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仰頭一飲而盡,又扶著她在炕上坐下:“不是囑咐過你?以後我過來你不用這樣多禮,在毓慶宮沒人會挑你的不是,你總是福身對你的肚子不好。”
程婉蘊吐了吐舌頭:“都已習慣了。”
“你瞧,這是不放在心上的緣故!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別總以為過了頭三個月便萬事無憂了。”胤礽這段時日和太醫及官嬤嬤都打聽了不少“孕婦的那些事兒”,甚至親筆記錄整理成冊,讓程婉蘊每日研讀,銘記在心,“你這個時候雖說還未顯懷,胎相又比之前要穩當些,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太醫說了,你這時候要多吃些肝髒和雞蛋,肝髒明目,雞蛋滋陰補血,對你和孩子都好呢。”
程婉蘊連連點頭,她可不敢搭話,不然太子爺可是能就著這個話題滔滔不絕講上半個時辰不帶停的,甚至說著說著把自己難住了,還會當場宣太醫過來答疑解惑。
她之前就討教過一次,當著太醫的面,太子認真記錄著“懷孕八九個月易陽結熱燥,應當多食用瓜果蔬菜等潤腸之物。”
程婉蘊當時對上老太醫那笑眯眯的眼神,真想掘地三尺把頭埋進去。
胤礽見她乖巧地把玩著自己的手指,便也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待會,我會讓嚴太醫再來給你請一次平安脈。”
今兒不是請過一次脈了?程婉蘊疑惑地歪了歪頭。
“皇阿瑪已定了下月月初要啟程前往熱河圍獵,我與幾個皇兄皇弟亦在隨行之列,這一去隻怕要過年前才會回來了,”胤礽認真地望著她的眼睛,“阿婉,你想不想跟著去熱河?”
程婉蘊當然想啊!
“可是我……”程婉蘊也知道自己有身子可能多有不便,這也不是自己能任性的地方,氣弱三分,“我能去嗎?”
“所以我讓太醫來給你仔細瞧瞧,若是胎相穩固,不怕坐馬車,應當無事。熱河與京城沿途設有數十座行宮,用不著風餐露宿,以往都是一路慢悠悠地過去。”胤礽見她忐忑不安卻又十分期待的小模樣,便將人摟在懷裡親了一口,“我知道你在宮裡悶得慌,因此也存著帶你出去散散的心思,何況……一去兩個多月,我實在不放心將你一個人留在宮裡。”
胤礽還有半句話沒有說,他竟然也生出了不舍的心思,他舍不得那麼長時日不見她,總想將人日日放在眼皮底下,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胤礽早已提前請示過康熙,雖然被不輕不重地敲打了一頓,讓他寵愛格格應當知道分寸,又說懷了身子不該多折騰,但他之後的話還是讓康熙同意了。
“程氏照料兒子極用心,兒子三餐點心都由她操持慣了,如今腸胃都好了許多,這都是程氏的功勞。李氏要照顧小阿哥,唐氏又笨了些,”胤礽又一次拽著康熙的袖子撒嬌,“皇阿瑪還記得之前那盒薄荷糖麼?兒子也想身邊有知冷知熱的人多照應呢。”
撒嬌的次數多了,胤礽也越發熟稔了。他也知道,康熙莫名對他這樣“不穩重”地樣子格外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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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瑪,就讓嚴太醫去給她瞧瞧身子,若是無礙,您就應了吧!”胤礽見拽袖子似乎效果有限,便又跪下來給康熙捶腿,“皇阿瑪,您應了吧!”
康熙被他磨得受不了,越磨越是火氣都磨沒了,隻好答應了。
胤礽親昵地給康熙又捏起肩膀來:“皇阿瑪您真好,兒子今生能當您兒子,一定是上輩子積了大福了!”
“得得得,少在這兒膩了,回去讓人把你今兒讀的書拿來!我出幾道題考考你!”康熙板著臉,把胤礽趕出去了。
胤礽一走,他又忍不住對梁九功搖頭:“你瞧瞧這孩子,怎麼越大越像孩子了!哪裡有個太子的模樣?哎!”
梁九功笑眯眯道:“奴才倒覺著,這是太子爺和您格外親呢,在外頭,太子爺還是極穩重的,您說是不是?”
