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們每人做好一道菜,再把廚房大師傅做好的飯菜一起端上桌,一家四口坐下來開飯。
向雅菁發現,這時喬明軒和林華坤兩人之間一推一拉的對話,已經全然沒了尷尬,他們彼此間一問一答或一應一和,都變得極其自然,絲滑又流暢。
他們談到行業情況,又談到國際趨勢,再繞回到國內未來前景。言談間都有縱橫捭闔的氣勢,和高瞻遠矚的眼光。他們的交流連向雅菁這個金融門外漢在一旁聽了都覺得有種淋漓盡致的爽快。這才是高手與高手的見解碰撞。
他們爺倆實在聊得起勁,根本顧不上拿筷子。最後還是向雅菁忍不住勸他們道:“都停一停,不要聊個沒完,以後有的是時間,先吃飯!”
第66章 找到一個人
林華坤正聊得有些意猶未盡, 但夫人的話他要聽。所以隻好讓這場雙人會談戛然而止。
不過他對喬明軒說:“明軒,有空要多回來,陪我多聊聊, 現在能和我聊到一起的人太少了!”又轉頭對向雅菁贊不絕口地誇人, “咱們家明軒這孩子,非常可以!說實話在他們下輩人裡還沒有誰能接住我聊的東西, 他是獨一個。”
向雅菁聽了又欣慰又開心, 兒子與繼父能聊得這樣好, 簡直讓她比過大年還高興。她嘴角的笑容咧到最最大, 忍不住對兒子說:“明軒, 你林叔叔從來不誇人,今天是破例了!”
喬明軒微笑,給繼父倒杯酒, 敬他:“我也應該多回來跟林叔聊聊天, 聊完感覺很多思路被重新打開, 受益匪淺。”
父子倆碰杯喝酒, 一時氣氛竟有那麼些父慈子孝的其樂融融。
向雅菁覺得眼睛發痒鼻子發酸,起身去了洗手間。
鍾晴悄悄跟過去照看她。
向雅菁抹掉眼角湿潤, 由衷對鍾晴說:“我們一家子都是不會表達愛的人, 尤其老林和明軒,所以才弄到今天這地步, 一家三口搞得比陌生人還客氣。鍾晴, 託你的福,讓那父子倆今天總算破了他們的交流壁壘了!”
頓一頓,擤了擤鼻子, 她欣慰地笑起來,又對鍾晴說:“鍾晴, 你上次跟我說的話真的很對,你說母親愛孩子、親近孩子什麼時候都不晚。為你這句話我要再次謝謝你小晴,託你做紐帶的福,我今天終於看到我們一家子也能像其他人家那樣,有彼此親昵起來的希望了!”她說著說著一撸手腕上的镯子,不由分手套在鍾晴胳膊上,“來孩子,菁姨給你個禮物,不值錢,你帶著玩就行!”
那頓飯,一家四口最後在極為和美的氣氛中吃完。
回到家,喬明軒告訴鍾晴:“我繼父已經答應幫我聯系函聚投資的老板崔巨函。你放心,他出手,一定有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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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晴踮起腳摘掉他的眼鏡,再抱住他的頭,在他臉上吧唧吧唧地親出一片聲音。
然後她舉起手腕,給喬明軒顯擺從向雅菁那裡收到的镯子。
喬明軒看著那镯子,不動聲色地問:“我媽給你镯子時,怎麼說的?”
鍾晴原話回答:“菁姨說,送我個小禮物,不值錢,讓我帶著玩。”
喬明軒眯眯眼。
鍾晴覺出什麼,連忙問:“有哪裡不對勁嗎?”
喬明軒笑了:“你知道林叔為什麼家底豐厚嗎?因為他家祖上有翡翠礦山。所以這镯子也算是林叔祖上傳下來的,結婚後他給了我媽,我媽說過要留給未來兒媳婦的。”
鍾晴聲音微微顫:“祖上……傳下來的……那是不是很貴?”
喬明軒淡然地說:“這種種水的翡翠镯子,現在市價大約已經上了七位數。”
鍾晴張大嘴巴,驚得呆呆。
什麼?喬明軒的媽媽給她在手腕上戴了一輛豪車?
她未來婆婆也太喜歡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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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晴要把镯子還給向雅菁。她戴著它實在覺得連空氣都變成危險物質,很怕它流動時會劃傷手镯。
喬明軒卻不同意:“我媽一向奉行給出去的東西就不能收回,你要是這麼還回去,她會寧可直接扔了。”
“不是說,祖上傳下來的,就這麼扔了?”鍾晴費解。
“我剛才可能沒說太清楚,它的確是林叔祖上傳下來的。但林叔祖上不隻傳下來這麼一隻镯子。”頓了頓,“有許多;畢竟他家曾經擁有一整座翡翠礦山的。”
鍾晴倒吸口氣,很多隻這樣的镯子,就是很多個七位數……林家祖上,可真是家大業大!
