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因為段宵放學提前回家的時候,第一個發現老爺子在樓梯上昏迷不醒。
保姆阿姨說看見他冷漠地站在旁邊。
但那時他已經把老爺子從樓梯那搬了下來,放在地毯上平躺著,也打過了救護車電話。
“聶小仗沒從火場跑出來和我無關。我沒必要騙你。”段宵伸手,指腹蹭了蹭她眼角的淚,“但實話實說,那天如果不是意外,我也可能親自動手。”
她不會理解段宵在看見她性命攸關的那一刻,心裡對聶小仗的恨意和惡意有多滔天。
所以被她認定他做了還是沒做,關系都不大。
但是,這對夏仰來說是有區別的。
她好似松了一口氣,打開他摸自己臉的手。漸漸停下抽泣,有點煩躁地說:“你為什麼總要嚇我!”
他不在意道:“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善人。”
夏仰扯過紙巾捂住臉,瓮聲道:“可是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惡念頭誰都會有。
但並非誰都會真的動手。
“你一天天就瞎讀這些?”氣氛才好了些,他又嘴壞地嘲諷,“難怪畢業論文會被老師打回來重改5次。”
“…”
她倏地氣紅了臉,甚至還磕巴幾句:“你怎麼連這個也知道!我電腦上也被你、你裝什麼鬼東西了嗎?”
段宵像看傻子一樣,瞥她:“我回過學校,聽見教授們闲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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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仰泄氣,小聲碎碎念:“真沒師德,那還挑我代表優秀畢業生演講呢!這跟卸磨殺驢有什麼區別,背後居然還和一群老師一起笑我——”
話音才剛落,他突然攬著她腰從中控臺那把人抱了過來。
猝不及防坐到他腿上,夏仰一懵:“你…”
段宵沒說話,情緒有些沉重。在摟緊她的同時,下巴又磕在她溫熱的肩頸那,重重地埋進去深呼吸一口氣。
像是在表達失而復得的一種慶幸。
今晚確實把他嚇得不輕,他低低地念了句:“還好你沒事。”
身上雨霧氣息染雜了男人的清冽木質香味,夏仰表情凝滯了兩秒,沾著淚水的密長睫毛此刻軟趴趴地垂在眼睑。
她走了這麼久已經很累,懶得再推開他,又想起來什麼:“對了,你爺爺怎麼樣了?你怎麼沒回去?”
“橋斷了,在修。”他看了眼沒反應的手機,語氣沒有起伏,“沒消息就當是好消息吧。”
為了省電等救援,他們沒開空調。兩個人抱著,總歸暖和許多。
過了片刻,夏仰輕聲喊他:“段宵。”
“嗯?”他抬起臉,上下地掃視她,“哪裡不舒服?”
她慢吞吞地搖頭,有點惆悵地問:“不是,民宿老板的那個皮卡車貴不貴呀?我才剛掙了點小錢呢。”
“…”
段宵抱著她嘆了口氣。
無語,頭疼。
沒多久,不遠處傳來了鳴笛的車聲和人聲,刺目明亮的手電燈光朝他們這裡照了過來。
是救援隊的人到了。
這場暴雨給山裡帶來了不小影響。
段宵和夏仰回民宿後,電力雖然恢復,但雨還沒停下。
這裡的村民都住在高處,山洪暴發倒是對人身安全不造成影響,不少鎮上的人都去參與了修橋活動。
橋在第三天修好,暴雨也是在第三天上午停的。
而夏仰一大早就收到了劇組群聊裡說準備開工的消息。
她剛從床上坐起來,又聽見許霓在樓下火急火燎地喊她:“夏,快起床,快來看啊啊啊!你老公的腿斷了!!”
夏仰愣了愣神,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哦,段宵的腿斷了。
她剛下床,腳落地的那一秒,腦子裡接收的信息這才轉化成功。
什麼!
段宵的腿斷了?!
等夏仰從樓梯那跑下來。
就看見許霓在院子裡捂著耳朵,大聲嚷嚷:“我不聽我不聽,我哪知道你是骨折啊?我就看見你是被人扶進來的!我還在為夏仰的後半生幸福著想呢!”
“…”
段宵坐在後座,長腿交疊著,放在前排座椅的腳託上。雙手抱臂靠著椅背,一臉不爽地看她。
聽見樓梯上的動靜,他目光微移,瞥見了夏仰的腳,蹙著眉問:“你怎麼沒穿鞋?”
民宿地上鋪的是木板,外面也有光滑石面,倒不硌腳。隻是下過雨,湿湿涼涼的。
夏仰身上裹著件外套,紐扣還沒扣上,隻囫囵地攥著前襟。
她揉了揉眼皮,往他那兩條腿上看:“你怎麼了?”
院子裡好幾個男人都在,其中一個是那晚救援的支隊長。
他帶著口北方的雜鄉音,出聲解釋道:“你男人開車送我們修橋的回來,路上遇到這不聽話的毛孩子!他跟他媽鬧脾氣,爬到那樹上去。掉了下來,還好是被接住了。”
夏仰看向支隊長指的那個小孩,發現很眼熟,納悶:“你是不是前天給我指路的那個小朋友?”
