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有什麼可買、值得買的。商品的種類太少了,甚至連水果罐頭都沒瞅見一個。
最後,喬薇決定買紅糖。因為她記得她媽媽曾經給她講過小時候喝紅糖水,在那個時代是好東西。
幸好出門的時候各種票都裝了一些,糖票也裝了。
不知道該買多少,虛心跟售貨員大姐請教了一下。售貨員看她和嚴湘的穿衣打扮就知道是軍屬,說:“來三毛錢的吧。”
於是喬薇就買了三毛錢的紅糖,油紙包起來,上面放一張粉色的紙,再用塑料繩扎起來。
扎好了才看到嚴湘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
喬薇好笑,翻翻錢包,摸出個一分錢的鋼崩放櫃臺上:“給孩子一口。”
售貨員笑著從櫃臺裡的紅糖上扣下一小塊填到嚴湘嘴裡。嚴湘甜滋滋地和喬薇回家了。
到了家,喬薇把自家的菜放下,從籃子裡拿出兩塊肉。買的時候請賣肉師傅切了一刀分成了兩塊。一個偏肥,一個偏瘦。
喬薇記得好像這個時代好像是認為肥肉比瘦肉好,她不是很確定,便問嚴湘:“肥肉好還是瘦肉好。”
嚴湘毫不猶豫:“肥肉好,肥肉香。”
一邊說一邊搖頭:“沒有人愛買瘦肉。”
喬薇說:“好,那我們把肥的這塊送給趙大大楊阿姨,謝謝他們照顧湘湘。”
嚴湘猛點頭:“嗯嗯!”
喬薇便拎了肉和紅糖,再次帶著嚴湘出門。
趙團長家離得不遠,幾步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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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門敞開著,喬薇沒有直接進去,站在門口喊了一聲:“有人在嗎?”
有人應了一聲,從屋子裡鑽了出來。三十來歲,腦後盤個髻,身形瘦削,面色土黃。
看模樣能看得出來是從農村來的。
不稀奇,嚴磊和他的許多戰友都是農民兵苦出身。靠著一身血性,一腔報國心,才拼出了今天的級別。
部隊的待遇比工人的待遇更好,就是因為國家有個“流血更比流汗重”的指導思想。
後世很多人隻知道抗美援朝,卻不知道其實建國後國家因為地緣政治,一直大大小小地有仗在打。
正如網上那句話,哪有什麼歲月靜好,都是別人在替你負重前行。
“嫂子。”喬薇甜甜地喊了一聲,帶著嚴湘跨進了院子。
嚴湘特別有禮貌:“楊阿姨。”
“哎。”楊大姐用圍裙擦手,應了,“小喬回來了呀。你倆吃早飯了沒?我給你們下個面片?”
“不用,不用,吃過了。”喬薇說。
嚴湘聲音響亮地說:“楊阿姨,我們去大院吃了餛飩。”
“吃了餛飩呀。”楊大姐笑著瞥了喬薇一眼。
這一眼讓喬薇有點莫名。
也不能問你那一眼什麼意思,她先丟下心裡疑惑,上前把肉和紅糖塞給楊大姐。
“這什麼呀?”楊大姐問。
“那是紅糖。”喬薇說,“我倒霉,在省城病了,燒得人迷糊,也沒來得及買點什麼空手就回來了。這剛才去供銷社買的。拿過來給孩子們喝。”
楊大姐往外推:“你這是幹嘛呀?”
喬薇說:“我不在家,嚴湘麻煩了嫂子你好幾天,我這買點東西意思意思,嫂子你別嫌棄。”
楊大姐嘴上說著“怎麼這麼見外”,手上推的卻不是那麼用力了。喬薇便硬塞給了她。
楊大姐嗔她:“你看看你,跟我們家客氣什麼。”
收了謝禮,她拽住喬薇:“喝口水。”
喬薇就勢留下了,跟著她到屋檐下的小桌旁坐下。
這年代家裡哪會有什麼飲料,喝口水就真的是喝水,白開水。
喬薇趁勢打量這院子房子。趙團長家的院子更大一些,院子裡種了些菜。但他家的房子跟喬薇家不太一樣,因為人口多,入住之後自己又加蓋了兩間。私搭亂建使得房子的布局顯得亂。
但院子裡的地收拾得很好,種著好幾種小青菜,綠油油的。一看就知道家裡人是拾掇地的好手。
“親戚走得咋樣?”楊大姐關心地問。
這年代鄰居間都幾乎沒什麼隱私。幸好大家各有院子,不是那種大雜院,還不至於被人聽牆根。
但這種老大姐見面肯定得問一問,人之常情。
楊大姐其實跟原主的關系並沒有多好。她是個農村婦女,原主自詡知識分子,雖然她們的丈夫希望兩個人能交好,但這兩個人完全沒有共同語言。
原主走前把孩子託給她,楊大姐礙於兩家丈夫的交情也不能拒絕。但說她跟原主多親近,那沒有。
可今天喬薇拎著禮來的,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忽然懂禮起來,楊大姐自然就對她熱絡了幾分。
喬薇為了自己以後的生活,勢必得給原主喬薇薇擦屁股,把她私奔的這件事抹平。她把糊弄張駕駛員的那一套話又搬出來說了一遍。
楊大姐背都挺直了,氣得拍桌子:“還敢看不上我們了!”
