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腿一住。
長廊窗旁的江肆停了兩秒,微皺著眉側回身來。
·
高一學年教學樓。
(六)班教室外。
宋晚栀站在裴明萱身前,安靜而好奇地望著面前的女生。裴明萱站到教室外的短短幾分鍾裡,宋晚栀已經看到很多個男生重復路過她們身旁,或瘋鬧或笑罵,餘光盡數往這邊偷瞟,而他們關注焦點裡的女生目不斜視地抬著下巴,沒多給他們半個眼神。
她確實和自己完全不一樣,宋晚栀想。衣服是裁剪精致的小洋裝,發飾是水晶剔透的logo,扎起的馬尾也是慄色微卷的長發,五官像混血一樣立體感明顯,渾身上下都透著那種驕傲又明豔的漂亮。
江肆,還有其他男生,會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子再正常不過。
誰會不喜歡明豔燦爛的牡丹。
宋晚栀也喜歡。
於是,裴明萱說完一大段話,覺得口幹想歇會兒,一落回眼就發現面前這個比她還矮將近十公分的小姑娘正在發呆。
還是望著她的臉發呆?
裴明萱氣笑了:“我在跟你說話,你這樣走神是不是有點不尊重人?”
“抱歉。”女孩回神,朝她歉意地頷首。
裴明萱一噎:“我剛剛說什麼了,你聽見了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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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看起來隻是沉默了幾秒,就很文靜的,以一種和裴明萱的語氣完全不同以至於有點別扭的感覺,把裴明萱剛剛的臺詞重復了一遍。
裴明萱聽得額角抽抽,望向宋晚栀的眼神也逐漸詭異。
等宋晚栀幾乎一字不差地重復完,她終於沒忍住:“江肆喜歡上你,不會是因為智商差異小吧?”
宋晚栀聽得一怔:“他不喜歡我,而且挺大的。”
“什麼挺大的?”裴明萱沒跟上。
“江肆小時候就進門薩天才俱樂部了,他們的入部標準是IQ150以上,江肆可能在160左右,”宋晚栀眼神裡似乎是遺憾,於是鼻尖兩翼不自覺地輕輕褶起來了一點,“我申請過那個測試,隻有135。”
裴明萱:“…隻有?”
這一次宋晚栀沒來得及回答。
隱約的騷動聲音在走廊裡響起,其中夾雜著的某個名字惹得宋晚栀不禁回眸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然後她就看見江肆清瘦挺拔的身影從長廊另一頭走來。
難得見那人一點不笑,眉眼鬱鬱。
宋晚栀正有些失神。
面前裴明萱像是不甘心又像解氣地哼了聲笑:“這就來興師問罪了,還說他不喜歡你。”
“?”
宋晚栀茫然回過頭。
不等她追問,江肆也在一兩秒後停在兩人身旁。
他側顏到下颌的線條繃得凌厲,眼神微冷地望著裴明萱:“跟我走。”
裴明萱抱著胳膊,目光在走廊兩邊那些八卦的視線裡轉了一圈,她笑著轉回來:“喔?江校草確定,是要帶我走嗎?那你小女友怎麼辦,這麼多人看著呢?”
“……”
江肆眼角像是被某種情緒拽得抽動了下。
於是那張清雋面孔更少有地透出冷峻,眉眼也染上一點薄淡的戾氣:“誰讓你來打擾她。”
“我好奇啊,我們江校草和我交往的時候還性冷淡似的碰都不給碰一下,這才多久?什麼天仙兒下凡啊?”裴明萱勾著唇笑,“江大校草的三不原則,被你自己吃掉啦?”
江肆也笑,那雙桃花眼更蠱人得冷也豔麗,話聲卻像是扎著冰碴子:“和你有關系麼。”
“——”
裴明萱笑容一僵。
宋晚栀怔望著兩人,此時才回神:“你真的誤會了,我和他沒有你說的那種關系,”遲疑了下,她抑著情緒朝兩人輕輕頷首,“你們談,我回教室了。”
宋晚栀說完就轉身。
但沒能走出去。
女孩低頭,看見江肆情不自禁就伸過來拉住了她手腕的手——他屈起的骨節微微泛白,克制著某種情緒卻又用力得厲害,攥得她隱隱生疼。
宋晚栀順著他的手望上去:“江肆?”
江肆仍是沒松開,他攥著宋晚栀的時候那點涼淡的笑意就散掉了,皺著眉低下聲音:“別走。”
宋晚栀回神,周圍偷偷瞥來的目光令她不安,她幾乎本能地就想從江肆的禁錮裡脫出手腕。不知道是不是察覺了她的想法,在她掙動以前,江肆就將五指收得更緊。
同時那人撩起眼,漆黑眸子將她的身影收進去。
那個眼神是近乎帶著點請求的。
裴明萱卻突然笑了:“拜託哈,江肆,你自己看到底誰在打擾她?如果不想打擾她,那就你離著遠點就好了啊。自己忍不住舍不得放不下的,跑來招惹人家,難道最後還要怪到我們身上啊?”
江肆眼皮一跳。
像是最後一根弦兒在這幾句話裡繃斷了,他捉著宋晚栀的手不但沒有松開,反而拉著女孩朝身後走廊外去。
宋晚栀被他拽著走了兩步,懵得掙扎:“江肆,我們下節課就要上了,你幹什麼。”
“落下的我給你補。”江肆沒停。
女孩著急了:“那也不能逃課!”
“嘖,好學生。”
“不是好學生,這是最基本的校規校紀——”
江肆不知道是氣還是笑,他緩停長腿,目光向旁邊一落。
宋晚栀以為江肆改主意了,卻聽見他朝著旁邊站著的男生問:“六班的?”
