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檢查報告放在桌上,順便叮囑:“血腫外傷可在24小時內冰敷,48小時以後熱敷。陸先生,你這兩天注意休息,減少用腦,多多放松!”
陸時晏淡淡嗯了聲。
David醫生離開病房,沈靜姝立刻走到陸時晏的跟前:“怎麼包成這樣?”
她這般彎腰站著,低頭察看,神色認真,兩道漂亮的眉毛皺得緊緊地。
忽而,腰上被一雙手攬住。
沈靜姝身子微頓,垂眸看去,隻見男人腦袋抵在她的腰腹,這個姿勢叫她更方便看他的包扎處,又莫名給她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在外不可一世的男人,在她面前願俯下高貴的頭顱。
這個認知叫她長睫輕顫了兩下,她伸出手,輕搭在他的肩,語氣也不自覺放得輕柔:“晚些我回雲景雅苑收拾東西,來這裡陪你住。剛才醫生也說了,留院觀察兩天,恢復好了就能出院。”
“嗯。”
“你要好好休息,至於公司裡的事,可以往後壓一壓?唔,應該不急這麼兩天吧。”
沈靜姝對總裁的日常工作並不清楚,隻知道他很忙,有時半夜將她哄睡著了,他還會繼續回書房工作。
陸時晏應了聲“好”,便沒再說話。
沈靜姝想到醫生剛才說的頭暈惡心,也沒多說,隻由他這樣抱著。
午後陽光投過明淨玻璃窗,暖洋洋灑在倆人身上,仿佛勾勒出一層柔和的金邊。
然而,這份靜謐並未持續多久,便被一道手機鈴聲打破。
見陸時晏沒動靜,沈靜姝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抱著她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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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拍他的肩膀,她提醒:“是你的電話。”
陸時晏:“……”
松開手,他拿起玻璃茶幾上的手機。
來電顯示:王秘書。
沈靜姝也瞥見屏幕,心裡滿是好奇,想知道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陸時晏看出她的想法,拉著她的手到身側坐下,開了公放。
電話一接通,王秘書畢恭畢敬的聲音就從手機傳來:“陸總。”
陸時晏問:“都處理妥當了?”
王秘書答道:“警察來咖啡店調取監控,收集目擊者證據,以將陸子瑜帶回派出所,賀珍陪同。咖啡店一幹人等已刪除視頻、照片,保證不會外傳半點消息。我這邊也已聯系顧律師,安排明日上午9點的見面,您看方便嗎?”
陸時晏看向一側的沈靜姝,問她:“明天去劇團上班?”
沈靜姝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個,但還是如實答道:“我才回劇團不久,不好又請長假。不過你放心,我每天下班就來醫院陪你。”
陸時晏會意,對電話那頭道:“9點可以。”
王秘書那邊愣了一會兒,聽這話的意思,陸總是要住院?
還不等他多問,又一個電話跳了出來。
屏幕顯示:「爸」。
沈靜姝看向陸時晏,陸時晏簡單交代了王秘書兩句,就掛電話,切到陸維震那邊。
這次並未開公放,但沈靜姝從他的表情,也能猜到公公這個電話打來的原因。
父子間的對話十分簡單,恐怕一分鍾都沒有,就掛斷了。
沈靜姝覷著他的臉色,輕聲問:“爸爸知道了?”
“這種事本就瞞不住。”
陸時晏抓過她的手,漫不經心放在掌心把玩,“要不是M國有時差,葉女士也得打電話來。”
沈靜姝斟酌片刻,問他:“那你打算怎麼辦?原諒和解,還是……真讓陸子瑜被拘留。”
陸時晏看她:“你說呢?”
沈靜姝噎了下:“她又不是我堂妹,和我沒有血緣關系,而且受害者是你。”
陸時晏沉吟片刻:“換個問法,你想叫她拘留麼?”
沈靜姝有短暫猶豫,然而看到陸時晏腦袋上纏的那圈繃帶,她瞬間想到陸子瑜拿起玻璃杯砸來時的眼神——
充斥著極致的憤怒,以及毫不掩飾的惡意。
“這是法治社會,她拿起玻璃杯的那一刻,就該明白會有什麼後果。”
沈靜姝瑩白的臉頰一片恬靜,看向陸時晏:“但你是受害者,最終決定在你手上,我都聽你的。”
陸時晏好整以暇看她:“都聽我的?”
沈靜姝:“……”
她輕咳一聲,偏過臉,補充道:“我是說這件事。”
陸時晏略一挑眉:“我知道是這件事。怎麼,你想哪去了?”
“沒想哪去。”沈靜姝面頰發燙,連忙起身:“唔,我去…倒杯水喝。”
望著那道落荒而逃的嬌小背影,陸時晏薄唇輕勾。
不過那笑意很快收斂,又恢復平日裡不近人情的清冷模樣,拿起手機,開始安排工作事宜。
錦園。
陸洪霄和賀珍倆口子齊刷刷跪在陸老爺子跟前,哀求道:“爸,子瑜可是你的親孫女,你不能見死不救啊。阿晏那邊要是告她的話,那她這輩子就毀了啊。”
陸老爺子端起玻璃杯吃了幾顆速效救心丸,躺坐在椅背上緩了好半晌的氣。
“報應,這大概是報應!之前我為著自己舒心,為著自己有人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你們在錦園裡住,沒想到升米恩鬥米仇,把你們這一家子縱得不知天高地厚!”
他看了眼地上跪著的陸洪霄夫婦,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髒:“你們一家就是要老子的命是吧,來,不如直接給我來一刀得了,我老頭子早點死了,也省得你們把我當依仗,成天給老二家找麻煩!”
