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還有吧,那次聽講座,她把你給他的咖啡拉環當定情信物,結果你要她扔掉,她還問過你是不是真的要扔定情信物,你說是。我當時就感覺她情緒有點不對。”
沈熄:“……”
張澤看他蹙眉,問:“怎麼,沒想起來?”
“想起來了,”沈熄眸色漸暗,“但我當時不是那個意思。”
張澤:“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了,但人家誤會了也說不定啊。你要想,她一個女孩子,這麼主動了得有半年多了吧,也許這兩次她是鼓足了勇氣來說的呢,但是你傳遞了錯的東西。可能失望攢夠了,就放手了。”
張澤繼續道:“而且這次她走得很平靜,也沒有告訴你,大概也是猜到你不會挽留了。我之前在網上看到一句話,大意就是,真正決定走的那次,關門聲最小。所以她才那麼冷靜吧。”
“畢竟是女孩子,有的話不好說得太直白,感覺到已經到那個度了,就隻能收了。”
沈熄踩著碎石往前走,碾過石子的時候,突然想到,這是林盞很喜歡做的動作。
他沒說話,想起她每次想顧左右而言他的時候,都會重復這個緊張的小動作。
她說謊的時候眼神閃爍,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昨天他們沒有見面,他沒法看到她的眼睛。
一剎那,像是被人抽光了力氣,沈熄腳步遲緩下來。
張澤於心不忍,道:“人走都走了,你別這樣了。現在操心的不該是她怎麼誤會你這件事,畢竟已經誤會了,最該操心的是……希望她別在那邊談戀愛了,你也知道,國外的小哥們又浪漫又帥,追起人來很有手段,林盞又漂亮……”
沈熄側眸,頭一回用那樣的眼神斜張澤:“閉嘴。”
張澤:“我操,我說實話而已,你能不能別這麼有殺意啊……”
張澤嘗試著讓他往好的方面想:“算了,大不了就不強求了唄,你也不喜歡別人,就不要吊著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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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熄腳步驀地一停,像是這麼多天的情緒終於找到一個發泄口,洪水般宣泄而出。
“我不喜歡她還這麼對她,我有病?”
“我靠!你終於認了吧!操他媽磨磨唧唧這麼久,還是認了吧!”張澤暴跳起來,“你他媽早點說多好,早點說人就不會走了!”
路過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張澤。
張澤恢復正常,抱臂道:“老子這麼激動幹嘛,又不是老子的妹子跑了。”
激動之後,張澤這才理智地說道:“如果她還在,你這麼講也許能力挽狂瀾。但是現在人已經走了,怎麼樣都沒辦法了,怪就怪你這家伙太被動了,假如能重來一次,你還這麼被動嗎?”
說完,不等沈熄說話,他道:“我要是你,我一定主動到讓對方害怕。”
“不過說這些都沒用了,你沒有重來的機會了,沈熄。”
這句話讓本來並不明晰的悔恨加倍放大,無孔不入地爬滿沈熄的每一寸肌理。
張澤說得對,無論如何,他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假如還能重來?
他一定不會讓她走了。
可惜,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張澤到了教室,開始清書包。
“我今晚籃球隊有個活動,就不上晚自習了,已經把假請好了。你……今晚一個人回去,可以吧?”
沈熄低聲問:“什麼活動?”
張澤:“上回贏了個比賽,這次慶祝一下,一塊玩玩,喝點酒唱點歌啥的。”
未作多想,沈熄掀起眼睑:“我跟你一起去。”
張澤:“你平時不是最討厭這些活動了嗎?去幹嘛啊?”
沈熄:“不想上課。”
這節數學晚自習。
林盞她,最不喜歡數學課。
沈熄請假很容易,給老師發條消息,不用說原因,老師立馬同意,還讓他好好休息。
張澤在一邊罵罵咧咧:“這麼特殊化啊,我上次請個假差點就沒說自己得抑鬱症了,那家伙,給我審問的啊,三堂會審似的。”
///
晚上九點半,汀莫畫室終於下課了。
大家拉著長長一聲嘆息,伸了個懶腰,去拿自己的手機了。
林盞和鄭意眠沒動。
林盞今晚速寫畫得快,提前半小時就畫完了作業,現在正在位置上補自己那幅沒畫完的色彩。
廢墟已經完成了一大半,還剩下三分之一沒有畫完。
為了防止自己畫細節的手顫抖,林盞用左手扣住右手手腕,這樣託著作畫,會稍微穩一點。
一個破碎的磚塊就用了她十分鍾。
老師在身後,看著她調色盤中一小塊一小塊兒的區域,問道:“還不走麼?”
