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自己也睡懶覺呢……嘿。
因此,她準備的早膳一定吃得豐盛、吃飽、吃好,畢竟要撐一上午,上午就給點水果堅果,不會給太多點心了,到了晌午就是一頓正經的正餐,下午餓了也是加點不佔肚的水果、小零食,晚膳照常吃,如此而已。
她覺著宮裡這樣的“五餐”制實際不大科學,正經該吃正餐的時候,肚子都給點心佔了,什麼也吃不下了,而宮裡的點心大多都是重油重鹽重糖的,煎炸烤出來的,都是什麼酥、什麼糖、什麼糕、什麼餅,這樣吃下來,其實蛋白質和肉類、蔬菜攝入就少了,像九阿哥胤禟,生得極胖,宮人們說,他打小就愛吃點心,一碟子一盒子這樣吃的。
而四爺又過於清瘦,因為他不愛吃點心,太子爺說他小時候愛長疹子(程婉蘊猜測四爺估摸著是敏感皮,京城風沙多大啊,又幹),一長疹子太醫就餓他,他又挑食,淨餓成這樣了,如今也是吃得少,這胃口打小餓慣了的。
這都不好。
程婉蘊常年這樣養娃,弘暄、弘晳、額林珠都是勻稱結實的身板,不胖不瘦,當然,針對每個孩子不同的性子,她也有所側重,比如弘暄個頭上不如其他兄弟(其生母王格格個子矮小),她是要求他每日必須吃雞蛋牛奶的,牛奶還得喝足兩杯,還要他常蹦跳摸高,隻求以後這孩子不會差其他人太多。
所以今兒在上書房偏廳裡擺了條長長的膳桌,今年剛滿六歲才被送進宮來讀書的弘昀、弘倬兩人,是頭一回在上書房用午膳。
他倆都是十一月生的,年紀本來就小,又同病相憐都病了大半年,雖說明兒就要放年假了,隻能讀一日書,但四福晉和七福晉還是把這倆崽子拾掇拾掇,先進宮來認認門、認認人。
兩人的貼身太監帶著他們額娘給裝的三層漆木小食盒,裡頭是大同小異的三碟子糕點,還有一壺酪漿,兩個小孩兒坐定,正要用點心,卻發覺其他皇叔們、堂哥哥們也有自己帶的點心,卻都不吃,拿著筷子不知在等什麼。
上書房裡就他們倆最小,頭一日進宮更是倍加小心謹慎,因此環顧一周,發覺隻有直郡王家的弘昱臭著臉大嚼烤肉餅,其他人都望著門外翹首以待,便也不敢動筷了,相互看了一眼,便也等著。
弘昀隱約猜到,大伙兒或許是在等太子爺家的大阿哥、二阿哥。
太子爺是儲君,他的長子與次子,自然也比他們更尊貴,尤其是弘暄,他已經變聲、唇上長了一點點青色胡茬,看著就是個大人了。
弘昱心裡是極不高興的。
他進宮讀了好些年書了,自然知道其他人在等什麼,但越是這樣,他越生氣,不由嘟囔出聲:“真會擺譜的,討人厭。”
這話被與他同歲的、五爺家的弘昇聽見了。
弘昇是劉側福晉所生,五爺又跟太子爺交好,弘昇本就是堅定地站在弘暄弘晳那邊的小跟班,他立刻就回了嘴:“弘昱,你說什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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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昱瞪他:“要你管,你又是哪個牌面的,出什麼頭?”
“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弘昇哼了聲,“今兒弘暄哥和弘晳哥的太監抬了小銅鍋子來了,我都瞧見了,饞死你。”
弘昱立刻暴脾氣就上來了:“胡說八道什麼!我根本就不稀罕!一點兒都不好吃,也就你們愛派他們倆馬屁,連臉面都不要了!我可不像你們,我有我惠瑪嬤親手給我做的牛肉餅子,你們有嗎!”
弘昱是直郡王的心肝肉和血泡子,那麼多年了,太子爺的長子都已經十四歲了,他卻還隻有這麼一個孩子,前兩年大福晉張氏生下的次子在今年也夭折了。所以惠妃十分疼愛弘昱,當做眼珠子來疼都不為過,因此養得與直郡王小時候一模一樣的跋扈。
“難道我說得還不對?每回用午膳都鬧脾氣,你就是個小心眼!”弘昇一點也不怕,如今的上書房可不是弘昱說了算,放眼望去,十五十六皇叔都與太子爺交好,十七皇叔的額娘是翊坤宮的,十七皇叔隻會幫他,三爺、七爺家那兩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悶葫蘆,忽略不計,四爺家的雖然剛來,但天然就會站在他這邊!
他額娘都說了,進了宮別怕,毓慶宮的程佳側福晉是她手帕交,他隻管跟在太子爺家兩個哥哥後頭橫著走,他不惹事,但也絕不用怕事!
