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造車間不同意讓,醬菜車間離得遠,就更不可能讓了。廠裡連把圍牆往外挪都想過,可惜外面也沒有地方,隻能向市裡申請,看能不能重新給糕點車間選個址。
“市裡要是批了,咱們就得搬走了吧?”葉大勇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廠區唏噓。
他入廠早,風風雨雨近三十年,如今連小趙都退休了,隻剩他跟夏芍。
夏芍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沒有說話。
倒是新來的核算員是廠裡這兩年才招的,年輕,也沒他們那麼多感觸,反而很期待,“那不是正好,現在這個車間太擠了,尤其是上下班,還得錯開走。”
夏芍也就笑著點頭,“要重新選址,的確得選個寬敞點的地方。”
晚上回家,陳寄北又沒回來吃飯,連半夏都忍不住抱怨:“天天忙,我和哥都快高考了。”
“你還需要你爸送啊?”夏芍笑她。
這年代可跟後來不一樣,隻有一半的畢業生能去參加高考,能考上的就更少了。大家都不重視,很多人甚至就是去考著玩的,自然也不會有浩浩蕩蕩的送考大軍。
“我又不是要他送,才想讓他回家。”
半夏噘噘嘴,還是把碗筷收拾下去,準備回屋看書。隻是回屋前又挽住夏芍的胳膊,“媽你可得管管我爸,哪有男人晚上不回家的?不守男德!太不守男德了!”
正說著,外面院門響,陳寄北回來了。
剛還在聲討爸爸的半夏眼睛一亮,,又故意板了臉,站到媽媽身後,“媽你說他。”
夏芍好笑,正要真說兩句,陳寄
北進門就捧住她的臉親了一口。
夏日裡穿得薄,男人身上還有淡淡的酒氣,這一下親得又重又響。別說半夏驚訝地張大了嘴,夏芍都被親得懵了下,才想起來推他,“你幹什麼?喝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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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陳寄北一點沒被推動,還低頭又親了一口,“夏芍,貸款批下來了。”
夏芍的注意力立馬被轉移,“貸款批下來了?”
“嗯,批下來了。”男人眸底漆黑、清明,一點不見醉意,反而透出幾分璀璨的光彩。
然而他又的確是醉了,因為他閨女在旁邊擠眉弄眼看他半天,他竟然沒發現。那雙眼裡就隻倒映著一個身影,拿到貸款後他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也隻有這一個身影。
一直到高考那天,半夏還跟哥哥說:“太多餘了,當時我站在旁邊,感覺自己太多餘了。”
可不多餘嗎?她爸跟她媽頭挨著頭說了那麼多,才看到她,“你怎麼沒回去看書?”
半夏滿腔對爸爸的思念之情瞬間蕩然無存,隻剩下一句,“媽你說他。”
夏芍也的確說他了,“好四十的人了還喝這麼多,你不要命,我還不想改嫁呢。”
“改嫁?”陳寄北都喝多了,還是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然後那張好不容易有了點表情的臉瞬間冷了,“跟誰?”
承冬倒是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才發現?小時候你鬧著要跟媽媽睡,爸看你就很多餘了。”
半夏一愣,繼而大怒,“要高考了你跟我說這些!”
半夏幾乎是追著承冬進的校門,辮子和裙擺一起在空中飄揚出歡快的旋律。
夏芍就在後面不遠處笑望著,明明說不來送的,最後還是偷偷跟陳寄北來了。總覺得孩子這麼重要的人生時刻,做父母的如果不來,會錯過很多東西。
高考結束,兩個孩子痛痛快快玩了一個暑假,還去夏萬輝那裡住了大半個月。
回來的時候分數已經出來了,承冬不出意料是江城的理科狀元。半夏的成績差一些,去她看好的學校也夠了,兄妹倆還在一個城市,隻是去了不同的學校。
入秋,夏芍親手收拾東西,送走了兩個孩子。
從那麼小一點點養大,就這麼離開自己飛走了。她突然能理解上大學時,為什麼每次離家,奶奶都在身後看著,哪怕化成了路邊一個小黑點,依舊不願意離開。
她也知道了什麼叫空落落的,尤其是脫口叫出孩子名字的時候,哪怕她和陳寄北其實都很忙。
八月裡,陳寄北進的生產線到了,德國進口的,還來了個老外指導他們使用。這年代老外多稀罕啊,走到哪被人圍觀到哪,人都走了月餘還有人不時提起。
何嬸兒就是當時跑去看熱鬧的一員,“外國人的名字可真長,我記了好幾遍都記不住。”
又問夏芍:“廠裡招工人招得咋樣了?我聽我們家老何說,要開始生產了。”
“是要開始生產了,暫時隻招了兩百人。”
早
期沒那麼多訂單,人招多了隻會浪費資源。因為他們是私企,有些年輕人還不願意幹,覺得不是全民工,將來不好找對象,夏芍跟陳寄北也不急就是了。
何嬸兒聽了不由感嘆:“還是你們家寄北敢幹。”
又說了幾句廠子,才道明來意,“承冬和半夏小時候用那個搖車,你還留著吧?”
