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新來,那你也好好安頓她們哦。”程婉蘊就衝著唐格格咧嘴一笑,“唐總管。”
唐格格笑罵道:“你慣會打趣我,我還沒給你這側福晉請安呢!”
“千萬別!”程婉蘊嚇著了都,隨後就與唐格格相視而笑。
唐格格得了管家權以後走路都風生水起,反正寵愛也就這麼回事,自然不會介意新格格的到來了。至於位分,她可不敢做這樣的夢,能得這些實在好處已經難得了。
人貴在自知自足。
程婉蘊也對兩個新格格的到來態度十分平靜,毓慶宮裡來來回回那麼些人了,她就是再尖的牛角也得被磨圓咯,何況她從沒鑽過牛角尖。反正這也是康師傅表達愛意的常用手段了——給兒子塞小老婆。
唯一讓她很有些不自在的就是——李格格、範格格進來以後幾乎天天到她這裡坐,她被鬧得懶覺也不敢睡,和她們大眼瞪小眼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後來她讓李格格畫繪本,好歹打發了一個,那範格格卻好像不大識字,不知怎麼安排,結果範格格真的天天都過來,程婉蘊最後不得不來了個“肚遁”,舉起養胎的牌子避退三舍。
李格格的家世很不錯,是漢軍正白旗輕車都尉舒爾德庫之女,家裡是三品官,她生得清秀,言談舉止也不俗,算是這批秀女裡頭比較亮眼的了。
用唐格格的話來說,這出身拿去配其他阿哥當側福晉也使得。
程婉蘊卻留意到李格格和未來的太子妃是同一旗的,這輕車都尉的官職也在太子妃阿瑪之下,兩家應當有所聯系……想來康熙這樣安排,是給太子妃打前哨的?
範格格就是普通包衣了,和唐格格一樣是內務府選秀進宮的,她人就沉默謙卑了一些,但也是請安請得最執著的了,哪怕程婉蘊找借口不見她,讓青杏去陪她坐在偏廳喝茶,她也能堅持坐滿兩個時辰不走。
雷打不動、刮風下雨下冰雹都能準時到,程婉蘊頭一回被人這麼巴結,真是渾身都不習慣,端起茶杯不知道暗示了幾次,這範格格都裝作看不懂的樣子。
程婉蘊這會兒就覺著自己這孩子來得真是好,宣布要關門養胎以後,李格格每天畫畫十分充實,範格格仗著住得近,則又去騷擾唐格格,把唐格格弄得一肚子苦水。
毓慶宮就這麼大,李格格住了風水魔咒之地西配殿(唐格格說:阿彌陀佛!盼望李格格是個八字硬的),範格格住了原來王格格那屋。
毓慶宮後殿再次滿滿當當了起來。
胤礽似乎覺得這住著已經太擠了,他有一日下朝就過來和程婉蘊通氣:“我琢磨著,把正殿兩側偏殿用起來吧,總不能太子妃一日不進門,我身邊的人都得放著屋子不住?就是宮中主位,也隻居正殿,其餘的東西偏殿、後殿,也常住著其他貴人、答應,並不算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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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蘊正給額林珠換寢衣,她短胖的手腳亂蹬,一腳踹到太子的肚皮上,把太子都踹得“嘶”了一聲倒抽一口涼氣,結果他沒別的反應,還抱起閨女的小胖腳揉了揉,誇獎道:“這孩子腿腳真有勁。”
程婉蘊則還沉浸在太子方才的話裡,她聽著太子的話很有些新奇——以前太子爺是不會和她商量這些事情的,現在卻會自然而然和她商議著毓慶宮的大小事情。說著讓唐格格管事,他卻沒和唐格格商量,難不成在他心裡,唐格格是擺在明面上的“具體執行人員”,而她才是他心目中的“毓慶宮協理大臣”?
程婉蘊簡直受寵若驚了。
她什麼時候展現出自己有這方面才華了麼?好像沒有啊!
但太子既然問了,她自然得細細思量以後回答:“太子爺,您是好意,但這事兒不大妥當,若是太子妃進門了,賢惠大方想著要給我們換幾間大屋子,或想和我們親近讓我們住到正殿去,那都沒話說,那是太子妃自願的。但若是我們不由分說先佔了那地方,雖說奉了您的旨意,但等太子妃進門,她心裡能舒服麼?我們現在擠一擠也不過兩三年的事情,屋子勉強也能住下,何必因小失大呢?”
程婉蘊沒說出口的是,她剛一冊封側福晉,就去動用正殿的屋子,旁人不會覺著你心善,為底下的格格謀福利,隻會覺著你骨頭輕了、膨脹了,封了個側福晉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竟然敢恃寵擠兌堂堂皇太子妃!
這名聲要是傳出去了,她不被康師傅噶掉才怪呢!
胤礽聽完,臉上慢慢露出笑來,突然抬頭揉了揉程婉蘊的腦袋,輕輕地說:“我的阿婉長大了呀,心思缜密又本分,這樣我就放心了。”
程婉蘊這才知道這是太子爺的“考題”呢,不由抱著胳膊“哼”了一聲:“您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這人旁的沒有,也就秉持‘問心無愧’這四個字罷了!”
“別生氣。”胤礽連忙放下閨女的腳丫,過來哄道,“是我的錯。”
“我又沒生氣,您可別扣帽子,我可擔待不起。”程婉蘊扭著轉過另一邊去了,自顧自拿了桌上的繡棚來做針線,自顧自把太子爺晾在一邊。
胤礽愣了一下,阿婉都會發脾氣了?
