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帶老婆上街,我看是龜公吧,多少錢一次,先報個價。”
“兩口子一塊兒上也行啊,我們這裡有人葷素不忌的。”
冷陽正尋計脫困,洪爽那邊已騰起狼煙,順手捏住一個撩她頭發的飛仔的手指,咔嚓一聲掰折了。
慘叫拉開混亂,冷陽回頭見她正遭兩個流氓圍攻,忙去救護。被那揪住他的流氓拽倒,腿和背連挨兩腳,預感本次兇多吉少。
吉人有天相,一輛110巡邏車飛快駛來,民警透過車窗大聲喝止,混混們立刻做鳥獸散,冷陽起身後先關心妻子的狀況。
洪爽t恤上沾了一串血跡,說是某個流氓的鼻血,她本人右手背破了塊皮,沒有其餘傷勢。
警察們怕他們再遇險,開車護送還家。
到了小區門口洪爽仍不願進去,冷陽到底生氣了,責備:“都差點出大事了,你氣還沒撒夠啊?想進醫院躺著還是去看守所蹲著?”
洪爽死氣沉沉回應:“我主動傷人是犯罪,正當防衛也不行嗎?這些天忍得我都快發瘋了,就想殺了關少凱和謝銳這兩個人渣!”
“不止你忍得難受,家裡人都是,你就不能學我們多考慮考慮其他人?”
“我和你們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爸媽和奶奶不如你疼阿巧嗎?阿巧變成那樣他們比你更難過!”
“他們隻是難過,不像我還有罪惡感,是我連累了阿巧!”
她猝然怒吼,亮出越系越死的心結。
“你說得對,我這個人做事強硬容易招人恨,一不小心就惹來一堆仇人。我以為報仇就是以牙還牙,仇家要報復,我想辦法應對就好了,可他們為什麼要去搞我的親人?阿巧從沒得罪過關少凱,憑什麼被他們這樣傷害!”
她慘遭恨意愧疚鞭打,難耐地跪地大哭,接近黎明,路燈正好一盞盞熄滅,像被她的眼淚澆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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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陽的火氣也被澆熄了,上前俯身摟住她。
第134節
“他們都是沒人性的禽獸,連基本的道德都不具備,又怎麼會守規則呢?我知道你很痛苦,自責,我也是,因為你的痛苦而痛苦,因為無力幫你減輕痛苦而自責。現在你知道有一顆心在陪你一起痛,有一雙眼睛在陪著你流淚,會不會好受一點?”
他不想說肉麻話,愛到深處言辭自然情意綿綿,並且純系心聲,渴望被她依靠的感覺如此強烈,從未像現在這般不敢有一絲一毫懈怠。
天蒙蒙亮了,折騰大半夜,小兩口決定補補覺,摟抱著躺在床上,暫時找不到睡意。
冷陽趁便發表感觸:“我以前覺得那些霸道總裁片腦殘,男主角沒啥內涵,隻會撩妹擺酷,現在想想那種開掛的人生真的挺過癮,升級打怪不費勁,反派都得領便當,代入進去好爽啊,難怪那麼受歡迎。”
洪爽也興嘆:“我還覺得武俠片更爽呢,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刀一拔唰地一下就能除暴安良,哪像現實中這麼憋屈。”
他輕笑一聲拍了拍她的背心:“你別太沮喪了,我還是相信正義遲早會來的。關家和謝家在網上潑髒水,我也找了水軍散播他們的黑料,現在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他們是為富不仁的奸商了。輿論鬧得越大,有關部門就會越重視,最後沒準老的小的一窩端,我們再多點耐性吧。”
命運好像有意考驗他們的耐性,三天後洪家收到一份匿名快遞,裡面裝著幾十張洪歡吸食大、麻後與人苟合的照片,另有一封打印信件,聲稱如果洪家不收手就將這些醜陋淫、穢的照片上傳至網絡。
洪爽到家時,洪歡已挨過母親暴揍,裸露的手腳爬滿胖蚯蚓般的血痕,衣服下肯定藏有更多傷痕。洪萬好仍舊舍不得打女兒,可在對待要挾上與妻子的態度截然相反。
“不管這些王八蛋想幹什麼,我都堅持告到底!就算這官司打到我死那天,也要為阿巧出這口氣!”