“沒想到你這奴才還有些見第!”康熙聽了果然高興,十分認同梁九功的話,更加不去計較方才的事情了。罷了,不過是個小格格,太子已有長子,又未大婚,暫且偏愛一個格格也無傷大雅,程氏還算本分,就依了他這一回吧!
回頭指了婚,再讓太子妃好生教教。
胤礽等在乾清宮外頭,見梁九功出來衝他一笑,他才松了口氣。
在皇阿瑪這兒,應當是過關了。
回毓慶宮的路上,他仔細回想方才與康熙的談話,心覺自己應該沒有讓皇阿瑪不高興的地方,他這段日子總會這樣,總是獨自回憶與康熙相處的點點滴滴,妄圖從中尋找些蛛絲馬跡,又仿佛是在向自己證明一切都好好的。
他想起之前那個關於自己的夢的結局,眼底漫上一些痛楚。
究竟是為什麼,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想得頭疼欲裂也想不出所以然來,所以平日裡與康熙相處更加小心仔細。
這次的夢實在太零碎,時間間隔得又這樣長,他一時之間沒有其他法子,除了自身謹言慎行,也傳了話給索額圖讓他多多約束赫舍裡氏的族人。
過了兩刻鍾,嚴太醫來了,他仔細查問了程婉蘊的日常飲食起居,又把了脈,才出去和胤礽回話:“回太子爺的話,格格身子康健,腹中孩子一切都好。”
胤礽放了一半心,又問:“格格若要出門,坐幾日馬車,可對其有礙?我這兒有個御賜的四輪馬車,倒是不大顛簸。”
太醫一聽就明白了,謹慎回道:“馬車行駛得慢一些,再多鋪些褥子,哪怕有些顛簸也無礙,隻是這時節風大,要多備衣物,不要著涼為要。”
胤礽得了準話,再多問了些出行的細節,便重重賞了太醫,讓他下去了。
“如今你的身子還沒重到不能出行的地步,想來是沒問題的,叫身邊伺候的人加倍悉心看顧就是,”胤礽下定決心,對程婉蘊道,“那阿婉就跟著我去熱河吧,到時你便住在行宮裡,不要去木蘭圍場便是了。”
雖然隻是從一個宮殿住到另一個宮殿,程婉蘊還是很高興地答應了。
她居然能出門旅遊哎!
太子爺還是要帶程格格去熱河的消息仿佛插上了翅膀,一瞬間飛到了毓慶宮各處。
一時毓慶宮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膳房裡鄭德隆揉著面不由哈哈大笑,程格格要出門,他指定要跟著去!
多長臉啊!
洪登氣得面目扭曲,恨恨地摔了勺子,白白去討好了唐格格,誰知竟然燒錯香拜錯了佛!太子爺莫不是色令智昏,帶了懷了身孕的格格出門,究竟是誰伺候誰呀?
李氏聽了不過淡淡一笑,自顧自地哄著小阿哥,她也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沒想到程格格真能哄得太子開口?有了身子如此恃寵而驕,這程格格也有些不知骨頭幾兩重了!這樣正好,以後她到了太子妃手底下,就知道要吃苦頭了,等著吧。
唐格格一邊垂淚一邊將收好的衣裳又一件件拿了出來,她咬著嘴唇,羞恥得無以復加,當時她怎麼會覺得非他莫屬呢?
她真傻!把臉都丟盡了!
唐格格將衣裳盡數掃到地上,伏倒在床上嗚咽地哭了出來。
程婉蘊一點也不知道這些事,她隻是發覺唐格格好像好長時間沒來找她闲聊了?最近後宮如此風平浪靜,都沒有瓜吃麼?
但她很快就被另一件事轉移了注意力——繼母吳氏帶著她的大弟弟、兩個妹妹,已經到了京城!
第38章 探親
吳氏有一張白皙的鵝蛋臉,眉眼細長,穿一身雪灰色三多紋緞繡蘭紋挽袖小袄,外頭罩一件藍地綢繡藍蝶琵琶襟坎肩,腳上一雙簇新的刺繡小鞋,在凌嬤嬤的帶領下,恭敬又喜悅地向程婉蘊福身請安,程婉蘊連忙命碧桃將人攙起來。
再仔細一瞧,吳氏一頭烏發梳得紋絲不亂,戴著京城裡時新的頭花款式,其餘並無特別裝飾,連耳朵上的珍珠耳環,都是米粒串珠樣式的,顯得樸素又大方。
她心裡連連點頭:她這個繼母總是知道在對的時候做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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