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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州。
本是除夕夜,但朝廷軍隊在崇州戰敗,蓟州毗鄰崇州,整個蓟州府七品以上的官員全都沒能安穩過個好年,被叫去蓟州府衙商議對策。
一封信報被送於賀敬元書案上,賀敬元展開看後,隻嘆道:“丞相這長子,是嫌崇州戰場的火燒得還不夠大啊!”
立於下方的鄭文常問:“大人何出此言?”
賀敬元將蓋有西北節度使大印的公文遞與下屬,書房內眾官員傳看後,議論紛紛。
鄭文常怒道:“整個大胤朝一京十七府,西北佔四府,崇州已反,隻徽州、蓟州、泰州三府,徽州乃屯兵之地,朝廷為了削弱節度使兵權,歷來又嚴令禁止屯兵之地囤糧種地,現整個西北隻餘蓟州、泰州兩府可供糧,他魏宣要我們兩府各自在三日內徵出十萬石糧來,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另一官員道:“聽聞泰州徵不上糧來,昨日節度使才派了軍隊前去強行徵糧,農人留的谷種都叫官兵奪了去!百姓別說明年春種,這個嚴冬不餓死便算好的!”
“魏宣手底下那些兵將,哪將百姓當人,聽說還打死了好些個不願交糧的莊稼漢,此事還沒傳開罷,一旦傳開了,魏家的惡名便又多一條!”
賀敬元聽著底下的府臣們吵吵嚷嚷,並未做聲,在他們愈吵愈烈時,才問了句:“今年西北何故徵不上糧來?”
徽州大營十萬軍士的糧草,一向是由朝廷撥給,隻不過因崇州戰亂,阻斷了糧道,糧草這才遲遲到不了。
若是崇州之戰早些結束,也不至於落到此地步,可偏偏大胤戰神武安侯已折在了那裡,對三軍士氣的影響不可畏不大。
新來的節度使魏宣又是個好大喜功之徒,為了盡快將徽州十萬兵權握到手中,將武安侯麾下重將貶的貶,遠調的遠調。
他自己帶去的那一班子人馬,根本不熟悉西北的戰局,接連吃了好幾回敗仗,士氣再三受損,硬生生將戰線拉長,耗完了徽州大營現存的糧草。
徽州告急,按理說,西州其他三府是能先補給上的,便是如今隻剩兩府,也不至於一點糧草都徵不上來。
一直跟個炮仗似的鄭文常抱拳道:“屬下命人查過了,前不久一名姓趙的商人在蓟、泰兩州高價收購了不少糧食,百姓隻留了春種的谷種和自家吃的粗糧,其餘糧食全賣了換成銀錢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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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敬元道:“查查那姓趙的商賈。”
鄭文常應是。
賀敬元說:“今日除夕,便不再議事了,都早些回去吧。”
底下的官員們原本一個個苦大仇深,聽得他這話,喜上眉梢,卻還是按捺住喜色,規規矩矩作揖後才陸續離去。
隻有鄭文常一直緊皺著個眉頭。
滿屋子的人都走光了,獨留他還杵在原地。
賀敬元從書案後起身,見他還站在那裡,不免問:“怎不歸家?”
鄭文常憂心道:“大人,魏宣既點指明要咱們蓟州府三日內湊齊十萬石米糧,三日後若拿不出,可如何是好?”
賀敬元道:“我不是讓你去查那姓趙的商賈了麼?”
鄭文常沒說話,那商賈一早就在買糧,就算查到了,糧食若賣去了別處,也是遠水接不了近渴。
賀敬元忽而頓住腳步,看向自己跟前的年輕人,目光溫和而有力:“你想讓我跟魏宣一樣,讓底下的人去百姓手中搶糧食?”
鄭文常忙道不敢,隻是面上仍有些猶豫:“那……魏家那邊您如何交代?”
賀敬元道:“總有法子,但這法子不是拿刀逼在百姓脖子上。文常,朝臣仕子罵我們是什麼黨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自己心裡清楚,這官是為大胤百姓當的。”
鄭文常羞愧頷首:“下官受教了。”
賀敬元並不再多言。
屋外下著鵝毛般的大雪,他走出書房,想的卻是他在得知崇州戰事失利後送去京城的東西,魏嚴當已看到了。
京城的調令在魏宣發難前送來,那麼魏宣便不足為懼。
魏宣如今急著徵糧,大抵也是怕被魏嚴責罰,這才急功近利想做出點成就來。
西北無人,魏嚴能用的僅剩一個他,他冒險用那法子換那兩姐妹一條生路,約莫是能成的。
他能做的,也隻有這麼多了。
聽到遠處街巷傳來的鞭炮炸響聲,賀敬元眼底露出些許復雜和悵然的情緒來:“逢年過節,總得給那邊的人燒些供奉才是。有位故人,再無人會記得給他燒錢紙了,我無顏見他,文常,你隨我去城外走一趟,替我給故人燒些錢紙。”
鄭文常應是。
一輛馬車駛出蓟州主城,在一處山坡停下。
山風呼號,賀敬元親自點了香,向著北方拜了三拜後,插入土裡,隨後回避,隻讓鄭文常把冥幣都燒在了那裡。
風卷起火舌,那一摞沒來得及燒盡的冥紙也被吹得到處都是,白茫茫的落雪裡混雜著白色的冥紙,無端顯出幾分悽清慘淡來。
鄭文常燒完供奉走下矮坡時,見賀敬元背對著矮坡,神色有些悽然。
回程時,他忍不住道:“大人素來寬厚,為何說無顏見故人?”