她有點能理解喬明軒隨他媽媽嫁進林家時,為什麼會遭人議論了。的確這樣的家世找什麼樣的單身姑娘都找得到了,可林華坤偏偏看重一個帶著孩子的俏寡婦。
鍾晴還是褪下镯子,交給喬明軒,讓他替自己保管。
“我還是職場菜鳥,還不適合戴著它到處談項目。等我有一天成長為貴婦,我就拎著愛馬仕穿著普拉達,帶著這隻翡翠镯子,出去談幾個億的大項目!”
她的雄心壯志逗笑喬明軒。但他依然拒絕替她保管。
“給你了,就是你的,你自己保管。”
已經說到這份上,鍾晴決定也不再繼續矯情。她把镯子收起來,自行保管。
雖然镯子是向雅菁給的,但一句“留給未來兒媳的”,使它更像是她和喬明軒之間定情的認證。鍾晴由此更加珍視這隻镯子。
幾天後,林華坤給喬明軒帶來消息,他已經想辦法聯系到崔巨函本人。
鍾晴不由再次感慨喬明軒這位繼父大人神通廣大。
喬明軒立刻約崔巨函見面。
崔巨函很給林華坤面子,應允了會面請求。地點由他選,是城中名流最愛去的高端會所,那裡私密性好,不用擔心被債主追討或者記者跟蹤。
那會所鍾晴知道,她曾經去給喬明軒送過文件。
這次喬明軒直接帶著鍾晴一起赴約。
包間裡,鍾晴見到崔巨函,這個間接改變了易家命運的中年男人。她知道,在商言商,就算崔巨函當時做了不繼續投資一程制品的決策改去投了量發制造,倒也不能說崔巨函有什麼錯。畢竟他也要為他的公司做整體考量。
可是情感上,她就是過不去那道坎子。如果眼前這人當年沒有聽信薛遠堂的話臨時變卦,也許一程制品已經又盤活過來,也許易強和程素怡還在,他們一家四口還在享受天倫之樂。
可現在,他們卻家破人亡天人兩隔。
鍾晴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不由握成拳頭,這股悲愴不知道要對誰去發泄。
忽然她的拳頭被溫熱掌心包裹住。
鍾晴從雜陳百感中回神,轉頭看向喬明軒。
他的眼神堅毅又溫柔。他什麼都懂她,他明白她所有感受。
他在給她力量和安慰。
鍾晴一瞬間平靜下來。
三個人在沙發落座,喬明軒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崔總您也應該從我父親那裡聽了一些事情的前後原委,我這次約您來……”
他還沒說完,崔巨函已經迫不及待打斷他:“我知道!你是想問關於薛遠堂的事對吧?”提到這個名字,他竟然變得咬牙切齒起來。
“不瞞你們說,我這次答應出來見面,也實在是恨透了這個薛遠堂,他可真是把我害慘了!”
他端起茶杯喝盡一盞茶,潤潤喉順順氣,繼續說道:“說起這個薛遠堂,我就一肚子的悔!當年自從我聽了他的慫恿,變卦沒有投易強的一程制品,而轉去投了量發制造,我的函聚投資就開始走向萬劫不復之地!”
鍾晴靜靜聽著,心裡默默想,原來你也知道你的事是從哪裡壞起。可惜沒有時間穿梭機,過去的悲劇誰也做不到逆轉,所以現在不得不去承擔後果,這不可說不是咎由自取。
崔巨函說下去:“這個量發制造,我開始隻是投資它,可是沒想到它根本不像薛遠堂在計劃書裡包裝得那麼好,我的盡調團隊私下都被薛遠堂打點過,盡調之後自然也就跟我說沒發現什麼問題。等投資款到了位,我才察覺不對勁,這破企業已經千瘡百孔,比之前的一程還要差得多。我真是悔青了腸子,但也沒辦法,沉沒成本已經投進去,不想虧到底,隻能豁出去,幹脆把量發制造剩下的股份也全都買過來,把它完全變成函聚投資的子公司,然後再想辦法把它盤活、包裝一下重新賣出去。這特麼還是薛遠堂給我出的主意!”