弘昇的同胞弟弟弘晊雖然小,卻也洪亮地幫腔:“我哥哥說的對!”
十五阿哥是這堆孩子裡最大的,輩份也最大,他皺眉道:“弘昱,你每回都惹事,食不言寢不語,不許你再開口了!”
如此明顯的拉偏架,給弘昱快氣哭了。
“你們都合起伙來欺負我!我要去告訴我惠瑪嬤!”弘昱怒氣衝衝跳下椅子就要衝出去,“你們給我等著,我讓我瑪嬤來收拾你們!”
還沒衝出門,弘暄和弘晳就大步進來了。
他們今兒先生授課講《後漢書·範謗傳》,講到範謗血薦軒轅頓時慷慨激昂不能自已,動情處甚至潸然淚下,他們倆隻好一前一後上去寬慰先生,先生哭著道:“你們不要學範謗,但也要學範謗。”兩兄弟無奈地相互看了一眼,扶著老先生坐下,等他緩了緩,又讓人將魔怔了般的先生扶下去休息。
因此就遲了放學,匆匆過來剛到門口就聽到偏廳裡吵得不可開交。
弘昱見了弘暄弘晳也有些害怕,小學生和初中生的氣場是截然不同的,止住了腳步,還往後退了兩步,但面上依舊是不服氣,顫抖著嚷道:“你們合起伙欺負人!”
弘晳低頭望向眼神躲閃的弘昱,忽然感到有點有趣。曾幾何時,他幼時才入上書房,卻是被人欺負的那一個,而今,竟有人當著面說他欺負人,用額娘的話來說,真是風水輪流轉。
弘暄好脾氣道:“傳膳太監都在外頭了,先用膳吧,弘昱也來,別放心上了。”
弘昱扭過頭哼了一聲:“我不吃!”惠瑪麽說了,讓他不要吃延禧宮外頭的東西,怕有人要害了他!連阿瑪也是這樣叮囑的。
“那你千萬別吃,今兒可是我額娘做的新菜。”弘晳可不慣著他,聳聳肩就繞過他進去了。
等在裡頭的皇叔及堂兄弟則聽到這話眼睛都亮了,紛紛亮出了碗筷。
剛來的弘昀和弘倬一臉迷茫。
而傳膳太監已經端著鍋子、碗碟流水般進來了,膳食的香氣頓時彌漫了滿屋子。
弘昀和弘倬看得目不轉睛——宮裡的午膳竟如此豐盛嗎?他們也被那異常的香味激得沒忍住悄悄咽了口口水。
他們看下五爺家的二阿哥弘晊,他們跟弘晊同年歲,去年去五皇叔家拜年見到他時,他還瘦瘦的,結果他在宮裡上了一年學,就養得滾圓。
原先他們還不知緣故,如今可知道了!宮裡的御膳竟然這麼香!
弘暄坐在十七阿哥胤禮下首,弘晳坐在弘暄邊上,然後就見傳膳太監將銅鍋的蓋子掀開,一股更加濃鬱的鮮香隨著熱騰騰的白霧撲面而來,就連弘昱也忍不住伸長脖子往那兒看了一眼。
銅鍋裡是還在滾沸的水煮三鮮,砂鍋裡裝著海魚煲,盤子裡是手工炸魚排,每人一小盅的是荠菜海蜇羹,飯是摻了五谷雜糧的香米飯。
京城裡海鮮少,也就冬日能從天津衛海航用冰鮮運過來一些,這樣一頓全海鮮的膳食,在宮裡是少見的。
但在靠海的閩地卻是極常見的,程婉蘊找來不少閩菜的菜譜,菜譜上不是海味就是山珍,她結合著自己愛吃的,讓太監們給太子妃做些家鄉菜改善伙食順順心的同時,順道讓孩子們也吃一樣的,這樣還省事。
這時候的海洋還很幹淨,可以放心的吃海鮮,而蝦貝魚類又很有營養,冬日裡吃又不上火又滋補,多好啊。
弘晳很愛吃海鮮,太監們給他剝了隻大海蝦,蘸上程婉蘊特調的萬能海鮮蘸水,咬下去甜口彈牙,舒服得弘晳眯起了眼。
程婉蘊準備了很多,原本她也是隻準備兩個孩子的盒飯的,但弘晳回來說十五皇叔老是搶他的紅燒排骨吃,程婉蘊後來就習慣性多做了,再後來,就直接做十幾人份的菜了。
因此其他皇子皇孫也是差不離的神色,唯獨孤零零站在那兒的弘昱憋紅了眼。
好香,想吃,又不能吃。
弘昱捏著的手裡的肉餅一點都不香了。
再次氣哭了,弘昱一跺腳就往外跑了去,他的貼身太監哭喪著臉追上去:“大阿哥,大阿哥,您慢點,等等奴才——”
弘晳和弘暄都習以為常了,弘昱幾乎每天到了午膳的時候都要鬧別扭,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更不知道他在倔什麼。
看他想吃的很,愣是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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