心有餘悸地往前看,“瞧這架勢,我都怕校會今年的申請表不夠用,變成限量發行。”
宋晚栀細眉輕彎,笑意淺淡地點在茶色眸子裡:“不會的。”
“那可不好說。栀栀你不是P市人,你都不知道江肆在P市的中學大學裡有多出名,”王意萱撇嘴,“就拿我高中來說,高三那會兒女生間最流傳的一句座右銘,你知道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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