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計劃b失敗。
杜明茶毫不氣餒:“淮老師在哪個大學——唔。”
腳下有塊地磚松了,前幾天剛下了雨,積了一汪水。
她沒留意,一腳踩上去,身體稍稍前傾,滑了一下,髒水濺出來,在她運動鞋面上留下幾片泥點子。
人沒摔倒,就是被這麼一晃嚇一跳。
杜明茶剛站穩,隻聽腳步聲沉沉,沈淮與折身回返,俯身,皺眉看她的腳:“崴腳了?”
距離貼近,杜明茶終於看清他的眼睛,很深的濃黑色,肌膚雪白,單從臉龐上瞧不出年紀,氣質沉穩。
與她四目相對,沈淮與轉移視線,手不自在地握住,又松開:“小心點。”
杜明茶幹巴巴地說了聲謝謝。
“啊,對了,”杜明茶將書包一側的肩帶移開,抱在胸前,伸手進去,摸啊摸,摸出一塊巧克力,遞給沈淮與,“昨天聽樂樂說您喜歡吃甜食,這個送你。”
——實際上,是司機告訴她,淮老師喜歡吃甜食。
這巧克力還是導員送她的,杜明茶這兩天長智齒,牙疼,沒吃。
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種零食。
父母還在的時候,杜明茶自然不用為這種小事發愁,雖然不是錦衣玉食,但也是父母嬌慣著長大的,物質上少有虧欠。
可現在不行了,她隻有自己一個人,以及銀行卡中不多的餘額。
原本打算自己留著吃呢,不過借花獻佛,用口腹之欲來換取淮老師的好感,也很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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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與垂眸,看到她纖細柔白的手,手腕向上,隱約可見細細的青色血管。
這雙手正捏著一塊瑞士蓮巧排,包裝紙中心有綻放於黑暗的藍色,猶如寒夜中的極光。
而另一隻手,正努力地抱著一隻灰色舊書包,書包應當用了很久,邊緣線洗的發白,有磨損的痕跡,露出短短的小絨毛。
沈淮與問:“現在流行晚輩給長輩送巧克力?”
杜明茶愣了愣。
長輩?
難道他的意思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淮老師不愧是深山裡走出來的孩子,思想也這樣迂腐傳統。
杜明茶肅然起敬,不忘與他解釋:“我書包裡隻有這個了,沒別的意思,您要是不嫌棄,就收下吧。”
沈淮與淡淡應了聲,這才伸手,從她手裡將那塊巧克力拿走。
眼看快走到岔路口,杜明茶終於開口:“淮老師,您方便讓我加下微信嗎?我昨天給樂樂上了課,不過效果不太好……”
一提到顧樂樂,沈淮與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笑:“這孩子的確有些調皮。”
杜明茶趁熱打鐵:“樂樂十分信任您,我想向您請教下教育方法……當然,是在您空闲的時候,可以嗎?”
她看到沈淮與稍稍猶豫了下,頷首:“可以。”
杜明茶興高採烈地拿出手機,加了對方的微信。
聯系方式終於搞到手,杜明茶心情大好,正低頭給淮老師改著備注,忽然聽見他漫不經心地問:“除了家教,你還做過其他兼職?”
杜明茶心下一緊。
她做過的兼職可不少。
剛入學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學校這邊有貧困生的幫扶計劃,一股腦兒在外界投簡歷、找兼職工作幹。除家教外,還去連鎖餐廳當過服務員,去開業典禮上充當過花瓶,甚至做地推、發傳單,穿著玩偶服去商場中做吉祥物。
為了不讓淮老師懷疑自己的專業性,杜明茶清清嗓子,認真告訴他:“沒有,我隻做過家教。”
“嗯。”
沈淮與仍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態度,不遠處,有人揮手叫他:“淮與!”
