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溫雙瞳微擴,沉思片刻,終於明白他在走廊上那句意味深長的“奧對”是什麼意思了——原來他在認為她是為了追許珩年,才來這兒報名的。
她頓時感覺情況變得棘手起來。
……壯漢的話雖然沒錯, 但是她到底該說“是”, 還是“不是”?
如果說“是” 的話,她很有可能會因為“耽誤工作”為由而不被錄取,就算許珩年是部長, 其餘三個負責人的意見也很重要吧。
但如果說“不是”的話……
唐溫擱在膝蓋上的手心早已布滿汗意,她輕輕攥起拳來, 目光一錯不錯地望向許珩年,他的眼睛也同樣緊鎖著她,漆黑的瞳孔被燈光襯得格外明亮。
她還記得八歲那年,她因為收發作業的事情跟班裡的男同學起了爭執。那個男生叫了幾個四五年級的學生,在放學之後將她堵在了學校外的一個小球場上。
那男孩本來就調皮,經常欺負班裡的女同學, 這下自然不會放過唐溫,剛攔住她就推搡了她一下,還試圖上來搶她的書包,被她躲開了。
跟唐溫同行的一個女生一看,嚇得當場就哭了,緊拽著她的手不放,她也是被嚇得不行,小腿一個勁兒的打顫,但是仍然挺直了身板,佯裝出一副毫不畏懼的模樣。
後來她說,當時腦子裡全是課本上那些不畏強敵的大人物的畫像,就算因勢不能輸。
一個長著一副小流氓臉的男生揣著兜晃悠過來,伸過手來就要拽她的馬尾,她向後退了兩下,結果發現身後也有人,一時進退兩難。
就在這時,從不遠處飛過來一個易拉罐,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小流氓的鹹豬手上,他條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轉而怒視著易拉罐飛過來的方向,誰知還沒看清楚人,又被另一個砸中了臉。
罐中剩餘的可樂全都灑進了他的脖子裡。
“臥槽——”他低罵了一聲,用手胡亂摸了一把黏糊糊的臉,“誰啊!”
一百米開外臺階上響起了陸淮琛的誇贊聲:“哇珩哥,你真狠。”
竟然不把可樂倒幹淨就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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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珩年從小就沉默寡言,表情嚴肅起來更是多了幾分冷意,即使年紀小,也能在無形中帶給人一種壓迫感。
那幾個男生先是面露驚色,又見他們隻有兩個人,裝腔作勢厲聲呵道:“你們兩個,幾年級的!?”
許珩年不語,信步走到那些人面前,直接用身子擋住了唐溫,目光兇戾地盯著眼前比他還高出不少的五年級男生。
唐溫一陣緊張,生怕會惹出事情,悄悄地拽了拽許珩年的衣角。
他明白她的顧慮,微側過頭,從背後伸過手來握住她冰涼的指尖,壓低音量柔聲說:“別怕。”
掌心的熱度沿著脈絡傳遞到她的心口,簡單的話語像是柔軟的羽毛般,瞬間她撫平了心頭所有的不安。
那一刻,她覺得許珩年就像是從天而降的超人。
仿佛渾身都帶著光。
夜晚的風從窗口傾泄進來,攜帶著泥土的芳香,悄然吹散了她對往事的回憶。
許珩年一直留意著她的反應,見她神色復雜,便蹙起眉想要開口打斷這個問題,可話還未曾說出口,就聽見她軟糯的聲音在阒靜的室內輕輕響起——
“喜歡,很喜歡。”
第40章 四十點甜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的眼裡,心裡, 全都被他一個人塞滿了。
喜歡到想要拼命讓自己變得更優秀,足以追逐他的腳步。
柔和的燈光模糊了她的五官, 使那張面孔變得溫和又安靜,她淺笑著,沒了剛進來時的那種緊張和焦慮, 神態自若, 仿佛在回答一個再也簡單不過的問題。
那雙彎弧的眉眼裡亮起無數星辰,像是一個浩瀚的漩渦般,深深吸引著許珩年。
他的喉結不由自主地滾了滾,握著鋼筆的指尖一陣酥麻, 胸腔也被陣陣襲來的熱量燙到發昏。