“留著。”雖然兩個孩子過了周歲就用不上了,夏芍還是一直收在倉房裡。
何嬸兒就問能不能借,“我一個挺好的老姐妹,小兒媳也懷了一對雙,前兩個月剛查出來的。這單個的搖車好弄,雙胞胎的,我就知道你們家有。”
“行啊。”夏芍去倉房牆上拿了搖車,“就是好多年了,有點髒。”
何嬸兒見她要拿進屋擦洗,趕緊接過來,“你就別麻煩了,我讓她自己弄。”又再三跟她道謝,“用完了我就給你送回來。”拎著搖車告辭,去找她那老姐妹了。
搖車放得比較深,夏芍正準備把剛才挪開的東西挪回去,才發現自己挪開的是把太師椅。
這東西還是當初馬四全送過來的,屋裡沒地方放,就暫時收進了倉房。後來那十年來了,這些老物件更不好往外面拿,時間一久,她和陳寄北也就徹底忘了。
正好陳寄北從廠裡回來,夏芍叫男人,“過來搬一下,看能不能擺你辦公室去。”
“擺我辦公室?”陳寄北看著那幾把落滿灰的太師椅,皺眉。
“對啊。”夏芍說,“好歹是以前的老物件,擺在辦公室裡多上檔次。”
“你放著。”陳寄北就回屋掛了外套,挽起袖子自己往外搬。
十幾年過去了,東西竟然一點沒壞,一看用的就是好木料。夏芍拍去上面的浮灰,又拿掃帚掃了遍,見還是灰撲撲的,端了水盆出來,拿抹布一點一點擦。
“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擦出來……”
她話音一頓,洗了把抹布又在剛剛那塊擦了下,“這上面怎麼還有雕花?”
陳寄北也拿了抹布正要擦另一把,聞言看過來,“雕花?”
“嗯。”夏芍把擦出來那一塊給他看,“看著還挺復雜。”
陳寄北沒再說什麼,兩人合伙將一把椅子先擦了出來。
的確有雕花,椅角、背屏都有,尤其是三扇的背屏,雕得栩栩如生極其細膩。這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用的東西,以簡潔、樸素為主,講究實用性多過於美觀。
“這該不會是什麼古董吧?”夏芍有些遲疑。
陳寄北也不太敢確定,過幾天不知從哪找了個人來看,還真是古董。
亂世黃金盛世古董,八幾年的時候北京那邊才剛剛開始有玩家倒騰這些老物件兒,全江城都沒有幾個識貨的。可這東西隻要放著,早晚會變得值錢,估計還值不少錢。
“你打算怎麼處理?”夏芍問陳寄北。
陳寄北想也不想,“既然是古董,那就還回去。”
當初他就不是很想要,知道東西以後會值錢
,就更不可能要了。兩口子商量了下,準備找個時間把東西送回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先聽說馬四全受了重傷。
馬四全今年七十五了,人越老,就越怕摔跤。
他沒有厲叔的好運氣,厲叔隻是摔斷小腿,他斷的卻是大腿根,醫生提起來都隻能搖頭。
當時是鄰居家來通知的馬小寶,夏芍聽說後,也和陳寄北去了醫院。
馬四全手背上掛著水,大概是因為疼痛,看著十分蒼白憔悴,感覺比實際年齡還要老個好幾歲。看到兩人,他勉強辨認了半天,望向守在床邊的兒媳婦。
他兒媳立即給兩人搬了凳子,打著手語示意兩個人坐。
馬小寶右手不靈便,很多工作都不能做,可老大不小了,又不能總不結婚。最後馬四全想了想,幹脆給兒子找了個因為發燒把耳朵燒壞,聽力有障礙的。
兩口子一個在食品廠當警衛,一個在福利廠上班,雖不富裕,日子也算過得去。
因為都是後天的,家裡三個孩子也都很健康,有馬四全幫忙貼補著,最大的也有十三了。
馬四全有兒孫繞膝,要不是突然摔這一跤,脾氣都越來越好了。
兩口子進去放下東西,先關心了老爺子的身體,才低聲把那些桌椅的事說了。
馬四全顯然已經忘了,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來他們說的是什麼,更不知道那些是古董。
夏芍倒也不瞞他,“現在改革開放了,日子隻會越過越好,這些老物件兒搞不好能值不少錢。我和寄北都覺得,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們不能要,還是還給您比較好。”
沒想到馬四全聽了沉默良久,竟然道:“不用了。”
這讓陳寄北和夏芍都很意外。
馬四全當初那麼拼,又是打壓陳寄北,又是爭八級工,還不都是為了兒子。
明知道東西以後會值錢,他竟然不要,是不是他們說得不夠清楚?
夏芍又解釋了遍,馬四全卻隻是默默聽著,等她說完,才忍著疼低聲道:“東西你們留著吧,給小寶……我怕他守不住,也怕他手裡有了錢,又……老毛病又犯了……”
眼看水要掛完,他兒媳跑出去叫護士了,怕護士看不懂手語,還寫了張字條。
馬四全看著兒媳婦忙前忙後,眼裡竟然泄出些笑意,“他這些年挺好,有老婆有孩子,過、過得也踏實……還是別叫他有錢了,這樣挺好,挺好……”
當初馬四全拼命掙錢,是為了兒子;如今不想有錢,也是為了兒子。
大概當初馬小寶身中數刀躺在血泊裡,他永遠都沒法忘記,也永遠不希望兒子重蹈覆轍。
兩人從病房裡出來的時候,正碰上馬小寶來給馬四全送飯,手裡大包小包,完全不像當初那個躺在炕上發脾氣的少年。馬四全看著兒子,也絕口不提那些桌椅的事。
“師父想開了。”陳寄北低聲跟夏芍說。
“是啊。”夏芍也有些唏噓,“說不定他這樣,才是真對兒子好。”
很多人走錯了路,都是一條路走到黑,死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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