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嬸還沒走,給曾雪瑩和易澄澄都倒了杯熱水。
“您是,鍾晴的母親?”
曾雪瑩寒暄。
六嬸連忙擺手:“不不不,我隻是她們隔壁院的鄰居,平時幫鍾晴照看澄澄的。”
曾雪瑩對鍾晴的生活感到好奇起來。
“澄澄是,鍾晴的妹妹?”
六嬸解答:“不是親妹妹,澄澄姓易。不過鍾晴待她比親妹妹還親。很少能見到這麼仁義的孩子了。”
曾雪瑩對鍾晴的身世和生活更加好奇了。
這時鍾晴換好衣服出來,謝過六嬸,送她回家。
再進屋後,她看到曾雪瑩正在跟易澄澄聊天,像幼兒園的老師哄小朋友那樣,非常耐心和藹。
易澄澄居然也沒有怕她,張大著眼睛聽她說話,情緒非常穩定。
鍾晴笑著想,漂亮姐姐果然誰都喜歡。
外面雨越下越兇,快傍晚時,鍾晴幹脆留曾雪瑩在家裡吃飯。
為了讓她舒服,鍾晴還特意找了身家居服讓曾雪瑩換上。
曾雪瑩也不扭捏推辭,三下五除二換上衣服。她一米七幾的個子,穿著鍾晴一米六五的家居褲,有些像九分褲。
鍾晴和曾雪瑩都笑起來。易澄澄也跟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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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的小院房間,被三個女孩的開心笑容溢滿。
鍾晴炒了四道家常菜。曾雪瑩邊吃邊贊:“沒想到你這麼會燒菜,味道堪比大廚,你太棒了!但是以後找男朋友就不要說自己會做飯了,讓他做。”
鍾晴立刻重重點頭:“是的,能者就要多勞,以後我會裝成家務低能兒,然後瘋狂贊美我的另一半怎麼那麼會幹活,一定讓他迷失在我的贊美裡,家務全包飯菜全燒,爭取做到pua他全權照顧我並且還甘之如飴。”
曾雪瑩哈哈直笑。
吃過飯,天色已經黑如濃墨。雲厚得把天都壓低,大雨如同加了馬達,瘋狂傾瀉。
打開的電視新聞裡正在播報,市內高架橋下已經出現災情,新聞發言人再次提醒廣大市民,非必要不要外出。
鍾晴對曾雪瑩說:“雪瑩姐,要不然,今晚你就在我們這裡對付一晚吧,明天雨勢小了再走?”
曾雪瑩看看窗外天氣,也決定不拿自己小命開玩笑。
“不會太麻煩你們姐妹倆吧?”她問道。
鍾晴立刻說:“我才覺得是我們姐妹倆拖累了你呢,要不是送我們,你也不會落得個有家不能回呀!”
曾雪瑩笑道:“行,那我就不客氣了,今晚住這裡。”
她轉去夾起聲音問易澄澄:“澄澄,晚上我住這可以嗎?”
澄澄飛快點頭,眼睛亮晶晶。
鍾晴再次確定:“雪瑩姐,她喜歡你這個漂亮姐姐。”
曾雪瑩開心不已,去摸易澄澄的頭頂。
鍾晴用幾把椅子拼接在床邊,再鋪上被子。雙人床完美拓展成三人床。
晚上三個人睡在一起。
聽著外面的雨聲,易澄澄很快睡著。鍾晴和曾雪瑩小聲聊起天。
黑夜和雨聲,好像能天然擊退人與人的提防隔閡。心裡話講出口,變得沒有一點難度似的。
兩個人不知不覺聊到喬明軒。
鍾晴問曾雪瑩,為什麼喜歡他。
曾雪瑩在黑暗裡,聲音壓得低低的,卻含著溫柔笑意:“為什麼啊?因為他,很強,總是像朵高嶺之花一樣不可逾越採摘。我這個人慕強,所以被他吸引。”
——啊?就因為這樣嗎?