整個心像是被陷進了一湖漣漪, 不斷攪動著他的理智。
那一瞬間,他突然很想站起身來,將她圈在懷裡, 覆在她耳邊不耐其煩地訴說他現在的心情。
他差點就沒忍住,要這樣做了——
直到董珂沒攥住手裡的筆, 筆管從虎口滑落,掉在了桌腳下面。
“啪嗒”落地的聲音在寂靜的教室裡尤為清脆,一下子將他的注意力全數拉了回來。
他舒展開眉心,模糊的視線逐漸定焦在手邊的“面試名單”上,微微攥起掌心,輕嘆一聲——
會議室內還有攝像頭, 不合適。
空氣中彌漫著墨水的香氣,董珂動了動唇,低頭將筆帽撿了回來,看著報名表上寫到一半的字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壯漢原本也隻是想為難她一下,誰知她竟然真的會大方承認,一時間也無話可說,隻能尷尬地摸摸後頸:“……好,我沒有問題了。”
反應最過平常的就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她看上去有些興奮,幾乎是飛快地填完報名表,衝唐溫揚揚眉梢:“我也沒問題啦,你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這下,唐溫才完完全全放下心,舔了舔幹澀的唇,禮貌地跟在座的人道別。
出了門,等著她一起回去的同學連忙拉住她的袖口,好奇地問:“怎麼樣怎麼樣?”
唐溫皺起眉來,有些沮喪地說:“估計選不上了吧。”
可是有什麼辦法,喜歡就是喜歡,她不能欺騙任何人。
而在會議室內,女孩激動地敲了敲桌子,滿目欣喜:“哇部長,當眾表白诶,你怎麼也不給人家點反應?”
許珩年正寫字的筆尖一頓,視線掃過唐溫報名表上的字跡,想到那天晚上她窩在他懷裡時手感格外溫軟的蠻腰,以及飄散在鼻端,滿室馥鬱的發香。
察覺到自己的耳根燙紅了一圈,他沉默著抿起唇,許久之後才找回自己沙啞的嗓音:“…下一個吧。”
*
回到教室心情復雜的寫了會兒作業,抬起頭來才發現離放學隻剩下二十分鍾的時間。明天是周末,全天自習,不用擔心作業的問題,再加上紀檢部今晚在面試,沒有人管著,教室裡一點都不安分,全都蠢蠢欲動地等著鈴聲敲響。
後排的孫菲菲戳了戳她跟宋梓珊的背,問她們要不要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宋梓珊心想反正也學不下去了,幹脆就說動了唐溫,兩人一起加入了遊戲局。
遊戲的方式很簡單,眾人圍坐成一圈,中間擺放著一支筆,大家輪流轉,筆頭轉到誰,誰就在真心話和大冒險當中選一個,然後轉的人出題給他。
後排的幾個男生也加入了,其中也包括蘇蔚然,他坐在了唐溫對面的位置。
“那我先轉了。”孫菲菲一馬當先,轉動了桌子中央的中性筆。
筆杆飛快地晃著,最後慢悠悠地停在了一個男生的面前。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她問。
“大冒險吧!”他挺直了腰板,“男子漢就要勇於嘗試。”
她緊接著說:“那你親一下坐在你身後那人的頭。”
他轉過頭去,發現身後坐的是一個肌肉發達的大高個兒,他正坐在課桌上認真地玩手機,目光有些兇狠,而被大冒險懲罰的男生又矮又瘦小,兩個人湊在一塊,差距看上去有點萌。
宋梓珊幫腔:“哇,快親!”
男生驚訝,哆哆嗦嗦地都說不出話來了:“親哪裡!?”
孫菲菲擺手:“親頭啊你忘了!?願賭服輸呀,說好的男子漢呢!”
他一聽,生怕損了他“男子漢”的尊嚴,挺了挺胸脯,轉過頭去敲了敲大高個兒的桌子。
對方打遊戲正上癮,兇巴巴地嚎了句:“幹啥啊,我打完這一局。”
男生被嚇得腿都有些打抖,見這邊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幹脆心一橫,捧過大高個兒的臉來,對準額頭就是“麼啾”一下。
這時手機屏幕上突然彈出“WIN”的字眼,男生還沒反應過來,大高個兒突然激動的扔了手機,站起身來大力地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臥槽!總算是通關了!”
