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新宇點頭,道:“是啊。不過大哥也說了,不死就沒事。”
他眼睛瞟向星星,拿著刀走近,嘿笑一聲。
孟新翰腦中嗡地一聲響,再次擋在星星面前。
孟新宇這下是真的不明白了,他直起身,沉默地盯著他。
孟新翰道:“新宇,她和熙熙差不多大……”
孟新宇道:“所以呢?”
孟新翰眼神中逐漸悲涼,他道:“對她,你能下得去手?”
孟新宇奇怪道:“能啊,為什麼不能?”
孟新翰這才徹底明白他的這個親弟弟變成了什麼樣子。那一瞬間,他是真的感到了憤怒和後悔。
一直以來,無論是爺爺還是父親,對孟新宇的教育都是一致地嬌慣。孟新宇從小性格就頑劣,卻天生長了一張巧嘴,三言兩語便能把父親和爺爺哄得笑聲連連。而他,作為兄長,卻是從小被嚴格規範,作為孟家的後代,他必須事事拿第一,小到學生時代的體育活動,大到畢業後進入集團總部工作。他的人生字典裡隻有贏和第一。
孟氏這個家族太大,孟天成掌握權力中心已有幾十年,到退位時,選擇繼承人的目光已經放到了隔一代的幾個孫子身上。
他們這些人的後面是父輩在撐腰,父輩身後還有孟天成的妻子。
孟天成與第一任妻子離婚,兩人十幾年未見;第二任妻子病逝;現在的唐婉玲,則是孟新宇和孟新翰的親祖母。孟新翰一直都知道,他的祖母唐婉玲,一直希望他們兄弟中的其中一個能夠坐到那繼承人的位置上。
後來,他們和大哥孟思凡合作。因為他最得孟天成喜愛和器重,各方面能力都足夠勝任那個位置。那幾年,整個孟家都在混亂的動蕩之中,兵.戎相見、自相殘殺。而孟天成則漠然地等在戰場外,看著他們廝.殺。在那段時間裡,孟新翰突然隱隱地意識到——原來孟天成所謂的喜愛和器重,與集團的繼承權全沒有一絲關系。
在他的心裡,要的是一個足夠強大、足夠優秀的繼承人。而不是他一直以來寵愛的孟思凡、孟新宇。
孟家誰人不知孟天成不喜歡孟允安,卻放任他與孟思凡兄弟幾人爭鬥,沒有插.手絲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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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他們敗得一塌塗地,孟天成這才站出來,面對孟允安,他的臉上雖沒有笑意,卻有滿意。同樣的,他不喜歡孟允安,也不妨礙他選擇孟允安為繼承人。
孟思凡被送出國,沒有孟天成的允許,不得回國。孟新宇被直接踢出集團總部,不得沾公司一點事務。而他……則被派到到另一個城市的分公司升職,卻是明升暗降。
這樣想來,孟允安和孟天成對他還是“心慈”了。
想到這裡,孟新翰不禁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哪裡是什麼心慈,不過是他比孟思凡、孟新宇看透得早,在那奪.權的鬥爭中,他早早就看出來孟天成骨血裡的冷漠和無情,也看出了孟允安睚眦必報、如孟天成一般冷酷無情的陰鸷殘忍基因。而很多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孟允安的確比孟思凡能力強許多,比孟思凡更適合接手孟天成的位子。
在兄弟三人中,他最為低調,也從未在明面上與孟天成、孟允安對著幹。出頭的事永遠都是孟新宇去做。而和孟思凡相比,他更聰明的地方在於永遠能及時抽身。分公司雖然不比總部,但相比較孟思凡和孟新宇,他的處罰的確輕太多。
而那時,熙熙已經出生,他的很大一部分重心都放在了家庭上面。
這四年裡,他偶爾會問自己:甘心麼?
骨子裡屬於孟家人強悍好鬥的因子在蠢蠢欲動。孟新翰知道,無論他的性子有多謙和,多理智,對於權力中心的那個位置……他仍舊渴望!
他的確想奪回原先屬於他的東西,想帶著熙熙和妻子回到a市生活,重回集團總部。他是孟家的後代,那裡面也該有他的位置,而不是被孟允安幾人霸佔!
憑什麼……他們都姓孟!為什麼隻有孟允安、孟良哲、孟良傑才能擁有那些,而他、孟新宇卻如孟家的棄子一般,依靠那對些於孟允安來說微不足道的股份分紅生活。
孟新翰不甘心!
後來,孟思凡回國……他們從一年前就開始準備了。直到現在,他們終於抓到了孟允安的一個弱點,並可以以此來要挾孟允安!奪回屬於他們的一切!過往一切的偽裝都撕破,什麼爺爺、奶奶……兄弟之情,都不要了!
……
在這一刻,孟新翰看著孟新宇毫不在乎人命、傷人如玩笑一般的神情,他震驚地發現,他們在走老路。而他……已經變成了和當年孟思凡、孟新宇一樣的人!
與孟思凡、孟新宇不同,他對孟允安沒有那樣深的仇恨。即使是面對孟新宇這個親兄弟,他也早已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雖然綁架了星星,但是他們不能傷她。
孟新翰永遠都是這樣,無論他們的成功幾率有多高,他的意識裡仍舊有一部分理智被強迫地抽離出來,站在局外,冷靜地分析一切。
他時常告誡自己:無論何時,不能押上所有的籌碼!永遠保留一張底牌,好在緊急之時,救自己一命!
孟新宇的性格本就如此,被家人寵壞了,不知天高地厚。他從未將孟允安放在眼裡,一次又一次地去撩虎須。
孟新宇天.性如此,孟思凡則“死”過一次,求勝的欲.望比他們任何一位都要強烈!