鍾晴有些疑惑。
“可是,這叫作仰慕,不是喜歡吧?”鍾晴小聲問。
曾雪瑩低低笑了一聲:“隻有你們這種小女孩才把仰慕和喜歡分那麼清,我們大人什麼都要。”
鍾晴想,可不是。所以人愈大,欲望愈多,滿足和快樂愈少。因為人在一年又一年的時光裡,會變得貪心。
“其實呢,是因為小時候他救過我,但他不記得了。我卻沒有忘,一直都記得,並且還對他動心了。”
鍾晴“啊?”了一聲。
竟會有這麼小概率的巧事麼?他恰好救過她,又恰好忘記了;隻有當事人持久記得,並且漸漸仰慕他。
真是奇妙。
鍾晴想知道這奇妙過程具體是怎麼一回事。
“他小時候救過你?這麼說,你們不隻是同學,其實更是青梅竹馬?”鍾晴問道。
曾雪瑩想了想回答:“青梅竹馬算不上,最多算鄰居。”
尚無困意,談興也濃,曾雪瑩幹脆娓娓道來小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我還在讀中學,放暑假時報了補習班,有一天補習到很晚,我爸媽都有事,沒人來接我,我就一個人回家,結果路上碰到幾個小混混無賴男生,擋住我的路,非要和我交朋友。我那時沒有現在長得高,也沒有現在膽子大,被嚇得夠嗆,不知所措,眼看就要被幾個無賴男生欺負到。”
鍾晴聽得揪心。
人人都說漂亮女孩從小就比別人得到太多,可其實漂亮女孩也會背負很多莫名的東西。異性的歹念企圖,同性的容貌嫉妒,職場上因為長相而被忽略工作能力……有時說起外貌是困擾,又會被人當做無病呻吟的矯情。
不過也是,能夠吃到容貌的紅利,就要承擔其帶來的壓力。世間萬物就是這樣的,有正有反,有黑有白,於是才有五彩繽紛。
“然後呢?”鍾晴很想穿越回去,替漂亮的女中學生打跑混混。
“然後,一個高大、颀長、英俊的男生走過來,問我:需要報警嗎?”曾雪瑩笑聲裡帶上小女生時代的那種情竇初開心情,“他一張嘴,我的天,連聲音也很好聽,簡直要命。”
“他當然就是喬明軒了。”
鍾晴不知怎麼,也跟著笑起來,好像看到一部青春洋溢的偶像劇。
“他和他們打架了嗎?”鍾晴迫不及待地問。
英雄救美,都是要打一場的,那才痛快。
“沒有。”
哦?
“他靠智取。”
嗯?
“他從對方幾個人的校服標志,分析出他們是哪所中學的學生,從他們拎著隨便裝書本的塑料購物袋,分析出領頭混混住在哪家便利店附近,他告訴混混,隻要過去附近稍加打聽,就能從街坊那裡知道他父母是誰,做什麼工作。從他出來闲晃還不忘用塑料袋兜著幾本書,可以看出來,雖然他瞎混,但還是怕父母的,否則不用帶著幾本書敷衍爹媽。所以明軒他最後問:需要讓你爸媽知道,你在外面劫女生的路嗎?”
鍾晴想,哇。
果然智取好像比武鬥更加高光。
“那幾個混混男生最後不甘心地走掉了,我也記住了這個叫喬明軒的男生。”
“英雄救美,這真的很難忘。”鍾晴點評。
“可不是,”曾雪瑩嘆氣,“可是記住這件事的隻有我自己,他轉身就忘了,再見面時根本不記得我。”
鍾晴好奇:“再見面時,是上大學嗎?”
她記得宗勇介紹過,他們幾個人是大學同學。
“如果是上了大學才重逢,他不記得我,我就沒那麼耿耿於懷了。”曾雪瑩說,“是那次他救下我不久後,我們就再見面了。”
哈?
鍾晴想,這發展真的很言情,挪去小說網站,可以孵化出一本很動人的青春文學。
“原來啊,他家裡和我家裡住在同一個別墅小區,隻不過一個在最東,一個在最西,平時各家車子各走東西門,所以很少見到。但兩家的家長都是互相認識的。”
鍾晴是第一次聽到涉及喬明軒家裡的事,她很好奇,但她也死死按捺住自己的這份好奇。
她不問。問多了,又得收到喬明軒“不可能給予回應”的保持距離警告。
曾雪瑩說多少,她聽多少就好。
“不過我們兩家的情況稍微有些不太一樣,我父母是原配夫妻,明軒是跟著她媽媽改嫁到繼父家裡的,他自己的父親在他很小時就去世了。”
鍾晴在心裡“啊”的一聲。原來他的家庭也不完整,他沒有了父親。
心裡湧起一股奇異又復雜的感受,類似一種壓抑不住的憐惜。
“我之前在小區裡沒有見過喬明軒,除了兩家各在東西,還有一個原因,我和他讀的學校不一樣。我是女校走讀生,他讀寄宿私立,一般他都待在學校裡,除非節假日,不怎麼回家。”
那種類似憐惜的奇異復雜感覺在鍾晴心裡逐漸增加。
“他為什麼讀寄宿學校?……他繼父對他不好嗎?”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問題。
曾雪瑩斟酌措辭:“據我後來從我父母以及其他鄰居那裡的打探,其實他繼父對他們母子蠻好。他繼父是個非常厲害的人,有自己的大公司,但和病逝前妻沒有子女。喬明軒的媽媽帶著他嫁給他繼父以後,兩個人也沒有生育孩子。這麼說起來,喬明軒還算是他繼父唯一的法定繼承人呢。不過我們那個小區裡,當時有些素質不是太高的暴發戶會傳八卦,說他媽媽很有手腕,才能帶著拖油瓶嫁給有錢男人。”
鍾晴憤憤然:“所以有時世道真是不公平,這種有偏見、愛嚼舌根的人居然會發財,那些品格高潔的人反而兩袖清風。”
頓了頓,忍不住穿越時光為過去的喬明軒憂心:“喬總那時,因為這些人的胡說八道,會承受很多他當時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吧?”
“可不是,”曾雪瑩在黑暗中點頭,“他那時也是怕因為自己是個拖油瓶,會影響到母親的幸福生活,於是很克制對母親的需要,從而不給母親和繼父的生活添麻煩。也是因此,他一直選擇讀寄宿學校,這也是他現在獨立、自立得幾乎到了變態程度的原因。”
鍾晴聽得心口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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