“額,是,學長。”
“你們下節課上什麼。”
“物、物理?”
“哦,那物理老師問起,”江肆側身,拽著宋晚栀的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她一下,像某種本能而壓抑的親近,“就說她是被我強行帶走的。她反抗了,但沒用,我堅持要給她輔導一節課的高一物理。”
男生:“??”
宋晚栀也聽呆了。
江肆再次抬腿前,回身望了她一眼,眸子黑漆漆地俯近下來,到她耳旁:“你要是還不肯走,就真的會被‘強行’帶走了。”
宋晚栀哽住:“你——”
“別懷疑,我做得出來。”江肆懶撩起眼,漆黑眸子勾著的眼神像從她唇瓣上擦過,“或許民主一些,被抱走還是被扛走,可以讓你自己選。”
宋晚栀:“……”
在這令人發指的威脅下。
宋晚栀選了自己走。
五分鍾後。
江肆終於在高一年級樓後的那片樹林子間的長廊下松開了宋晚栀。
女孩第一秒就把手腕抽回去,揉著被他捏紅的地方,無聲地惱睖向他。
江肆眸子落過去:“…我弄紅的?”
宋晚栀不想理他,一邊揉手腕一邊憂心地回頭看向已經在上課了的教學樓。
“你身上,”江肆皺著眉靠近最後一點距離,勾她手肘想託起來看,“怎麼什麼地方都跟臉皮一樣薄。”
宋晚栀:“?”
沒防備又被他捉了手肘,宋晚栀慌忙轉回來,把手抽回來了。
不負某人所望,還沒退穩身,女孩臉就已經沁起紅了。不知道是赧然還是惱怒更多一些,她仰著湿潮的瞳一聲不發地望著他。
江肆停了兩秒,在她那個眼神下很快就自覺投降了:“抱歉,我不知道會有人來打擾你。”
“你知道的,”宋晚栀安靜地望著他,“裴學姐說,你答應她交往的目的就是她可以幫你攔下那些爛桃花,和你以前的女朋友一樣。”
江肆眼底情緒一跳:“你覺著我也在利用你?”
宋晚栀沒說話。
江肆氣得笑了,他上前兩步,把宋晚栀拉開的那點距離踩碎,然後在宋晚栀回神想再後退時,直接把人逼到廊柱前寸步不能離。
“你搞清楚,宋晚栀,”江肆低聲,“是她們糾纏我,是她們告白,這些條件我說得清清楚楚,她們自己答應的——各取所需,要怪我麼?”
江肆身上的氣息迫得太近,宋晚栀不得不完全貼在涼冰冰的廊柱上:“我沒怪你,我沒那個立場。”
“你是沒立場怪我,”江肆咬得颧骨輕顫了下,“我要是想找擋箭牌,我會找你?”
宋晚栀眼睫一抖,抬起來望他。
倒也沒來得及怎麼難過。
江肆在身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的手還是抬起來了,捉著她被他握紅還沒消褪的手腕抬到她臉旁:“就你這一捏就碎的模樣,你能給我擋什麼。”
他有點咬牙切齒的,像是在忍著某種亟待爆發的情緒。
宋晚栀感覺自己應該是被他嘲笑了,雖然他說一捏就碎時的那個眼神莫名有點讓她膽戰心驚的。
“你說得對,我沒辦法做你的擋箭牌,”她在思考似的安靜後,抬眼,望著他這樣說道,“我沒有她們那樣的魄力和底氣,也沒有她們那樣的精力和時間,這不是我的錯。但我還是做錯了。”
像某種預感,江肆握著她手腕的指節一顫:“你錯什麼了。”
宋晚栀安安靜靜地望著他,那個眼神很深,接近某種蠱惑。
江肆幾乎就要俯身下去。
她卻眼睫一抖,垂落下去,然後開口:“我不該接近你,江肆。”
“——”
江肆僵停。
宋晚栀無聲地垂著眼。
她應該像從前一樣遠遠看著,藏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裡。
可望不可即。不可,是不可以、不要去。
如果辛德瑞拉沒有水晶鞋,那場12點前的舞會就會成為她一生的詛咒。這一輩子她都要站在煙霧繚繞的廚房,過著柴米油鹽的生活,面對操勞無度的日子絕望地幻想那晚夢一樣的璀璨盛大。
做過一夜的公主,要怎麼做一生的僕役。
風過長廊。
落了花的藤蔓被吹得輕晃。
江肆沒等到宋晚栀的第二句話,她什麼也沒再說,但江肆好像什麼都聽懂了。
他彎下腰,笑了:“宋晚栀,我到底什麼時候給了你錯覺?”江肆俯停了身,額頭也抵上涼冰冰的廊柱,一側下颌就能看見女孩被他呼吸灼得輕抖著眼睫想躲的臉頰。
他就故意狎近,而並不真的欺負到她。
“什麼…錯覺?”女孩還是被他弄得驚慌,聲線都藏不住顫。
江肆卻沒回答她:“而且你應該搞清楚,是我主動接近你。你沒做錯。因為不管你給不給我機會和允許,我從來肆意妄為隻會按著自己的想法生活,所以你給不給,結果都一樣,沒區別。”
“……”
宋晚栀終於聽懂他的意思了。她驚得眼神一抖,沒顧得這距離曖昧親密,側回臉來看他。
江肆被女孩潮湿的黑瞳一勾,眼底就攪碎了情緒。
他僵了下,直起身,操著一副懶洋洋又不正經的口吻:“從今天起,我就要開始追你了。”
宋晚栀有所預料但還是驚得不輕,磕磕絆絆地張口:“江肆你別,別胡說。”
“第一次追人,沒經驗,好在我學習能力比較強,你等著。”江肆像沒聽見她的話。
宋晚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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