喬薇說:“我這不是沒來得及跟人說我是軍屬嘛。主要他們也沒問。”
這事的關鍵人就是楊大姐,把楊大姐糊弄過去,事就算抹平了。
喬薇就能替代喬薇薇,開始新的生活。
楊大姐來自農村,外貌一看就是農村人,進城幾次也被城裡人看不起過,對這種事特別能共情。果然被糊弄住了,氣得罵罵咧咧,說的都是家鄉土話。
“不生氣,不生氣。以後不來往就是了,本來也就是遠親。”喬薇張望了一下,“你家小林呢?”
一說起女主林夕夕,楊大姐就拉起話匣子:“你見過我家夕夕了吧?怎麼樣,這小妮兒不賴吧。”
楊大姐那語氣裡都帶著驕傲,透著對這個沒有血緣的外甥女的喜歡。
女主果然是有女主光環。
第11章
原文裡,女主幾乎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而且喬薇看過挺多穿書文的,其中有一些的設定是“劇情”會控制角色。在這種設定裡,“劇情”這個東西就像是那個命運的大輪子,滾滾壓過來,能讓角色尤其是男主控制不住地對原女主產生感情什麼的。
要是這個世界也是那種設定,那可夠糟心的。
“瞅著挺勤快的。”喬薇順著楊大姐誇贊說。
“那可不是一般的勤快。”楊大姐眉飛色舞,“那孩子啊真是勤快得沒邊了,你別看她來了才幾天,不知道幫我幹了多少活。屋子她拾掇,飯她做,衣服她洗,孩子她帶。我自從嫁給老趙啊,再沒這麼松快過。”
“我們夕夕啊,以後誰娶了她誰有福氣!”
楊大姐神情中有得意。
喬薇是個文化人,她讀過高中。部隊裡農民兵多,家屬大多文化水平不高,她在軍屬裡也是比較少有的了。一貫心高氣傲,不怎麼愛跟她們這些農村女人往來。
可大家都知道,嚴團長雖然娶了個文化人,這日子過得可真不咋地。
楊大姐這些人覺得,女人吶,有文化沒什麼用,還是得勤快賢惠才行。才能把丈夫一家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嚴磊天天營部吃早飯,大家都知道。
誰不暗地裡笑他婆娘懶。
“妗子,說什麼呢?”
院門處忽然傳來年輕女孩笑嗔的聲音。
喬薇和楊大姐都看過去,原來是林夕夕回來了。
隻見她挎著一個和喬薇拿的差不多的塑料編織籃,另一隻手牽著一個小男孩,背上還背著一個更小的小女孩。
純純奶奶輩愛看的電視劇裡那種艱苦樸素吃苦耐勞全能好女人形象。
楊大姐站起來:“你瞧瞧她,我說了我來帶孩子,她自己去買菜就行,她非帶著倆孩子一起去。”
嘴上嗔怪著,神情卻是愉悅的。
趙團長家五個孩子,三兒兩女,從長子十二歲到最小的五妮兒才兩歲。哪個女人天天被一堆孩子纏著,突然來個人把她解放出來,她都會開心。
她過去接了菜籃子,關心地問:“累了吧?”
林夕夕甜甜地說:“家裡還有那麼多活兒呢,妗子一刻都沒闲著,我年輕,帶倆孩子沒事。”
她特別強調了一句:“再說了,我特別喜歡帶孩子。”
這麼體貼人又會說話,楊大姐更喜歡她了,一邊幫她解背上綁孩子的布兜子,一邊說:“這是嚴團長愛人,你昨天見過了吧,你得叫……叫姨。”
顯然經過一天的調整,林夕夕已經接受喬薇還活著這件事了,她把背上的五妮兒遞給楊大姐,微笑著喊了一聲:“喬阿姨。”
目光閃爍。
喬薇不客氣地“哎”了一聲。
背娃娃的背兜解開的那一瞬,喬薇分明地看到了林夕夕臉上解脫的表情。說明她絕不是她自己聲稱的那樣“年輕、不累”。
五妮兒兩歲了,挺沉的
铱驊
。背著這麼大一個孩子步行去農貿市場再步行回來,還要看好另一個活蹦亂跳的男孩子,怎麼可能不累呢。
林夕夕就是在給自己立“愛孩子”人設。
這說明,即便是看到喬薇還活著,她依然沒有放棄嚴磊這個有兒子的男人。畢竟這隻股未來的潛力太大了。
被林夕夕帶回來的小男孩是楊大姐的四兒子軍子,五歲。他看見嚴湘就放開了林夕夕的手,奔過去:“嚴湘!”
