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穆塞也比我大了好幾歲,哈日瑙海也比額林珠大呢。”烏希哈嫁了人以後臉皮厚了許多,沒羞沒燥地給尚未出閣的茉雅奇支招,“回頭我讓我哥替你試一試他好不好色,不過我先前聽說他鬧出過笑話,為了盆豆腐腦把美人撂地上了,應當靠得住,不過再試一試也不打緊。”
弘昇被妹妹交託了帶蘇日泰逛窯子的差事,十分為難,又不敢忤逆將要撫蒙、如今是阿瑪額娘心頭寶的妹妹,於是硬著頭皮裝出一副紈绔的樣子去邀再次來五貝勒府上核對婚禮細節的蘇日泰出去舒坦舒坦。
蘇日泰溫言婉拒不成,落荒而逃,逃離之前還告了一狀給五阿哥。
烏希哈聽著前院竹筍炒肉的啪啪聲、兄長的哭喊聲以及自家阿瑪暴怒的揮鞭聲,不由抖了三抖,抹了抹汗連忙溜回了劉側福晉身邊,叫自家額娘去救哥哥。
等劉側福晉匆匆去前院救兒子,烏希哈連忙使人去圓明園給茉雅奇和額林珠報信,等弘昇被人抬回來後,對上自家哥哥幽怨的眼神,她訕訕笑了笑。
雖說有點費哥哥,但好姐妹的婚事總算讓人安心了不是!
第180章 團圓
康熙四十九年春三月,冰雪消融,驛道兩邊的楊柳在料峭春風中冒出了些許嫩芽,康熙給額林珠恩封了“和碩格格”(即郡主,親王以上嫡女才可封和碩格格)、烏希哈封了郡君,兩人分別撥了五十個侍衛陪嫁,就此啟程回蒙古。
額林珠雖然在宮裡辦過婚禮了,但到了蒙古自然還要再大宴部族王公,蒙古禮數也很多,就跟後世結婚一般,男方女方家裡各辦一場。在宮裡辦的時候,額林珠的嫁妝是內務府準備的,太子爺和程婉蘊都低調按照禮數來,省得其他妃嫔看得眼紅。
如今要走了,嫁妝什麼的才在啟程之前又正經地添了一輪,這才是要掙面子的時候。
青杏和碧桃是眼瞧著額林珠從襁褓中那麼一丁點長成大姑娘的,兩人比程婉蘊更不舍更難過,一邊收拾一邊掉眼淚,替額林珠打點行李、收拾嫁妝的時候恨不得替程婉蘊把庫房搬空,足足收拾出二十幾輛車,還想把額林珠睡習慣的拔步床也拆下來帶走,連洗臉的銅盆也備了七八個,甚至連壽衣也不知何時繡好了,在箱子底下放了一套,看得程婉蘊目瞪口呆。
碧桃振振有詞:“咱們滿人嫁女有規矩,出嫁要將一輩子用得上的家當都預備好,就是一針一線也不用夫家的,這些箱籠就是出嫁女的腰杆,嫁妝越多這腰杆就能挺得越直!”
程婉蘊無奈笑道:“額林珠是太子爺長女,這身份擺在這兒,準葛爾部還敢慢待了她?不過你們說得也有理,蒙古苦寒些,有些東西的確不好找,反正有懷靖帶兵一路護送,多些也無妨。”
到了晚上太子爺回來,看了眼程婉蘊那寫了三本子滿滿當當的嫁妝單子,竟然還不滿意,又把自己的私庫開了,再添上了十幾輛大車的東西這才勉勉強強收了手:“我這些東西額林珠帶走一半,剩下一半便留給茉雅奇吧。佛爾果春還小不急,我回頭再給她攢新的。”
然後程家又送了添妝的金銀器物、莊子田地、還有懷靖從澳洲帶回來的各式各樣的西洋物件。弘暄、弘晳也贊助了七八個箱子,茉雅奇還點燈熬油替額林珠縫了好幾件新衣裳,隨後皇上、皇太後遣人來賞賜,六宮妃嫔也跟著添,幾個當伯父叔父的爺自然也不能落下,聲勢越發壯大了。
最後收拾出六十幾輛車,從京城一路出關,最前頭的馬車除了城門,最後一輛車才出宮門,引得無數擠在道路兩旁觀看的百姓們嘖嘖稱奇、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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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是太子爺嫁女!好大陣仗!”
“這麼多輛車,得有多少抬嫁妝呀?”
“起碼得有一兩百抬吧!”
“咦,咱們都是陪嫁丫鬟、幾房家人僕婦,這郡主出嫁怎麼都陪嫁太監吶?”
“廢話了不是,那可是主子用慣的奴才,宮裡跟咱們又不大一樣。”
“哎,不是說太子爺家的大格格不是庶出的麼?怎麼也能封和碩格格?”
“嗐!傻了不是,你也知道是太子爺的女兒,各位王爺的嫡女都能封和碩格格,太子爺可是儲君,封和碩格格不應當嗎?”
“這蒙古世子爺生得倒還挺俊,就是黑了點。可惜不知郡主生得什麼模樣,都說太子爺的前頭兩個女兒都是美人呢。”
“怎麼,小閨女不美嗎?”