喘口氣,崔巨函變得痛心疾首道:“薛遠堂極力慫恿我整個買下量發制造,我鬼迷心竅聽了他的話。等把錢打過去,量發的老板立刻拿著錢移民跑路,連個影兒都再也找不到!然後我發現,量發早就是個爛透了的攤子,根本盤不活,它內部一部分資產早就做了民間借貸的抵押,我就是全世界腦袋最大那個冤大頭,花錢買個大破爛回來!那陣子我真是被搞得焦頭爛額,一邊收拾量發這個爛攤子,一邊還得跟民間借貸來回拉扯,不斷打官司,加上當時市場環境不太好,我又決策錯誤,函聚投資一下就出現多個項目兌付危機,最後所有事趕在一起,我無力招架,我的函聚投資最終就這麼倒閉了。”
說到這,崔巨函無限唏噓。
“我當時也試過找人借錢周轉幫忙,別人也都答應得很好,說一定盡力幫我度過這個難關,幫我盤活我的函聚投資,因為看好它的前景。可最後他們卻全都變卦了。”
鍾晴心頭一動。這世間好似真的有因果循環。當年函聚投資對一程制品也說過同樣的話,隨後函聚投資也變卦了。當年的一幕,後來竟幾乎一模一樣復刻在崔巨函自己身上。
隻有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吧。
崔巨函果然痛惜地說道:“說起來,我也算是嘗到了當年易強被我突然變卦不投資時的滋味了,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絕望得想一死了之。我落到現在這個境況,想來也是報應。”
鍾晴指尖顫抖。她端茶時,茶盞茶碟碰在一起,叮叮輕響。
努力喝下一盞茶,心總算恢復平靜。
喬明軒一隻手臂繞到她身後,輕拍她後背,無聲撫慰她。
鍾晴對崔巨函問:“所以,一切壞事情的源頭,其實都在薛遠堂這個人身上,對嗎?”
崔巨函恨得咬牙切齒:“你說得沒錯,歸根究底,一切事情最初就是壞在薛遠堂手裡!”
鍾晴開始拉仇恨:“你的函聚投資轟然倒閉,而他現在卻賺得盆滿缽滿,過得紙醉金迷,實在叫人意難平。”
崔巨函激動得一拍桌:“可不是!這是什麼世道?最壞的人過得最高枕無憂,被他利用過的人卻財產散盡,這誰心裡能過得去?我現在過得是什麼日子啊,東躲西藏地就怕債主追上!我真是希望有人能趕緊扳倒他,讓他沒有好果子吃!”
他看著喬明軒說:“所以你父親通過其他人一聯系我,大致說明來意後,我立刻就答應來見你了。”
第67章 溫暖小飯桌
崔巨函表明來意後, 又對喬明軒進一步展明態度:“在扳倒薛遠堂這件事上,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你們盡管開口, 畢竟我們的目標一致, 都是想讓薛遠堂那小子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喬明軒坦誠說道:“那麼崔總,我們也不和您繞彎子, 我們想看下當時薛遠堂給您提供的量發制造的相關資料原件, 尤其是財務資料原件, 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崔巨函立刻說:“很方便, 雖然我的公司倒了, 但公司賬冊和項目資料都還在,我在鄉下有間倉庫,本來是存放收藏品的, ”說到這他苦笑, “現在收藏品全都變賣抵債了, 騰出的地方就是裝這些賬冊和資料。你們今天有空嗎?有空現在就可以跟我到倉庫去, 沒空的話我們可以再約時間。”
鍾晴立刻說:“我們現在就有空。”
這種事,能早點完成就早點, 畢竟時間越拉長, 出現意外狀況的概率越大。所謂夜長夢多。
三個人達成一致,當即就出發, 說走就走。
車子駛了近兩個小時, 終於抵達崔巨函的倉庫。鄉下地價低,崔巨函的倉庫佔了好大一片。
倉庫門一打開,鍾晴不由愣住。
裡面堆得亂七八糟, 什麼都有,看得出函聚投資倒得很突然, 東西全都顧不上仔細分類,都一股腦搬到這裡堆成堆。最神奇是鍾晴看到函聚投資的前臺桌板都在裡面,板子上還有蒙了灰的燙金字“函聚”,在沉默又倔強地展示自己曾經是閃閃發光的金字招牌。
鍾晴想崔巨函留著這些東西,也許是心中還有希望,覺得它們在今後還有機會用得上,他還能東山再起。
無論如何,人有希望,總是好事。
函聚投資的一切紙質資料都堆在倉庫一角,一摞摞堆得老高,沒有進行分類。
鍾晴環視由文件築起的一摞摞高塔,倒吸一口氣。想從其中找到某個項目相關的資料,真不是件容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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