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晳放下手中的熱茶,站起身直言道:“爸爸,我想請你幫個忙。”
“嗯?”簡嚴清繞到辦公桌,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你說。”
簡晳將事情始末說了個大概,言簡意赅地抹去了賀燃不許她作證的事。
簡嚴清聽完久未發言。簡晳有點急,剛要再開口,簡嚴清已經拿起私人手機撥了出去。
———
城北郊區。
派出所的審訊室裡,賀燃手腳加銬,被束縛在審訊凳上,白熾燈明晃晃地對著他眼睛。
“12月18日上午九點,你把受害人綁至互同巷的民房裡,期間對女孩父親實施了電話威脅,是否屬實?”
對桌辦案人員義正言辭,神情嚴肅。
賀燃極輕一笑,“屬實個狗屁。”
剛落音,後頭的男子按住他受傷的右肩使勁一掐,賀燃頓時額頭冒汗,“我日你大爺!”
那人拿著棍子又是一揮,“讓你狂!”
賀燃連人帶椅被撂倒在地,他咬緊牙關,抬頭怒目,“你們這幫孫子,就別讓老子活著出去,信不信我告死你們這群渣子!”
“嘿兒,你小子嘴挺硬,上頭說了,就把你往死裡搞。”男人目光兇狠,腳抬到半空剛要踹下去,敲門聲響起。
一個便衣男子形色匆忙,進來後在辦案人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對方神情浮出緊張之色,連忙起身指著賀燃,“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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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人者不可置信,“啥?你可別弄錯!你們所長明明就……”
“我說放人!”他越過木桌,急急給賀燃解銬,同時壓低聲音警告喋喋抱怨的打人者,“所長大還是局長大?市局的電話親自打過來了!”
賀燃斂下劇痛,聽到這話眸色遲疑。
他按著肩膀,腳步緩慢地往外走,夜深露重,風呼呼而嘯。
嘉爺這手段還是一如既往的下三濫,賀燃見怪不怪,舔了舔槽牙,吐出一口帶血的沫子。
還沒走下派出所的臺階,一輛白車平緩駛來堵住了去路。
賀燃神色微閃,簡晳滑下車窗,冷淡淡地看著他,兩人對視,賀燃的眼神從驚訝到平靜,最後浮出調侃的笑意。
簡晳被他盯得火冒三丈,沒好氣地說:“我就來看看你胳膊斷了沒。”
賀燃偏著頭,故作委屈道:“斷了哎。”
“斷的好!”簡晳轉過頭,手指摳著方向盤。
賀燃也不急,由著她沉默,他費勁地從兜裡摸出煙放嘴裡咬著。
簡皙輕微嘆氣,無奈地又偏過頭說:“還不上車。”
賀燃挑眉坐上副駕,拳打的傷痕橫在臉頰,更添幾分痞性。
簡皙轉動方向盤,側臉很美很冷,賀燃把煙放回煙盒,靠著椅背閉目說:“看見有藥店就放我下來,我這胳膊疼的厲害,得買點藥。”
簡皙語氣冰冷,“疼死活該。”
賀燃氣息微喘,忍著肩胛上的痛道歉:“對不起,老是兇你。但我說實話,那種情況你不能出頭,弄我的不是什麼好人。”
“我看你就不是好人。”簡皙氣沒全消,但他一解釋,心裡還是好過些。
賀燃身上的傷不輕,他沒再吭聲,表情繃得硬硬的,“前面就有藥店,停車吧,你早點回家。”
簡皙車速不減,“唰”的一下開了過去。
賀燃:“……”
“喂,陳主任,我是小簡。”簡皙拿出手機打電話,笑容盈盈,“這麼晚了還打擾您真不好意思,對,我有個朋友傷了手,想找您給看看。那好,我十五分鍾後到。”
掛斷電話,她表情又變冷了。
賀燃嗤笑,“去四川學過變臉吧?這技術登峰造極。給哥找後門了?哎,簡醫生,其實你還是不怎麼討厭我的,對麼?”