“這話怎麼說呢……倒不是不美,說是小閨女天生跟皇上有緣,生得有七八分像爺爺,也算……嗯……有福分。”
“噗。”
額林珠走了以後,程婉蘊才察覺到一絲寂寞,最愛笑愛鬧的孩子嫁了,院子裡歡聲笑語都少了一半,連佛爾果春也蔫蔫的,常問:“我能不能去蒙古見大姐姐啊。”程婉蘊隻得抱著小閨女安慰:“不妨事,咱們今年九月去木蘭又能再見了。”
佛爾果春掰著指頭算了半天,才老氣橫秋地嘆氣道:“但也有大半年時間見不到呢。”
程婉蘊撐著下巴望著桌上的抽頁臺歷,頗有幾分惆悵地點頭:“是啊……”
這樣分離的愁緒不僅在程婉蘊心裡,也在胤礽心裡,在他好幾次捏著奏折出神後,康熙抽走了他手裡的折子,道:“怎麼,又想閨女了?”
胤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讓皇阿瑪看笑話了,兒行千裡母擔憂,當阿瑪的也不遑多讓,也不知這孩子如今走到哪裡了。不過兒子也是一時不習慣罷了,勞皇阿瑪擔憂了,隻盼著今年到了熱河再好好團聚。”
“按腳程算,起碼過了熱河了。”康熙把折子一扔,心裡卻也不是滋味。
太子那話說得無意,康熙聽得卻入了心。
等到端午家宴時,康熙瞥了眼坐在後妃堆裡面色慘白骨瘦如柴的良妃,再看兒子堆裡少了一個老八,又有點搖擺不定。
晚間胤礽在淳本殿看書,何保忠進來與他耳語,就得了消息,康熙派人出宮去過問老八的起居日常,還問了他的女兒風寒可好了沒有。
老八被康熙突如其來的關心點燃了自由的希冀,寫了長長的一封自罪書給康熙,他文採過人,又擅長拿捏人的情感,從小時寫起,回憶著和康熙為數不多的相處日常,寫得十分感人。
後來康熙又讓太監去了八爺府上幾回。
胤礽握著半卷書,聽完隻是笑了笑。果不其然,皇阿瑪怎麼會由著他一人獨大?他聞弦音知雅意,到了中秋團圓家宴之前,就聯系了其他老四老五、十三十四,再給老大老三也遞了信,幾個兄弟一起跪請康熙開釋老八,至少讓他出來和一家子吃個團圓飯。
“兄弟一場,再大的錯兒都過去了,老八之前是豬油蒙了心,想必現在也知道錯兒了,往後定然就改了,皇阿瑪可寬恕了他吧!”
康熙很感動,還流下淚水,誇太子深明大義、其他幾位爺也“懂事了”。
“但胤禩狂悖,犯得又是謀逆重罪,朕不殺親子,已是法外開恩,何況漢人常說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貿然開釋與法度有礙。但你們兄弟幾個又這般懇切相求,朕便開恩叫他出來團圓一日,回頭再派專人送他回府。”哭完一通,康熙又恢復了理智,隻松口讓胤禩出來放風一日。
胤礽和兄弟們連忙叩頭謝恩。
出了乾清宮後,胤褆用一種冤大頭的眼神將胤礽從頭到尾都看了一遍,然後搖頭道:“你這仁也仁得太過了些吧?”
胤礽不解釋,泰然自若從他們出宮與他們道別,看著他們一家家馬車出了宮門口,才若有所思地回望乾清宮的方向。他若是不拉著兄弟幾個給老八“求情”,任由老八給康熙下猛藥,隻怕真能忽悠著康熙將他放出來呢。
胤礽可一點都不懷疑老八那厲害的舌頭。想想老九老十被他忽悠成了什麼樣子,要不是有十四那一樁事將他們打醒,他們都快成他的奴才了。
反倒他們兄弟都為老八說話,康熙便能從那團圓、兒女都在身旁的想法中掙脫開來,能讓康熙再次想起當年的那些事:鎮魘太子、御帳殺人、買官賣官收買人心……都想起來以後,這點因時間淡化而產生的心軟自然也就沒了。
或許皇阿瑪還會想:這老八被關在裡頭,居然還能讓跟他有仇的兄弟們替他開脫說話,他是不是又給他兄弟下降頭了?
等到了中秋家宴,宴席還未正式開始,弘晉和十八帶著二十阿哥滿大殿搗亂,一會兒揪幾個皇叔的辮子一會兒躲到桌案下頭嚇唬人,胤礽和程婉蘊瞪了他好幾眼,結果弘晉直接跑到康熙背後去藏,將康熙逗得哈哈大笑,還將小兒子和大孫子都抱到膝蓋上坐,親自給他們夾菜卷餅。
胤褆連忙摟過自己隻有三歲的小兒子弘曜,低聲教他幾句吉祥話,也想將他趕上御駕前頭去彩衣娛親,誰知眼前晃過一個單薄的身影,胤褆抬眼看去,竟是近兩年沒有見過的老八來了。
他穿得樸素,辮子竟然白了一半,跪在康熙腳下痛哭流涕,康熙嘆息了一聲,讓他去拜見良妃,回頭有什麼話再說。胤禩見到良妃那病弱不堪的樣子,更心痛如絞就暫且不提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胤禩白發斑斑的模樣刺激,康熙在宴會上神思不屬,屢次將眼神掃過殿前的兒子們,就在兒子們輪流上前祝酒完了以後,他忽然開口:“朕的諸位皇子大多都是好的,隻是被有些貪官汙吏、心懷不軌之人利用了!借著今日的好日子,朕有意加封諸位皇子。”
胤礽捏著酒杯笑容不變,靜靜地看著上頭的皇阿瑪,勳貴凋零了,旗權收回了,但也不能放任太子黨漸漸做大,還有什麼法子能維持這朝野內外平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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