林盞挑了團朱紅,用綠色融合了一下,才說:“畫完再回去吧,沒事,家裡不著急。”
老師:“畫挺好的。我發現你還是適合這種沒有框架的作畫,不會壓抑你的天性。這幅畫準備處理到哪裡,有想法嗎?”
林盞:“目前還沒找到,畫完再說吧。”
老師:“好,畫完跟我說一下,我認識幾個專門負責比賽和畫展的老師,可以給你介紹。”
林盞道了謝,老師又往鄭意眠那邊看了一眼。
鄭意眠還在畫速寫,非常細致,裡裡外外的條紋全不一樣,而且透視也很到位。
別看這兩個小姑娘關系好,畫畫也都是一流水準。
“鄭意眠以後可以往聯考狀元那個方向培養,林盞往個性畫派的方向走,挺好。”
“走了之後記得鎖門啊。”
“好,老師再見。”
畫到十點半,林盞手腳發酸。
鄭意眠正好削完一支筆,問她:“餓不餓?”
林盞立刻心領神會:“那咱們下去吃個宵夜吧,我也該回去了。”
剛剛跟蔣婉打了電話,蔣婉知道她的性格,說要是靈感到了,今晚不回去,就在畫室外面開個房間也行。
“你今天那個背包裡,媽媽給你放了一套換洗衣物。”
林盞:“這你都放了?我怎麼不知道?”
蔣婉:“我看你最近幾天都在畫畫,怕你到那邊也畫得很晚,就給你準備了一套。這樣你就可以在附近休息一晚上了,免得回家來,耽誤你創作的黃金時期。大晚上回來也不安全,你就跟鄭意眠一起開個房間也可以。”
林盞在外面比賽時經常自己開房間,蔣婉還是不擔心她的自立能力的。
但林盞今晚已經不打算畫了,還是準備回去。
因為鄭意眠沒帶換洗的衣物。
鎖好畫室門,鄭意眠已經靠在樓梯口等電梯。
林盞晃了晃手上的鑰匙串:“想吃啥?”
鄭意眠舔唇:“我剛剛發現底下有燒烤,還有紅豆餅,刨冰什麼的也有……你想吃什麼?”
“我都行。”
出了電梯,暖橘色的燈光在視線裡渲染開一大片。
夜晚的街市溫柔,涼風夾雜著各式各樣的香味,從遠處一直飄進樓裡。
林盞推開防盜門,感嘆了一聲:“真香啊……”
沉默了兩秒,她同鄭意眠面面相覷。
“我們倆是不是沒拿手機?”
鄭意眠低頭,語調很悽婉:“假餅害人。”
要不是方才她們在畫室裡盡情展望接下來要吃什麼,給自己畫了個十成十的彌天大餅,也不會興奮到連手機都忘了拿了。
“算了,”林盞重復一貫的口頭禪,“也不會咋樣。頂多回去用我媽的手機跟沈熄聊天。你呢,你就比較慘了,沒人跟你聊天。”
鄭意眠:“哦。”
兩個人先是買了串香腸,撒上芝麻和甜辣醬的烤腸在案板上滋滋冒著聲響,像兩條擱淺在岸上掙扎的魚。
老板抽了張紙巾卷住木籤下頭,一邊遞了一個。
鄭意眠沒帶現金,林盞正在付錢,付完之後正準備開始吃,被鄭意眠一道聲音給吸引了注意。
“那個酒鬼長得有點像沈熄啊……”
“造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林盞抬頭一看,“我靠,沈熄?!”
隔著一道斑馬線,那邊人的兩隻胳膊被人扛在肩上,步伐沉重,幾乎可以說是在被拖行著往前走。
稀疏的燈光清淺一道,從他下颌線條一路往下墜,跌坐在他鎖骨上,又沉進他的衣領中。
他仰著頭,喉結凸起,雙眸緊閉。
東西也顧不上吃了,林盞趁著綠燈跑過去,驚魂未定地再次確認了一眼。
“……沈熄?”
張澤累的半死,現在眼睛都睜不開,仔細看到面前的人之後,差點把肩上那條沈熄的胳膊甩出去。
“我日,見鬼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
張澤這個豬隊友哈哈哈,是這樣,不讓熄哥體會一下後悔的感覺,他是不會主動的,總讓女孩子主動像什麼樣子:)
哇終於要告白了,興奮到搓手手!
☆、第33章 回
林盞看了看意識被剝離的沈熄, 伸手拍了拍他的臉, 問張澤:“怎麼回事啊?”
張澤差點把舌頭咬了:“林盞,你沒走?你不是出國了嗎?!”
林盞:“……”
“誰說我出國了?我在對面畫畫啊。”
說完,還指了指自己的畫室所在地。
“你們怎麼在這兒?”
張澤激動得要命, 不光語言很激昂,手上的動作也很猛烈。
指著林盞:“你沒出國?!”