簡皙的手不受控地握緊方向盤,她壓下驟亂的心跳,冷言道:“我隻是不和你一般見識。”
賀燃眉毛微挑,心頭的喜悅跟開了蓋的可樂一樣,滋溜溜冒氣泡。
他坐直了些,腦袋往簡皙身邊靠,熱乎的氣息灑向她脖頸:“醫者仁心哦簡醫生。”
簡皙皮膚一陣麻,呼吸都亂了套。
賀燃恢復原樣,清了清嗓子,“前邊什麼都沒有,你踩急剎幹嗎?”
簡皙:“閉嘴。”
呵。賀燃心想,還惱羞成怒了呢。
———
醫院骨科。
賀燃照了片子,被醫生詳細檢查了番後,拎著一袋藥結束看診。
“開後門就是方便,別提是晚上,就算白天看病,沒排個兩小時隊別想出來。”賀燃拎著藥包,走在簡皙後面,“我說,你能慢點嗎,剛誇你醫者仁心來著。”
簡皙停下,雙手交疊在胸前,“你這人……”
“我沒看錯人,”賀燃打斷她,隔著短短兩米,他的神情變得溫柔,“嘴硬心軟又善良,手長腰細還漂亮。”
簡皙愣了愣,然後哭笑不得,被這男人誇真挺不一樣。
還帶押韻!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晚上的不快竟然在無聲的對目裡沉默散遠。
簡皙抿了抿唇,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賀燃朝她走來,帶著歉意說:“對不起,本來說接你下班的。結果這一晚上淨幹些操蛋事了。”
簡皙:“不用對不起,你來不來都無所謂。”
賀燃嘖的一聲,“你這女人,專往人心裡捅刀子。”
簡皙搖了搖車鑰匙,“趁我沒改變主意,上車。”
“家裡就一個老太太,我這樣子回去能把她嚇出心髒病。”賀燃說:“你走吧,我自個兒找地方待一晚。”
簡皙收緊鑰匙,問:“你帶錢了?”
賀燃笑,“早被條子搜走了。”
“沒錢你去哪開房?”
“自動取款機那能避風。”
簡皙不置可否,一語不發地往前走,賀燃看著她的背影纖細如彎月一點一點縮小。
他垂眸,鞋尖在地上用力摩了兩下,正準備離開——
“喂。”是簡皙。
賀燃回頭,簡皙遠遠的站在那,但聲音十分清晰,“我家就在附近,你睡沙發。”
十個字,平靜,冷淡,卻給賀燃會心一擊,說不出的安然和滿足。
————
“沙發有點小,你拿兩條椅子堵著,這是被子枕頭,要是還冷,那還有條羊絨毯。”簡皙交待完,把東西放在沙發上,“哦,你看電視嗎?遙控器在下面。”
賀燃身量高大,空氣似乎都被他奪去大半。簡皙淡化他強烈的存在感,就要回臥室。
“簡醫生。”賀燃問:“我能不能借你浴室洗個澡?”