就像奶貓伸出小爪子來似的,胤礽被撓了一下,卻隻覺得撓在心尖上,因此反倒做小低伏地蹭了過來,他一蹭過來,程婉蘊就跟著挪開,胤礽再貼上去,程婉蘊再挪,這樣幾回合下來,程婉蘊身子都抵上牆了,再退無可退,就被胤礽勾住了手指。
她不想回頭去看,沉默低頭分著手裡的絲線,卻聽見脖子後頭拂上呼吸的熱氣,胤礽從後頭抱住了她,低聲道:“是我思慮不周,提起這話來,也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過幾日我又要去熱河了,這回你身子還不夠穩當,不滿三個月,我不敢帶你去,我不在怕有膽大包天的人欺負你,或有那等挑撥是非的刁奴使壞,既然我家阿婉又聰明又妥當,我就放心了。”
程婉蘊聽完才回頭看他,心裡已經消氣了,嘴上卻還忍不住懟道:“那你好好說不就成了,怎麼還要這樣拐彎抹角的,我還以為你對我不滿意了,如今有了新人,故意尋些借口來,要把我一把丟開呢!”
真是奇了怪了,從前她哪裡敢和太子爺嗆聲啊?最多在心裡嘟囔吐槽,如今懷上這孩子不僅胃口好了,膽子也大了。
“我哪兒敢呢。”胤礽板過她的肩頭,兩人對視著,他的語氣仿佛在開玩笑,眼神卻特別認真:“我這輩子都不會把你丟開的。”
好了好了……程婉蘊把臉埋到太子肩頭,更加不敢聽了。
過幾日太子便宣布要去熱河出差兩個月,他隻帶上了何保忠和自己的老黃狗,無視兩個新格格那期盼的目光,光棍一般跟著康熙他們去了木蘭圍獵,毓慶宮裡就隻剩下她們四個女人了。
雖然是能一起打牌的人數,但程婉蘊也跟著無視了兩位新格格那期盼的眼神,選擇繼續閉門養胎,太子爺不在她又變成烏龜縮起來了。跟她一起冊封了的劉側福晉也懷了孕沒出門,五爺帶了另一個格格;宋格格早產生下個小格格,但沒出月子孩子就夭折了,如今病倒在床,也沒法出門。
這回宮裡跟著去木蘭的是德妃,還有個新封的王答應,據說很是受寵,綠頭牌子能一月被翻十幾次,要不是鈕祜祿貴妃護著,估計能被宮裡其他人活撕了。
阿哥們倒是從一到十都跟著去了,這回十分齊整。
康熙對這次木蘭秋圍前所未有的重視,因為準葛爾的策妄阿拉布坦遣使入貢,康熙打算在大擺宴席熱河招待這些蒙古使臣。
去年,策妄阿拉布坦正和葛尓丹開戰,而且還贏了!趁著葛尓丹侵略別處,他趁機襲擊了葛尓丹掌控下的科布爾,還抄了葛尓丹的後路。
策妄阿拉布坦也從此和葛尓丹結下了死仇,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康熙就是看準了這一點,很有意扶持策妄阿拉布坦,早早讓理藩院接觸他,還派遣官員前往策妄阿拉布坦部的牧羊之地,送上了錦緞等御賜之物。
策妄阿拉布坦今年決定正式歸順大清,也將為康熙帶來葛尓丹的最新動向。
據唐格格說,太子爺因為此事受到康熙極大的誇獎,因他提出諫言——可與策妄阿拉布坦建立互市貿易,並適當給予貿易扶持,比如免除關稅、給口糧和駱駝補貼之類的政策,還請康熙承諾日後殲滅葛尓丹後,不要遣兵將葛尓丹剩餘部落剿滅,這樣策妄阿拉布坦一定會對大清忠心耿耿,為大清守好漠北門戶。
這個政策果然打動了策妄阿拉布坦,這才有了這次“入貢”。
“太子爺真是英明神武。”唐格格撐著下巴,由衷稱贊道,“聽聞那日大朝會,文武百官都在,對策妄阿拉布坦的招撫之策,那麼多大臣都說不到點子上,萬歲爺氣得不行,就讓太子來說,沒想到太子略略思索,便有了對策,在朝臣面前侃侃而談,說得鞭闢入裡、實用周全,讓萬歲爺連聲說好,大加贊賞!”
程婉蘊就奇怪地打量了唐格格一眼:“你怎麼知道前朝的事?”
“滿宮裡沒人不知道,都傳遍了。”唐格格更奇怪程婉蘊居然不知道,“也就是你天天關起門來不問世事,你問問青杏、碧桃,她們準也知道的。”
程婉蘊“噢”了一聲,這就是傳說中的輿論導向吧?她呆了那麼些年,其實這兩年總算明白了宮裡傳得到處都是的瓜,那可不是隨便吃的野生瓜,後面都有推手,真實目的存疑。
這回把太子爺捧得高高的,是不是康師傅的另一種彌補?
程婉蘊就不得而知了,她很快被另一件事分去了心神——程家遞信進來,說婉燕已經看好人家,準備定親了。
前陣子鄉試放了榜,懷章吊在了榜尾,但好歹是中了舉,程家上下高興得又是點了炮竹又是連忙傳信到宮裡,那會兒程婉蘊剛晉了側福晉,果然是雙喜臨門!
程婉蘊聽說以後眼眶也微微湿潤了。
懷章中舉,意味著程家這次沒靠別人,自個立了起來,這意義是不一樣的。京城裡有想要巴結太子的對程家示好,便也有那對家眼紅眼熱,到處說程家是靠女人裙帶才擠進了京城之類的話,讓程婉蘊也跟著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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