興奮過後發現男生正哆哆嗦嗦地看著他,疑惑:“你在這兒站著幹嘛?”
很顯然,他剛才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遊戲身上。
“沒沒沒沒沒沒事,”男生顫著聲音,突然伸出手來握了握大高個兒的手,“恭喜你。”
後者:“……”
這邊圍著玩遊戲的人都是一副笑到不能自已的模樣。
等他回來之後,遊戲繼續進行。因為有了男生的前車之鑑,其餘人都不敢再玩大冒險了,都紛紛選了真心話。
一開始選真心話的問題還比較正常,後來越來越玩的開,就逐漸偏離上了內褲顏色之類的話題……但八卦一向是人類的天性,當筆頭轉到蘇蔚然的時候,提問的小女孩還是挑著眉問了他一句,你覺得班裡哪個女生長得最好看?
這種問題一向是男生們開學第一天的熱聊話題,在座了解蘇蔚然的幾個人顯然都知道他的答案,一時間跟著起哄起來——
“呦!!!”
蘇蔚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頸,求生欲望極強的說:“都好看,都好看。”
孫菲菲翻了個白眼:“你這也太沒誠意了吧。”
跟他同宿舍的一個男同學用手肘暗戳戳地拐了拐他,又意有所指地往唐溫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蘇蔚然整張臉都紅起來了。
有人諄諄誘導:“你這表情很有問題呀,別不好意思!”
“對啊,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哎呀我!”他被調侃的面紅耳赤,看了眼正前方的唐溫,後者在座位上縮成一團,正捧著臉頰好奇地看著他。
他攥了攥拳,鼓起勇氣說了句:“我覺得唐溫挺好看的!”
誰知話音剛落,整個班瞬間安靜了下來,緊接著班裡響起了哗哗收東西以及翻書的聲音,圍坐著的人更是一溜煙的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蘇蔚然愣了愣,感覺不對勁兒,下意識地往門口瞅了一眼。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許珩年不知什麼時候就站在了門口,不動聲色地看著班裡的人。
蘇蔚然提了一口氣,瞬間感覺像是被噎了一下,連忙灰溜溜的低下頭拾起桌上的筆來。
等到班裡沒了喧鬧的聲音,許珩年才信步走進來,停在唐溫的桌前。他微微彎下腰,單手撐在她的桌角,低聲說:“跟我來一下。”
“啊?”小姑娘看了眼教室裡掛的表,這都快要放學了,幹嘛去呀。
但盡管如此,她還是點了點頭,從過道裡繞出來,跟著他走出了教室。
蘇蔚然:“???”
不是吧,他難得鼓起了勇氣,該不會就這樣被人打斷了吧!?
還沒到下課的時間,教學樓外的操場一片寂靜,唐溫跟在許珩年身後,一步一步地踩著他的影子。
溫柔的月色裡,他的身形被勾勒的格外挺拔,借著光線,隱隱能夠看到白襯衫下流暢的肌肉線條。
小姑娘看得有些臉紅,清了清嗓子,試圖轉移著自己的注意力:“就這樣出來可以嗎?”
許珩年轉過身來站定在她面前,垂下頭,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沒關系,濫用私權。”
他的眼底盛著溫和的笑意,看著看著,唐溫的心跳突然加速起來,她錯開目光,微吸了口氣琢磨著說:“你還記不記得上小學那會兒,你跟陸淮琛為了保護我,差點在學校外面跟高年級的打起來的事情。”
許珩年頓了頓,想了片刻,頷首。
“我一直好奇,為什麼第二天見陸淮琛的時候,他的門牙掉了?”
小學生打起架來基本就是推推搡搡,許珩年護住她之後,跟陸淮琛交流了一個眼神,同時推開了面前圍的最緊的那個人,在喊了句“跑!”之後,分別拽了個女孩朝兩個不同方向跑去。
在那段記憶力裡,她對陸淮琛的印象已經模糊了,剛才面試之後忍不住琢磨,難道他後來被高年級的追上了?
許珩年微蹙眉心,疑惑:“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她上前一步討好似的牽住他的手,用撒嬌的語氣說:“剛好想起來了呀……我是不是害他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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