陸老爺子邊說著,邊拉開抽屜,真從裡頭掏出一把瑞士軍刀,“啪”一下摔在桌面上。
冷金屬與木質桌面碰撞出來的響聲,叫地上的陸洪霄倆口子心尖都發顫。
“爸,您消消氣,別說這樣的話……”陸洪霄勸道。
“老大啊老大,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你弟弟對你怎麼樣,他有哪點對不住你嗎?”
陸老爺子悲上心頭,蒼老的嗓音含著濃濃的失望:“你兒子女兒讀書不行,老二家出錢送他們去國外鍍金,畢業就進家裡公司工作,體面又清闲。你媳婦不想上班,就在別墅裡吃香喝辣,成天逛街打牌,過得富太太一樣瀟灑。你呢,那麼好的一個公司給你管理,別人見你也尊稱你一聲陸總,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老二家就阿晏一個兒子,現在好了,你女兒把他砸進了醫院,他家都沒來哭,你們倒有臉哭?”
一番話字字懇切,說得陸洪霄無地自容。
他其實也明白,這事是自家理虧。
“走吧,你們都走吧。”
陸老爺子擺手,滿臉疲倦:“明早就搬出錦園,以後沒有我的允許,都別回來。”
這話一出,陸洪霄和賀珍都急了。
老爺子這是徹底寒了心啊。
“爸,爸,我錯了。”陸洪霄趕緊揪著賀珍起身:“不求情了,您說得對,子瑜那死丫頭是罪有應得,她活該。爸,您別趕我們,兒子還想在你跟前盡孝。”
陸老爺子苦笑一聲:“盡孝?你要真想盡孝,就搬出去,離得我遠遠地,我還能多活幾年。你們倆口子要是想逼死我呢,那就繼續鬧吧。兒女債,我用命來填,沒了我老頭子,老二家和你家也能徹底斷了來往,挺好的,我還你家一條命,還老二家一個清靜。”
見陸老爺子話裡話外真有幾分悲觀之意,陸洪霄也不是全然喪了良心。
要真的將老爺子氣出什麼三長兩短來,莫說老二不放過他了,就連他自己……怕是也沒臉再做人。
“爸,是我錯了。”
陸洪霄重新跪在地上,端端正正朝陸老爺子磕了三個頭:“兒子愧為人子,愧為人兄,更愧為人父。”
陸老爺子略顯渾濁的老眼中隱約有些淚意。
恍惚間,仿佛想到多年前,他將小女兒逐出家門時,她也曾這般,朝著家門口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而後拉著行李箱,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直到背影徹底消失不見。
父母與子女的緣分,無論是生離,還是死別,終歸是逃不過分開的結局。
陸洪霄和賀珍一道出了書房門。
門剛闔上,賀珍就忍不住埋怨陸洪霄:“你好狠的心啊,你要做孝子,就眼睜睜看著我們女兒進火坑!陸洪霄,我真是瞎了眼,怎麼嫁了個你這麼個窩囊廢!”
“夠了。”
陸洪霄沉聲呵道。
賀珍被這一嗓門給嚇住,不可置信般看著這個一向不敢跟自己紅臉的丈夫:“你吼我?你竟敢吼我?好哇,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是,我也想問你,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陸洪霄板正一張臉,看向賀珍:“你要真覺得我窩囊廢,覺得跟我做夫妻委屈,那等子璋的八千萬還完,咱們去辦離婚。雖說都到了這把年紀,但離閉眼起碼還有個二十年可活,接下來二十年你也別委屈自己了。”
賀珍整個人都呆住了。
離婚?
“我孩子都給你生了兩個,在你們陸家當牛做馬,伺候你爸媽這多年,你現在要跟我離婚?”賀珍頓時委屈地不得了,揪著陸洪霄的衣服又撕又打。
陸老爺子一開門,見到這副鬧劇,置若罔聞,徑直從他們身邊經過,吩咐佣人:“備車,我要出門。”
陸洪霄由著賀珍撕打,還不忘問一句:“爸,天快要黑了,您去哪兒?”
陸老爺子頭也沒回:“去看老二家的被你女兒砸死了沒?”
陸洪霄:“……”
賀珍:“……”
圍觀的佣人們:“………”
紅彤彤的火燒雲映照著病房,將潔白的房間都鍍上一層暖紅色。
沈靜姝將從雲景雅苑帶來的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歸置好,轉身見陸時晏還在處理工作,忍不住上前提醒:“該歇息了,醫生交代,注意休息,減少用腦。”
這些辦公文件都是下午另一個秘書送來的。
她從雲景雅苑一回來,他就坐在桌邊忙工作,這都快過半個小時。
陸時晏:“快了,等我把這個批復。”
沈靜姝瞥了眼電腦,全英文,沒看懂。
就像她看桌上那份病情報告,也都是全英文,看一會兒腦仁都疼。
當然,她是會英語的,大學那會兒四六級都是一次過。但大學四六級隻能算是比較淺顯普通的英語,無論是商業文件的專業術語、還是醫學專用術語,對她都如同看天書般。
這個時候,她就格外佩服陸時晏對外語的掌握能力。
都說工作中的男人最迷人,沈靜姝邊剝著橘子,邊看著坐姿端正,認真辦公的男人。
好像……的確有種別樣的帥氣?
側臉線條完美,睫毛長而密,薄薄的唇瓣輕抿著一條線。
都說薄唇的男人薄情,也不知道準不準?
愣怔間,男人忽然側眸看來。
沈靜姝一愣,頓時有種被抓包的心虛感,忙不迭挪開了眼。
“我還以為橘子是剝給我的。”
陸時晏將筆記本電腦合上,放在側邊,視線落到沈靜姝精致的臉龐,“看來是我自作多情。”
沈靜姝眨了眨眼睛:“橘子就是給你剝的。”
陸時晏眉峰微挑:“你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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