曾淑琴已與他吵過一架,自收到快遞起這幾個小時內,她震驚暴怒,痛打洪歡,繼而因威脅深感恐慌,與丈夫協商未果激烈爭執。
跌宕起伏的情緒令她筋疲力盡,欲哭無淚地回頭吩咐跪地飲泣的小女兒:“你聽見了嗎?連你老爸也不管你了,你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你幹脆……幹脆找根繩子回屋上吊去吧,我生養你一場,不想看你被人活活糟踐死,你自己了斷就當報我的恩了。”
洪歡哭得更大聲,餘人也驚詫,洪萬好氣急暴跳:“我看你真瘋了!怎麼能跟孩子說這種話!”
“那你要我怎麼辦?人家都說了,咱們家再不收手就把這些照片全發到網上,那樣阿歡還有活路嗎?已經廢了一個女兒了,你還想再搭進去一個?”
曾淑琴本質是講道義原則的,但近段時間與謝家的鬥爭讓她不堪重負,此刻刀架脖子又束手無策,保全洪歡就成了她的主念。
洪爽熟知繼母為人,面對這種人性大考驗,也沒法簡單地斷公道,正慶幸祖母不在家,隻聽樓梯響動,鄭傳香抹著淚蹣跚下樓。
洪萬好驚忙接應,惶恐道:“媽,你不是吃了藥睡著了嗎?”
若老母清醒,他和妻子絕不敢在家鬧出大動靜。
鄭傳香嘆氣:“我怕你們擔心,裝睡呢。”
“那、那剛才我們說的話你全聽見了?”
老太太不吭聲,坐下喘了兩口氣,招呼洪歡到跟前來。
洪歡見奶奶發火了,羞愧地手腳並用爬到她膝邊。
鄭傳香罵聲“衰女”揚手要打,巴掌懸了半晌最終拍在自己臉上。
家人們慌忙搶上來,洪萬好握住母親的手哭喪:“媽,你這是幹什麼啊?”
鄭傳香哭道:“小妹生下來你和阿琴忙掙錢,一天跟孩子們說不上幾句話,都是我在帶她。我偏心,隻對阿巧嚴格管教,小妹更任性淘氣,我卻總是慣著她,舍不得打也舍不得罵。俗話說三歲看老,她長成今天這樣都是我這個老太婆害的,最該挨打的人就是我。”
她又用另一隻手抽自己,被洪爽抓住,洪歡也抱住她的腿哀嚎,哭到鼻子裡的假體都快衝破鼻頭。
鄭傳香調息片刻,問她:“小妹,這次你可害苦了阿巧,醫生說她今後多半會落下病根,懷孕基本沒指望了。一個女孩子才20歲就失去生育能力,這種殘缺可比你腳上少一根趾頭慘多了,你打算怎麼補償她?”
洪歡哆嗦結巴道:“我、我以後做她的丫鬟做她的保姆,用心伺候她一輩子,她讓我幹嘛就幹嘛。”
鄭傳香點頭:“你要真能說到做到,還勉強算個人。”
擦了擦臉,抬頭呼喚兒子。
洪萬好連忙矮身聽她訓話,鄭傳香先望著曾淑琴說:“阿琴,你是小妹的親媽,但對待四個孩子向來公平,這次偏向小妹都是那伙壞蛋逼人太甚,我不怪你。但是,想讓我們洪家忍下這口惡氣,門都沒有!”
曾淑琴虛弱哭告:“媽,我也想為阿巧報仇,可那些人拿住阿歡的把柄,照片要是公布出去,你說不定真會死一個孫女啊!”
鄭傳香已掃視過部分照片,不堪入目的畫面令她痛心疾首,也更堅定地要與惡人們魚死網破。
“這你不用擔心,阿好,你馬上去找那個謝天賜,就說我知道香雲大酒店是他姐姐開的,他也是裡面的大股東。他要是再敢害我的孫女,我就從香雲頂樓往大街上跳。還要穿紅衣紅鞋,在跳樓的地方擺煞陣,變成厲鬼,纏死他們一家人,看誰還有膽子去住他們的酒店!”