賀敬元閉目坐在馬車上,似在小憩,聞言隻答:“時局之下,終有不得已而為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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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鎮。
被踩化的雪地上覆著被水泡爛的冥紙。
風刮得大時,還有不少冥紙被吹飛起來。
化了雪的路不好走,一片泥濘,樊長玉抱著長寧走在田埂上,謝徵面無表情拎著她裝了滿滿一筐香蠟紙燭的竹籃跟在後邊。
鎮上的傳統,除夕這天得去故去的親人墳前上香燃燭燒紙錢。
樊長玉爹娘就葬在鎮外一處風水極好的山上。
因為是新墳,墳前幾乎沒有雜草,到了地方樊長玉就把長寧放了下來。
爹娘故去已近兩月,長寧看到那兩個墳包,葡萄眼裡還是瞬間就轉起了淚花花:“爹爹,娘親……”
樊長玉摸摸胞妹的頭,哄道:“別哭,大過年的,得高興些,爹娘看到我們了,在天上才放心。”
小長寧努力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
樊長玉點上香和燭後,讓長寧在墳前叩頭,自己則把竹籃裡的冥紙拿出來燒在了一個專門裝紙灰的鐵盆裡。
長寧磕完頭後,也蹲過去跟樊長玉一起燒紙錢,見謝徵站在一旁,把自己手上的冥紙分了好大一挪給謝徵:“姐夫燒紙!”
謝徵稍作猶豫,也拿起冥紙燒了起來,紙灰味兒有些嗆人,升起的煙燻得長寧睜不開眼,隻能先躲一邊去了。
火盆旁便隻剩樊長玉和謝徵。
謝徵注意到她把籃子裡的冥幣分成了四份,問了句:“還有兩份是給誰的?”
樊長玉說:“我外祖父和外祖母,從前都是我爹娘給他們燒供奉,現在爹娘也去了,索性就一起燒給他們了。”
謝徵不動聲色擰了擰眉,她母親連自己原本姓氏都不知道,還能知曉自己爹娘的生辰八字?
他愈發覺著她母親的牌位上,是特意掩去了姓氏的。
至於為何她爹沒掩去姓氏,要麼樊姓並非她爹原本的姓氏,要麼……她爹從前用的就是另一個姓氏。
心中雖有了懷疑,但他絲毫沒有想問她祖父姓氏的意思。
他已經能猜到結果,問了,她也是三不知。
樊長玉見他沉默,以為他是想起他過世的爹娘了,大方道:“家中還有多的冥紙,回頭你給你爹娘也燒些吧。”
謝徵修長的指尖捻著一張被火舌卷燃的冥幣,眉眼在火光和煙塵裡顯出幾分淡漠:“燒這些東西,當真有用麼?”
這問題樊長玉還真答不上來,她想了想說:“也許有用吧,老人們都說,人在那邊,少不得花錢打點鬼差,不然會受苦的。就算沒用,那也是個念想。”
逢年過節有人燒紙錢,說明這世間還有人記得那死去的人。
謝徵沒再出言,隻時不時再給或盆子裡扔一挪冥紙,眼睫半垂著,叫人分辨不出他目光中的意味。
他把冥紙扔的太多,沒燒完堆疊在一起起了濃煙,樊長玉被燻得眼淚都差點出來了,閉著眼把臉扭做一邊道:“你一次別放太多。”
她伸手去摸竹籃裡的冥紙,沒摸到冥紙,反而摸到一隻微涼的大手。
樊長玉觸電一般趕緊松開,睜開一雙被燻出淚花花的杏眼,又是尷尬又是狼狽:“抱歉。”
手背依然還殘留著那溫熱的觸感,謝徵輕抿了一下唇,本欲說“沒事”,抬眸瞧見她眼角噙淚,眼尾發紅的狼狽模樣,微微一怔。
第31章
樊長玉好不容易忍過那一陣煙燻,眨了眨眼,把被燻出的眼淚擠出去後才好受了些,抬頭見謝徵神色莫名地盯著自己,她拍了拍自己發頂:“我頭上有灰屑嗎?”
這會兒風大,她頭上和肩頭的確落了不少冥紙的灰屑。
謝徵收回目光,斂眸點了頭。
樊長玉自己胡亂拍了一氣,但這煙灰一拍,反而散成糊糊黏在了身上。
長寧瞧見了,邁著小短腿跑過來,鼓起腮幫子道:“寧娘給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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