指著左邊:“姜芹他媽的說你出國了啊!”
指著沈熄:“他他娘的以為你出國了, 喝得天昏地暗, 老子發現他的時候他正吐得膽汁都快出來了!”
“喝成這樣了,我們當然送他回家啊!你居然就在他家對面的畫室畫畫?我靠那他還喝成這個樣子……”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沈熄喝酒。
不對,用專業術語來說, 是吹酒。
起先以為沈熄能喝,張澤勸歸勸, 也想讓他發泄一下。
張澤不過分了分神跟朋友講了兩句話,再回頭,人就不見了。
他跑到天臺上往下看, 以為沈熄一頭栽下去了, 整個人冷汗嗖地一下竄上來,連話都說不清, 問別人沈熄人在哪兒。
好在沈熄並沒一頭栽下去, 有人說他去了洗手間。
——張澤以為沒掉下去算是好的,但看到沈熄的情況, 忽然想,也許這樣的折磨還不如讓他解脫。
他雙手撐在洗手臺邊,因為用力, 指尖呈現一種異樣的青白色。青筋凸起,掌骨明顯。
從脖子往上全是漲紅的,連耳尖都紅得像是能滴出血。
為了調節這種難受,他不得不弓起脊背,每吐一下,肩胛骨起伏,整個人都不可避免地抖動。
襯衣在他身後深深陷進去一大截。
水龍頭被人開到最大,如柱的水流呲呲地響著,那麼大的聲音,也蓋不住沈熄聲音分毫。
他眼角有水漬,分不清是剛剛洗了臉,還是異樣感覺帶來的生理反應,抑或是……在哭。
不知道沈熄吐了多久。
最後,他洗了一把臉,水珠沿著臉頰一股股往下滾,張澤想,這些液體,大約不全是冰涼的水。
沈熄眼底紅血絲遍布,眼角眉梢瀉出來的全是疲憊,以及失落。
他閉著眼,靠在身後冰冷的瓷磚上。
“我知道這些是我應該付出的代價,她之前過得,大約不比我好。”
“這是我該得的,我認。”
張澤咬牙,皺眉看著他,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熄苦笑了一聲:“但是這個玩笑,是不是跟我開得太大了?”
他抬手遮住眼簾,聲音顫動:“怎麼能說走就走,什麼都不留呢?”
他終於沉沉地滑到地上,似乎已經徹底支撐不住,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著。
等不及散場,張澤叫人一起,硬是生生把他從地上拽起來,拖回家。
過馬路的時候,看到了林盞。
林盞捧著沈熄臉頰,心都快碎了。
“我跟姜芹開玩笑的,後來也跟她說別信了,可能消息沒發完。今天一天在畫室,沒來得及看手機。”
“真是不好意思啊,你們也不說攔著點——我這才走第一天,怎麼就確定我一定不回了啊?這進展也太快了。”
沈熄嘴唇全都白了,面上也一點血色都沒有。
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
一邊跟張澤一起把沈熄拖回來的籃球隊員說:“你也別太心疼了,主席沒什麼事,就是酒喝多了一點而已。哪個男子漢不喝醉幾次啊,又沒酒精中毒,這不算什麼!”
“而且,知道你走之後主席是真的挺難受的,估計是後悔自己沒留住你。這對你們倆也有教育意義,以後要……”
張澤也逐漸接受了林盞並沒有走這個現實。
既然一切的傷春悲秋都不成立了,他這才放下心,飛快站到了沈熄的損友對立面。
他打斷道:“對林盞沒有教育意義,對沈熄有,叫他丫不懂珍惜,以為走了才知道後悔吧?他最愛跟我說什麼以後總有機會,其實是沒個屁機會,他性格太被動,這麼刺激一下他挺好的。”
“林盞你也別太放在心上,沈熄從小眾星捧月,想要什麼都不用明說就有人送上來,所以他才這麼個性格。我覺得這個誤會挺好,挺有必要,避免你以後被沈熄吃得死死的,讓他也有點危機感。”
籃球小哥說:“還說他呢,不是你煽風點火,一直說什麼林盞走了沒法回來了,可能是徹底對沈熄絕望了,還可能在國外談男朋友。不是你這麼刺激,他能跟你一樣激進麼!”
張澤忍不住死命翻白眼:“……都怪老子是吧。”
林盞看他們倆就要在這裡說起來,趕快道:“先把沈熄送回家吧,看他這麼站著挺難受的。”
鄭意眠先回去,林盞跟著他們一起去了沈熄家。
到了家門口,林盞斟酌道:“那我就不進去了,免得……”
“進去唄,”張澤說,“沈熄爸媽今晚不在。”
林盞一愣:“今晚不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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