她咬牙切齒嚇壞兒孫,人們猛拉住哭勸,被她高聲打斷,泣不成聲恨道:“你們別勸我!我答應過阿巧為她報仇!她雖然不是我們家親生的,可四個孫女裡她陪我的時間最多。這個年紀的姑娘誰願意成天和老太婆待一處啊?我出去買菜串門她都跟著,一路扶著我攙著我,聽我說老年人的事也從不嫌煩。這麼孝順懂事的孩子,真是老天爺賜我們的寶,怪我們沒能照看好,讓她被壞蛋糟蹋。我要是不能看那伙人遭報應,還不如馬上死了的好!”
曾淑琴以為婆婆意在強迫她讓步,崩潰哭嚷:“媽,你說這種話沒嚇到謝家人,我先被你逼死了。阿巧是遭了大罪,可人人都知道她是受害者,時間長了還能抬起頭做人。阿歡不一樣啊,她幹的那些事一旦傳出去就什麼臉面都沒了,她又不如阿巧聰明漂亮,有技能文憑,再背一身臭名,將來可怎麼活?你知道我對孩子從不偏心,就這一次,讓阿巧多受點委屈,我養了她二十年,隻提這一個要求也不過分啊!”
聲嘶力竭的一霎,洪悅推門進來,急聲喝止:“媽你著急也不能亂說話啊!再多的好都被你這一句瘋話毀盡了!”
看到門外輪椅上的洪巧,曾淑琴駭然發愣,繼而責怪洪悅:“我不是叫你們多逛一會兒再回來?”
“孩子們累了,吵著要回家。”
“那你回來前也該打個電話通知我們呀!”
“琳琳打遊戲,把我的手機電池用光了,我也沒想到都過了五個多小時你們還在吵。”
洪爽見琳琳神情驚怖,讓大姐快帶她和香香上樓,自己上前哄三妹:“阿巧,爸媽還在商量事,我再推你出去逛逛。”
洪巧抓住門框,隨後搖著輪椅進屋,悲傷沉靜的表情使屋子成為冰窖,在場每個人的心都在瑟瑟顫抖。
曾淑琴像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躲避她的注視。
鄭傳香前一刻還在生她的氣,這時忙不迭為她辯解:“阿巧,你媽剛才急糊塗了,那些話不是有心的,你別怨她。”
洪巧勉力一笑,落淚道:“嫲嫲,我誰也不怨。你剛才說的話我也聽見了,求你千萬別那麼做,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傷害自己,一定要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好嗎?”
鄭傳香接不上話,用力捂嘴哭泣。
洪巧又近前一些,深情凝望養父養母。
“爸、媽,這幾天我一直在尋思怎麼自殺,其實在醫院時我就不想活了,怕死在那裡會損害醫院的名譽,可出院以後還是下不定決心。不是膽小,是想到你們含辛茹苦撫養我二十年,我還沒能報答你們,現在死掉你們這二十年的心血就白費了。剛才聽了媽的話,我終於有了解脫的感覺,如果能償還你的養育之恩,任何委屈我都能忍受。”
眾人又驚又怕,洪爽不禁訓斥:“阿巧你這是在跟爸媽結賬嗎?骨肉親情不是加減乘除法能算出來的,你出事這段時間爸媽頭發都急白了一大半,在他們心裡你就是他們的親女兒。媽是受了謝家威脅,想保住阿歡,不是存心犧牲你!”
洪巧抽泣道:“二姐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很清楚自己在這個家的分量,當年你們肯接納我這個棄嬰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我從不敢要求你們給我更多,因為我沒有那個資格。”
她首次吐露芥蒂,人們火燒火燎,洪悅剛好下樓,聞聲後灼急反駁:“什麼棄嬰啊?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姐妹四個都是爸媽撿來的!”
洪萬好忙點頭:“你大姐沒胡說,她是我從大北門撿來的,你二姐是我在雙山寺撿的,阿歡、阿歡是收破爛的隨便扔在我們家門口的!”
鄭傳香跟著亂哄:“對對,你老豆和二叔也是我和你爺爺撿回來的,我們洪家就沒有親生的孩子,人人平等,個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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