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過頭去,回答地果斷:“不想。”
暫且不說由於兩家聯姻,他今後很有可能會繼承唐家和許家的兩份產業,如果現在去美國上學,他肯定會在大一就被唐父拉進公司鍛煉,甚至會被扣上某些莫須有的帽子。
他未來的路應該由他自己選擇,她不想讓他像個被操控的提線木偶,更不願意他這麼早就投身社會這個染缸。
隻希望他能像普通人一樣,手裡掌握的是自己的命運。
唐溫緊握住小腿的骨節,指尖微微泛白,斟酌著語句:
“我不想讓你為了我,做一些不喜歡的事情。”
午間叮咚的鈴聲忽然響起,不遠處池塘裡的魚兒被驚擾,在池面激起一陣翻滾的水花,打破一片寧靜。
樹幹上棲息的鸝鳥也在頃刻間四散飛去,扶搖直上,以天空為畫布肆意翱翔。
許珩年眼底的陰霾終於散了一些,緊皺的眉梢也松懈了下來。
他輕笑一聲,伸過手去揉揉唐溫的頭發:“怎麼辦,感覺你好像長大了。”
她還沉浸在剛才的氛圍當中,顯然沒跟上他的轉變,愣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甩掉他的手臂,抗議著:“我好歹也十七歲了好不好。”
說完這句話,她又皺了皺眉頭,露出一副哭喪的表情:“你不會覺得我長大了,就放心地扔下我去美國吧。”
“我不申請了。”他躺過身去,後背仰在草坪上,單側手臂墊在脖頸下方。
“诶?”唐溫疑惑地怔了下。
沒想到她的一兩句話就讓他放棄這個年頭了,原本還準備了滿腹稿紙打算灌給他呢。
“為什麼?”她松開雙腿直起腰來,學著他的模樣,舒展開四肢躺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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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葉將碧藍的蒼穹遮得細碎,午後的氣息混雜著綠葉的清香撲鼻而來。
許珩年微微側眸,伸手牽住她的指尖,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怕你英語不好,過不了託福考試。”
什麼嘛……
她鼓起嘴來,聲音小小的:“我都是在為你考慮好不好。”說完還伸出腿去輕輕踢了他一下。
頭頂的陽光曬得眼皮發燙,許珩年微眯起眼來,沉默數秒後開口:“如果真得是為我考慮,就應該把你也計劃在內。”
察覺到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唐溫忍不住側過眸去看他。
“因為你也是我的一部分——”
他的碎發間落滿了陽光,眼眸裡像是盛了一輪銀河,彌漫著星辰。
“所以你不喜歡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做。”
*
接下來大半年的生活平淡無奇,高三的樓層氣氛一片死寂,唐溫還特意研究了健康的早餐食譜,一周的花樣各不相同。
許珩年的成績仍然名列前茅,甚至每次考試張貼成績榜的時候,她比他還緊張,下課鈴剛響就迫不及待的衝出去看。
直到高三下半年的一個午後課間。
唐溫昏昏欲睡地趴在桌子上,感覺困得眼皮都像是被強膠粘緊,虎口握不住的中性筆“啪”地傾斜到作業本上。
這時喇叭裡傳出教導主任的聲音:“恭喜我校許珩年同學順利保送A大——”
仿佛像是一記重錘敲在唐溫的耳畔,她瞪大眼睛,瞬間精神抖擻地直起腰來,剛才歪在桌面的中性筆倏地抬了起來。
生怕聽錯,她吞了吞口水,側過頭去問宋梓珊:“是許珩年嗎?”
看見她臉上被中性筆劃了一道,宋梓珊失笑起來,邊回答邊從書包裡抽湿巾給她:“是——就是那個你最喜歡的人。”
話落,還沒等她把湿巾抽出來,唐溫立馬從座位上彈起身來,飛快地衝出教室,穿梭過人群擁擠的走廊,扶著樓梯的扶手一路飛奔到他的班級。
跨過地面上一道道陽光穿透窗戶落下的陰影,她感覺像是步入了時空隧道,這兩年跟他在學校相處的每一幕都猶如電影般在眼前飛快掠過。
他畢業了。
許珩年正站在門外的書櫃旁收拾書本,餘光瞥見她跑過來的身影,側目轉身。
她滿目欣喜,在他的面前剎住腳步,扶著腰輕喘了半分,眉眼中的陽光細碎清亮:“恭喜畢業!”
許珩年伸出指尖輕點了下她的鼻尖,又注意到她臉頰上的墨水劃痕,忍不住失笑:“這麼高興?”
她垂眸瞥了一眼,看著他用指腹幫她輕輕抹掉那道記號,略帶尷尬地“嘿嘿”兩聲,清淺的眸色熠熠生輝:“我決定了,我要考A大。”
說這話的時候,她感覺一股由心而生的熱量順著渾身的經脈來回衝撞,整片胸口都被燙得暖融一片。
許珩年頓住指尖的動作,指腹輕貼著她的臉頰。
“不管有多麼艱難,我都一定要試一試——我現在好歹也在重點班,說不定哪天就被餡餅砸個大包,也被保送了呢。”
“就算保送不了,我再衝刺一年,努力總會能看到回報吧。”
“你小時候不總喜歡說我像你的尾巴,甩都甩不掉嘛……反正都已經跟了這麼多年了,再繼續跟著你,你總不能嫌棄我吧?”
唐溫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心中有起伏的熱量四處湧動,難以消卻。
氣氛陡然陷入良久的沉默,時間像是被誰撥動了暫停鍵一般,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窒悶下來。她低低喘息著,心裡的線被一寸寸地收緊。
“不嫌棄——”
許珩年忽然開口,附在她耳側的指尖輕捏了一下唐溫的臉頰,唇角逐漸漫開笑意。
“怎麼可能會嫌棄你——”
“我早就已經做好,被你跟一輩子的準備了。”
“所以,你一定要來。”
他側臉的輪廓被日光暈染到模糊,眼睛裡似乎隱隱燃燒起一簇燈火,倒映出她眉眼歡喜的模樣。
“嗯!”