隻有他……他的身後還有家人,還有妻兒。孟新翰看到孟新宇的眼神,他毫不懷疑孟新宇的確會在“不弄死”的前提下,傷害星星……
為了利益,真的要背上一條人命麼?
如果……他們再次失敗,孟思凡和孟新宇沒有退路,而他的妻子和兒子……
孟新翰眉心緊緊皺著,心中天人交戰。
孟新宇眼睛眯起,道:“三哥,你在想什麼?”
孟新翰道:“新宇,你先冷靜一些。先不要碰她。”
孟新宇轉著刀,無所謂道:“可以啊。不過早晚的事嘛。”
孟新翰不動聲色道:“什麼早晚的事?”
孟新宇衝床上的小丫頭努努嘴,笑道:“等結束後,她也要送人了。孟允安都死了,那個女人更沒什麼用,孩子還不還她都無所謂。”
“但是結束之前呢,為了誠信,我們要提前給點定金嘛。”
那一瞬間,孟新翰差點沒有控制住表情。他冷靜道:“哦,什麼定金?新宇,我聽不太明白。”
孟新宇推開他,捏了捏星星的小臉蛋,笑道:“身體上隨便選個部位送過去啊。三哥,你覺得哪裡好?”
孟新宇低頭仔細看起來,孟新翰沒說話。過了幾秒,孟新宇拍了拍手,道:“哦,我覺得手指頭就挺好,這個我比較有經驗。”
孟新翰轉頭盯著他,平靜道:“什麼經驗?”
孟新宇笑笑,“唔,這個呀,哈哈,我給孟允安那小情兒送過。嚇得孟允安差點沒把她給鎖籠子裡,哈哈哈!”
孟新翰皺眉,不悅道:“你怎麼沒跟我提過這些?什麼時候做的?”
孟新宇有些心虛,退後兩步,道:“哦,哦……我跟大哥說過啊!大哥沒反對呢。不過你看,效果不是挺好嘛,孟允安百密一疏,還不是被我們抓住機會了,哈哈,哈哈。”
孟新翰的心越來越沉,臉色平靜,放在褲側的手卻緊緊握成拳頭。
孟新宇道:“三哥你看不了就先出去唄,我來。”
說著,他去推孟新翰,卻沒推動。孟新宇快被他搞懵了。
孟新翰站著沒動,道:“新宇,今天先算了。明天再說吧。”
孟新宇不解道:“今天明天有什麼不同?”跟孟允安是一場持久戰,他們早已做好長期鬥爭的準備,哪一方先沉不住氣,便是輸了。
他們手中有星星,自然可以穩穩地吊著孟允安,狠狠地報四年前的仇!
孟新翰道:“你這樣不安全,沒有請醫生,萬一感染了,或者……”
孟新宇不耐煩道:“管她呢,死不了就行啊!”
孟新翰盯著他,道:“萬一死了呢?你下手沒輕重,小孩子本就身體脆弱,體抗力也差,萬一出了意外,我們手中唯一的這個籌碼沒了,你拿什麼去威脅孟允安?逼迫他低頭?”
孟新宇想了想,說:“那你說?”
孟新翰:“等明天,我找個信任的醫生。”
孟新宇說:“哦,那好吧。三哥你抓緊啊。”
孟新翰點頭,“我知道。行了,你先出去。”
孟新宇勾起嘴角,笑眯眯地上來摸了摸星星的小腦袋,然後吹著口哨走了。
星星盯著他的背影,困惑道:“走啦。”
孟新翰輕吐一口氣,在床邊坐下。星星坐在那裡沒動,還是有防備的,烏黑的大眼睛盯著他。
孟新翰道:“星星還記得熙熙哥哥嗎?”
星星忙說:“哥哥,哥哥!”
當然是記得。
孟新翰招了招手,星星猶豫兩秒,爬過去。
孟新翰將她抱在膝上,低聲道:“你喜歡熙熙哥哥麼?”
星星忙不迭點頭,“嗯!嗯!”
孟新翰輕笑一聲,手掌撫摸她柔軟的短發。小丫頭靠在她懷裡,身子那麼軟,那麼小……
她比熙熙小兩歲,說話做事方面卻比熙熙還機靈聰慧,會說的話不多,但磕磕巴巴,連手帶腳地比劃,竟有能表達她想說的意思。
真的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
“媽媽咧,媽媽?”星星問他。
孟新翰手掌一停,沒有說話。
星星仰頭看著他,小聲道:“要媽媽,媽媽。”
世上到底有沒有地.獄?他這樣的人,死後是不是會下地.獄?他所做的惡事是不是要報應到熙熙身上?
孟新翰唇角緊緊抿起,深深吸了一口氣。
星星不禁有些緊張,緊緊抓著他的衣服。
過了一會兒,保姆敲門進來。孟新翰將她放回床上,起身淡淡道:“屋裡裡太悶,天氣好就帶到院子裡曬曬太陽。”
保姆低聲道:“孟先生不允許的。”
孟新翰:“……嗯。”
星星眼巴巴地望著他,孟新翰沒有理會,直接離開。
*
晚飯的時候,孟思凡問:“聽說你下午沒讓新宇動那孩子?”
孟新翰手上動作微頓,然後道:“太危險,容易出事。等明天我找一個可靠的醫生過來。”
孟思凡想了想,也覺得有理,便沒再問了。
晚飯過後,他們兄弟三人便分開。孟新宇打遊戲,孟思凡則去了樓上書房。孟新翰想起一個小時前,他們收到了孟允安發來的第二封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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