他朝杜明茶略點點頭,邁步走過去。
杜明茶順利拿到聯系方式,開心不已,連帶著肚子也沒那麼餓了。
她打電話詢問室長的身體狀況,得知她是急性腸炎,需要留在醫院中輸液。
“……見鬼的吃啥補啥,我可後悔死了,”趙芯見說,“都怪在王府井吃的那串鴨腸,害得我腸子也出毛病了……”
杜明茶安慰她幾句,看了看時間,先不吃早餐,去找導員替室長請了假。
從昨晚就開始咕咕嚕嚕的肚子受不住了,開始抗議。c大的食堂還算物美價廉,至少對杜明茶這個嘴巴不刁的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她去窗口刷卡,買了一杯豆漿,一個白水煮蛋,一個白菜豆腐餡的包子,拎著回宿舍。
宿舍走廊的聲控燈壞了一個,昨天晚上剛報修,還沒人過來。杜明茶一手拎著早餐,另一隻手捏著鑰匙,眯著眼睛看了半天,終於打開了門。
還沒進去,身後傳來別雲茶的聲音:“明茶,你能幫幫我嗎?”
杜明茶沒回頭,先將東西放回自己的桌子:“什麼?”
別雲茶跟著她,寸步不離:“要是有人問你的話,你就說今天早上廣播的人是趙芯見,行嗎?”
“有人?”杜明茶拉開椅子,將書包裡的書本拿出來,在書架上尋找專業書,“是沈少寒吧。”
別雲茶一僵:“你又不喜歡他……”
“我也沒說不幫你,”杜明茶轉身,看著別雲茶,“你急什麼?”
別雲茶眼前驟然一亮。
她和杜明茶年紀相仿,正是女孩子最美好的時候。
“把自己的人生和男人綁在一起是很愚蠢的事情,通過獲取男人所謂的寵愛而改變自己更可悲,”杜明茶平靜地說,“雲茶,‘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
別雲茶不說話。
“我對沈少寒沒有絲毫心思,”杜明茶不看她,坐在自己的桌子前,“你放一百個心。”
不是所有女孩都喜歡在愛情上競爭。
也不是所有女孩都喜歡浪子。
很多人都以為自己是救世主,是能讓浪子回頭的那個特殊。
前僕後繼過去,粉身碎骨,也不過成了浪子海洋中的一朵無關緊要的小浪花。
杜明茶渴望唯一。
她希冀真摯專注的感情,隻屬於一個人的炙熱愛戀。
如果沒有純粹的愛,她寧可選擇單身。
別雲茶咬了咬唇,看杜明茶打開了手機,開始尋找下飯劇。
像是被人憑空扇了一巴掌,別雲茶臉頰火辣辣的疼。
灰溜溜離開。
-
沈淮與上車後,負責開車的司機和宋乘軒同時注意到,他手裡捏著什麼東西,仔細看,是未拆封的一排巧克力。
常見的牌子,隨處可以買到。
宋乘軒愣住。
沈淮與最討厭甜食,從來不會吃這種東西。
“先生,”宋乘軒遲疑著問,“您……”
“這個啊,”沈淮與捏著巧克力的包裝紙,發出輕微的啪啦聲,“杜明茶那孩子給的。”
說到這裡,他笑:“遞過來的時候還有點舍不得,像是在割她的肉。”
司機樂呵呵地問:“好吃嗎?”
沈淮與平時待人親和,絲毫不擺架子。司機跟了他四五年,也深知隻要不拂他逆鱗,便相安無事。
“我這麼大的人了,還會吃孩子的零食?”沈淮與輕哼一聲,撥弄著包裝紙上的一抹藍,冷不丁想起她的眼睛。
有色彩、溫度的眼睛。
連帶著她遞來的這塊普普通通巧克力也染上光澤。
沈淮與低頭,拆開包裝紙,咬了一口。
巧克力的微苦和甜膩交織在一塊,融合了海鹽的淡淡鹹味,回味仍舊是發澀的苦,隻舌尖上一抹甜。
宋乘軒借著後視鏡,看到了沈淮與的表情。
宋乘軒推了推眼鏡:“沈少寒和杜明茶,說好聽點叫娃娃親,不好聽了就是封建餘孽、包辦婚姻。照我看來,也就是兩家大人年輕時候的玩笑話,壓根就算不了數,您要是——”
“胡鬧,”沈淮與輕斥,“你將我當什麼?”