第84章 八十四點甜
一中的傳統, 高一隨意分班,高二就要根據成績依次排列, 一二班是理科重點,三班是文科重點。
唐溫在高一期末的時候考了級部三十幾名, 因此被分到了一班,宋梓珊的成績跟她不相上下,所以兩人還是呆在一班。
許珩年還沒畢業的時候, 她的成績在他的幫助下一向如有神助, 但是等他畢業了之後,面對書桌角落裡不計其數的試卷,她整個人都頹了一圈。
最重要的是,許珩年不在她身邊……同住十年來, 她還是第一次經歷每晚回到許家卻見不到他的折磨。
度日如年。
唐溫高三每天的日常, 就是像是被依萍附體了一般,趴在課桌上用一種近乎幽怨的語氣哀嘆:“啊——珩年不在的第二十三天,想他。”
宋梓珊皺起眉頭, 將自己面前一張考試卷拍到她面前:“你就不能有點出息。”
她癟下嘴角,伸過食指拽了拽她的衣襟, 軟著聲音委屈巴巴地說:“你說許珩年上了大學,會不會遇見很多比我漂亮比我可愛的女孩子呀。”
宋梓珊裝模作樣地思索了一會兒:“……我覺得他高中就遇見了不少。”
唐溫蹭一下直起腰來:“那他會不會禁不住外面那些狗子的誘惑!?”
“……”
宋梓珊面無表情地拿著筆杆的尾端輕敲了一下她的頭:“在他心裡,全世界的狗子都不如你這隻狗子誘惑大。”
“真的嗎!?”她驚喜地挺起身板笑了兩秒,忽然想到什麼,又沮喪地耷攏下腦袋來,“……可是我臉胖, 個頭小,甚至還是對A。”說完後垂頭看了眼自己的胸部。
“沒事,”宋梓珊視線已經回到眼前的試卷上,敷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不是一般人,要得起要得起。”
盡管如此,唐溫還是像個小老頭一樣皺著頭趴到桌子上,伸長了手悲呼:
“啊——這該死的異地戀!”
“……”
上完晚自習回到家,唐溫悄悄溜到許珩年的房間裡,把包往書桌上一扔,背著身呈大字型躺倒在他的床上,手腳像遊泳般上下蹭著床單。
想了想,她翻身出書包裡拿出手機來,給許珩年發了一條消息。
【你猜猜我現在哪裡?】
唐溫一天到晚都栽倒在題海裡,兩人能說上話的時間寥寥無幾,翻一翻上一句話還是今天五點多她起床時發過去的早安,而他回復已經是八點多了。
聽到手機滴滴的震動聲,她飛快地將頁面調出來看了一眼——
【我的床上。】
什麼嘛……總是能猜這麼準。
她癟癟嘴,從鼻腔裡小小地“哼”了一聲,又輸入——
【床單上還有你的味道。】
剛發過去沒多久,他就忽然打了視頻電話過來,唐溫嚇了一跳,連忙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他應該是坐在宿舍的桌子旁邊,手機隨意架在了茶杯上,手邊還放著一摞厚厚的專業書,大概是看書看得累了,他的眉間透著幾分疲倦和疏懶,斜靠在椅背上,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精致的鎖骨。
“狗鼻子還是這麼靈?”
隔著聽筒,他的音質依舊清冽如泉,袖口被隨意翻折上去,腕間名表的表盤在燈光下翻著光亮。
她不開心地皺了下鼻子,又像個蚯蚓似的在他的床上拱了拱,軟裡軟氣地說:“你今天過得開心嗎?”
“還好——上課,圖書館,食堂,宿舍。”他簡單回復。
“噢,我也差不多啊,”她轉了一圈眼珠,舔舔唇說,“之前一直忘了問你,A大食堂好吃嗎?”
他笑了一下,聽到身後有人叫他,便側身從架子上抽了本書遞給那人,又重新看向屏幕有些疲倦的小人兒,聲音放柔:“光想著吃?”
唐溫顫了顫睫毛,欲言又止地說:“也不是……”
就是想到好久沒跟他在一起吃飯了。
“還不錯,而且有你喜歡吃的菜。”
她欣喜地“哇”了一聲,抑制不住地掩唇打了個哈欠,眼睛裡逐漸泛起一層薄薄的水霧。
他不舍得掛掉電話,視線從她嬌俏的五官上掃了個遍,說:“溫溫,你臉又胖了。”
她揉著眼角,語氣幽怨:“你就知道說我臉胖了,我明明想你想得都瘦了……”
“很想我?”
“想啊——”她嘟哝著,聲音黏黏糊糊的,“馬上就國慶了,你回不回來啊。”
他頓了一下,回答說:“還不確定,學校有個活動。”
唐溫有些失落,垂下眸子“噢”了一句,又忍不住想要打哈欠。
他那邊要檢查考勤,她也困得不行了,又匆匆說了句晚安就扣掉了視頻電話。
唐溫“哐”一下垂下手臂,丟掉手機,盯著天花板愣了好大一會兒,長嘆——
思念果真是一種病啊。
*
國慶前一天學校放假早,下了車她就像隻脫韁的小野馬似的直奔客廳,晃著視線四處亂瞅了半天,最終跑到沙發那兒,眼睛清亮得猶如繁星:“阿姨,許珩年回來了嗎?”
許母搖著茶杯的手一頓,怔了片刻,狐疑地看著她:“珩年不是不算回來了嗎?他沒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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