小孩明顯知道自己闖了禍,弱弱地躲在支隊長身後。
“救個小男孩把腿給摔了?”許霓接話道,揚起根手指晃了晃,“宵啊,你不行啊。”
段宵睨她一眼。
“哎那樹是真的高!地兒也不平整。”支隊長趕忙說道,“這孩子又沉,整個壓在小段身上…”
夏仰走近了些,問他:“哪條腿啊?”
他牽過她手,放在自己的左邊膝蓋上:“這兒。”
她沒敢使力,問:“痛嗎?傷到小腿筋骨了還是哪兒?”
“膝蓋下面都麻了。”
段宵邊說,邊把她外套扣子給扣好。
“那還挺嚴重的。趕緊去醫院啊,這都過多久了。”夏仰把手收回來,找他要車鑰匙。
一旁的許霓把車鑰匙給她,上了車後座:“去前兒那個停機坪吧,助理打過電話了,醫院馬上派急救飛機出來。”
夏仰趕緊進屋換過鞋。
再出來時,她看向門口外面的那個無助小男孩:“你過來,我順便送你回去。”
許霓在後邊笑:“這小孩還真會坑人,是不是算準了能蹭順風車啊。”
本來到今天下午,段氏集團那邊安排的中、小巴士也會過來,把這裡的高層們都一並接走。
段宵倒因為腿傷要提前半天回去了,隻留了助理在那照應著那幫人。
許霓這趟肯定也是要跟著直升機直接回市中心的,行李箱也提下來了。
“我晚點還要回拍攝基地,劇組今天能開工了。”夏仰從後視鏡裡看他一眼,“等會兒回去把車鑰匙給崔助可以嗎?”
段宵抬眼:“那你別送我,讓崔助過來。”
“為什麼?”
“你回來要是又走丟了,我上哪找你?”
夏仰微囧:“不會了,一回生二回熟。而且前天晚上是因為下大雨,天又那麼黑,車還壞了。”
段宵不聽,往車門外喊“崔助”。
夏仰摁下觸控板的按鈕,把他的車窗給關上了。沒等崔助過來就直接開了車,她拐著彎已經往路上走。
他臉色沉下來:“夏仰。我是傷到腿,不是廢了。”
“那又怎麼樣,你要打我一頓嗎?”
“…”
邊上的許霓和小孩一句話沒敢說,默默地縮小存在感,在這對吵架夫婦的旁邊安靜觀戰。
夏仰踩著油門,又小聲嗆他:“都說了現在沒下雨,是大白天,我能安全回來。崔助也是個女孩兒,沒大我幾歲,她都沒去過,還不一定有我熟路。”
段宵冷嗤:“你前天晚上一個人在林子裡被嚇哭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不是最清楚我走不丟嗎?”她音量提高了些,帶著幾分惱羞成怒,“我手機還帶在身上呢。”
這句話是在提醒他往她手機上裝定位器的事兒。
也隻有他倆聽得懂。
車裡一下更安靜了,許霓眼珠子在兩個人身上來回轉。
沒太明白夏仰怎麼這次突然脾氣這麼大了。
偏偏段宵也沒再出聲,跟知道自己理虧似的,隻拿起手機往那幾道容易搞混的岔路口拍照。
等到了,他把照片發給她。
傷筋動骨不能多挪動,醫護人員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擔架。上飛機前,段宵看向她,招手讓她過來。
直升機螺旋槳在轉。
風聲大,聽不清人講話。
夏仰隻好過去,半蹲在他那擔架旁邊,把耳朵湊過去。
“車鑰匙不用給崔助,你自己開。”段宵說完這句,又碰了下她的耳後。帶著氣聲,“別不回我消息。”
夏仰耳根被撥弄得泛紅,起身模糊地應了句:“…嗯。”
段宵回去後,給傷到的腿拍了片子。沒多久,看見夏仰發的消息。
【宵禁】:我到劇組了,你腿怎麼樣?
段宵直接回撥了個電話過去:“是骨折,打了石膏,還要住院觀察一周。醫生說看上去很嚴重,你多久回來?”
“我可能還要兩、三天。”她大概是因為工作,說話聲音困又黏糊,“劇組進度被前兩天的臺風給拖了。”
段宵沒出聲。
夏仰敏感地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語氣淡淡,“隻是第一次傷到腿,一個人挺不方便照顧自己的。”
“不能找個護工嗎?而且你隻是傷到了一條腿…”
“不能,不喜歡陌生人碰我。”
“知道了。”她想了下,說,“我會盡快回來的。”
“行吧。”
兩個字,被他說得有多勉為其難似的。
“…我記得我的原話是‘你小腿肌肉拉傷,裡面充血,暫時需要住院觀察一周。’”
他的骨科醫生坐在辦公桌對面,聽著他剛才的通話內容,匪夷所思地問,“怎麼在你口中變成了——骨折,還打石膏?”
骨科醫生說完,望向他完好無損的腿。
段宵面無表情地撒完謊,用著“你少管老子”的涼薄眼神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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