宋乘軒笑眯眯:“您想想唐明皇,再想想源光氏。一個“在天願做比翼鳥”呢,另一個——”
“少胡扯,”沈淮與看窗外,“以後別提這些,傳出去不像話。”
引起這一爭端的杜明茶,此刻剛剛下課。
她打了個好幾個噴嚏,嘀咕:“誰又在背後說我壞話?”
嘀咕歸嘀咕,杜明茶去食堂買了兩份打包的飯菜,用手機掃輛青桔,騎到學校旁側的社區醫院,停好後,拎著飯菜上了二樓,給趙芯見送飯。
趙芯見輸完液,在病床上睡了一上午,精神稍微好點了。病床上有個小隔板,供她吃飯,趙芯見一邊吃,一邊好奇地問:“今天早上怎麼了?雲茶打電話給我,讓我咬死今天廣播的人是我。”
“不知道,”杜明茶說,“小心點吃——快弄自己身上了。”
她眼疾手快,抽了紙巾擦拭隔板上的濺出來的湯汁。
趙芯見說:“今天晚上還得拜託你幫我去廣播站了,寶貝,我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杜明茶問:“那你病床邊垃圾桶裡那三斤瓜子皮是誰磕的?”
趙芯見訕訕一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寶貝,我的好明茶,茶茶……”
“好啦好啦,又沒說不幫忙。”
趙芯見吃著好友帶來的熱騰騰面,胃裡暖暖的,又見杜明茶摘了口罩——
皎白的肌膚上隻有淺淺的痕跡,不仔細看看不出來。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自紅,沒有絲毫粉飾,天然嬌美。
饒是已經見了好多次,每次再看到室友的臉,趙芯見仍舊有心髒被擊中的感覺。
太美了。
杜明茶拆了一次性筷子,沒拆好,頂部仍舊連在一起,一根隻有半截長。
她有微妙的強迫症,將長的掰成和短的一樣長,才用筷子去夾菜吃。
趙芯見說:“要是沈少寒看到你的臉,哪裡還有別雲茶的事?”
“錯,”杜明茶說,“看臉很不靠譜,‘色衰而愛馳’。光看臉的愛情是沒有好結果的。”
趙芯見想了想,又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主要還是別雲茶。你看到了嗎?自從沈少寒送她一條香奈兒的腰帶後,她就開始將襯衫掖到腰帶後穿了……這要是大冬天,說不定她連羽絨服都掖褲子裡。”
杜明茶笑了一聲,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不談這個。”
下午沒什麼課,杜明茶陪趙芯見聊一會,等她睡著後,自己才靜悄悄離開。
手機收到兩條短信,發件人來自於鄧言深——叔叔家的哥哥。
鄧言深:「我都已經向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鄧言深:「快點回來,別叫外人看咱們家笑話」
鄧言深:「聽到沒有?」
杜明茶沒回,放好手機,騎著青桔回了學校。
鄧言深是叔叔嬸嬸唯一的兒子,是個桀骜不馴的公子哥,十分高傲,比杜明茶年長一歲。
杜明茶剛住過去的那幾天,兩人倒相安無事。或許是他這個年紀的通病,自命不凡,言論傲慢,也處於高高在上的姿態。
杜明茶容忍度挺高的,也沒有和他發生過矛盾。
直到鄧言深勸杜明茶改姓,才戳中了杜明茶雷點。
滿滿的男權思想,以及“你不姓鄧就是外姓人,不能算認祖歸宗”這樣的發言把杜明茶徹底激怒。
她和鄧言深大吵了一架,鄧言深氣的跳腳,還企圖拿一直溫順的杜斯玉來和她做比較——
“斯玉比你溫柔多了!我怎麼會有你這樣叛逆的妹妹!”鄧言深氣急敗壞,“你完全沒有把我當兄長,也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放在什麼眼裡?屁、眼?”杜明茶回擊,“滿腦子迂腐,大清亡了這麼多年,您還沒醒過神來呢?”
大吵一架的後果,就是杜明茶下定決心搬走。
她無法接受和擁有這樣思想的人成為家人。
這幾天,鄧言深倒是又頻頻發短信過來,想要杜明茶搬回去。
杜明茶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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