這孩子瞅著比嚴湘高了整整一頭,上去就拉嚴湘:“走,我們玩去!”
嚴湘還沒說話,楊大姐已經給了他一巴掌:“別鬧。你看嚴湘穿得,怎麼跟你玩。”
雖沒惡意,但話裡帶著股揶揄之意。
軍子穿著個跨欄背心和短褲,光著黑黝黝的兩條小胳膊。那背心上好幾處都用針線縫過,短褲上也有一處補丁。
就是幹部家庭也架不住孩子多。尤其男孩子,特別費衣服。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一直堅持到最後一個孩子,這衣服才算是物盡其用了。
這麼一對比,嚴湘真是又白又嫩,而且穿得跟個小少爺似的。
才這麼想,林夕夕已經笑著說:“我們嚴湘瞅著像個小少爺。”
這可不是什麼好話。隻有資本家和地主的兒子才是少爺。
“小林同志,”喬薇的臉嚴肅起來,“我知道你剛從鄉下過來,心裡還向往從前地主階級腐朽生活。但你必須明白,我們今天的一針一線都是國家給予的。”
“嚴湘爸爸是和軍軍爸爸一樣,都是戰場上槍林彈雨裡扛過來,都是挨過槍子,差點為國捐軀的。他和軍軍爸爸一樣的級別,一樣的收入,他們的每一分工資都是流血掙出來的。”
“絕不是像資本家那樣剝削無產階級剩餘價值,也不像舊地主那樣佔有生產資料。”
“記住,我們都是無產階級子弟,不是什麼少爺。”喬薇語重心長,“我們無產階級現在能翻身,能吃好喝好穿好都是要感謝國家和偉大領袖的!”
楊大姐瞠目結舌。
林夕夕臉脹得通紅,企圖辯解:“我不是那個意……”
“行了,你別說了。”喬薇一抬手止打斷了她的話頭,“你也別擔心,我們家老嚴和趙團長是過命的交情,我也不會出去瞎說的。”
“但是,嫂子。”她又對楊大姐說,“你得教教小林,不能亂說話。小林雖然不是直系親屬,也是近親啊,咱不能給趙團長拖後腿。身為軍人,身為部隊幹部,政治思想有多重要,咱們做軍屬這麼久了,你一定知道。”
愛之深責之切了可以說是。
楊大姐沒什麼文化。家鄉公社團支部搞掃盲的時候,她在忙著生孩子,間隙粗粗認識了幾個字,後面就混過去了,算是掃完盲了。其實她是漏網之魚。
這幾天嚴團長家那個文化人突然求到她頭上,把孩子託給她。文化人以前鼻孔看人的,忽然有求於她,讓楊大姐振奮了一把。
喬薇不在的幾天她把嚴湘照顧得比自家孩子精細一百倍。果不其然,喬薇拎著謝禮來了。
瞧,文化人也不是不懂禮數嘛。以前就是傲,鼻孔看人。
總算讓楊大姐揚眉吐氣了一回。
哪知道氣氛好好的,正沒口子地誇著自家外甥女,忽然文化人“叭叭叭”地就把人給說懵了。
而且她說的還很有道理。老趙平時就告誡過她:“不懂可以不說話,但是別瞎說話。”
楊大姐懵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忙說:“她小孩,不懂事。她姨,你別跟她計較。”
喬薇放低聲音:“我當然不會跟她小孩計較,我就怕別人拿來做文章,往趙團長頭上扣帽子。”
楊大姐是丈夫大如天的傳統女人,聞言汗都下來了,虛打了林夕夕一下:“死丫頭,別瞎說。”
林夕夕憋屈死了。
她也是這個年代過來的,心裡明白的很。明明是故意給喬薇扣帽子,怎麼就被反扣回來了?
但已經不能再說,再說就意圖太明白,辯解又辯解不了,因為本來就是故意的。
隻好低下頭,揪著襯衫的衣角。
“您也別說她了,畢竟剛從老家過來,時間短,見識少。以後慢慢就懂了。”喬薇反過來勸楊大姐,“別生氣,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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