“可以。”簡皙說:“等等,我拿條毛巾給你。”
等人去臥室,他才打量這套房子。
五六十平一個人住足夠,裝修也很新,簡潔整齊,左邊是面照片牆,三張照片都是簡皙和一個男的。
“那是我弟弟。”簡皙從臥室出來,手上搭了條藍毛巾,“他比我小三歲。”
賀燃移開目光,“姐弟感情很好。”
“被逼的,巨煩。”簡皙習慣性吐槽,“小孩似的。”
“腦子還是身體?”賀燃接過毛巾,笑著侃。
“身高一八八的巨嬰。”簡皙也笑。
賀燃挑眉,“跟我一樣高啊。”
“你有一八八?”簡皙看了他一眼。
賀燃挺不樂意,“什麼眼神,懷疑啊?來來來,比比看。”
“真不像,我看你最多一米八五。”簡皙走過去,左手在他和自己的腦袋之間比劃,“你看,我手還能夠得著,換做陶星來就……”
簡皙打住,發現賀燃笑意橫生,一點也不掩藏地看著她。
太近了,兩個人太近了,一個拳頭的距離,好像下一秒就會撞進他的懷抱。
賀燃沉音壓聲,那嗓子碾過她的耳垂,“被你發現了,我真的隻有一米八五,簡醫生……你好厲害啊……”
簡皙猛地後退,十分無語。
賀燃嘴角輕飄飄地勾起,“我去洗澡了。”
簡皙下意識地提醒道:“你把門鎖好!”她怕他又發騷!
“怎麼?”賀燃側過身,表情深沉:“怕控制不住自己啊?”
簡皙不解,“什麼?”
“控制不住衝進來看我。”賀燃說:“沒關系,你想看,我能給你擺出十八種姿勢,不收錢。”
簡皙哭笑不得,“你!”
“你笑了就好。”賀燃語氣溫和,聲音也歸於平靜,“說了要疼你,可總是一堆破事讓你不高興。”
他坦蕩的好感和直白的表述如此普通。
普通得沒有詞藻修飾,沒有花言巧語,可這久違的赤誠意外的讓簡皙覺得……舒坦。
她若有所思又不反駁的樣子讓賀燃輕輕笑了起來,“簡皙。”
她抬起頭,“嗯?”
賀燃在她晃神的時候已經脫了上衣,青紫的傷印和堅實的肌肉混在一起,給視覺呈現一場極佳盛宴。
他隱著笑,臉上是淡淡的溫柔和自信:
“其實你對我有點來勁,是嗎?”
哎呦我日
簡晳條件反射般的推了把賀燃。
“哎呦我日,”疼的他五官都擰成一團,“惱羞成怒了是不?”
“再亂說你就睡大街!”簡晳轉身去廚房,沒再搭理。
在廚房接了半杯水一口喝光,還覺不夠,又接了半杯。
簡晳捧著杯子往外瞄了一眼,浴室門關上了,她也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氣。
自己這是怎麼了,引狼入室麼?
簡晳自嘲地一笑,搖了搖頭,撿起案臺上的兩顆維生素和水吞服。
賀燃洗澡很快,十來分鍾就出來了,頭發湿噠噠的,衣服還穿原來的,挺不客氣地說:“簡醫生,幫忙上下藥。”
簡晳站在窗戶邊,正在回陶星來的微信,她側過頭,眉間聚著忍無可忍。
賀燃:“肩膀後面我夠不著。”
簡晳呵了聲,“都一米八八了手還這麼短。”諷刺歸諷刺,人還是朝他走去,“藥呢?”
一支消腫,一支化瘀,還有一包消炎的。
賀燃費兒八勁地脫掉上衣,皮膚上留有未幹的水漬,他的肉收得很緊,脊骨凹成一條淺弧沒入腰胯。
賀燃腰上有紋身,在內側,這個位置倒是少見。
簡晳斜眼,“你還挺潮啊,紋得哪個女孩的名字吧。”
賀燃笑,把肩膀搭下來些方便她上藥,“沒,這種傻事我不會做,我腰上受過傷,疤痕難看,紋個遮遮醜,畢竟還沒娶老婆。”
簡晳目光再次移上去,仔細看,真的有道很長的暗紅色的疤,她問:“是刀傷?”
“一米砍刀劃的。”賀燃聲音平淡,“差點就摘腎了。”
簡晳手頓了下,上完最後一支藥才問:“那些人為什麼陷害你進派出所?”
“以前有點過節。”
“你幫他們做過事。”簡晳平平靜靜,“而且不止過節這麼簡單,恩怨很大。”
賀燃低笑,“簡醫生,你混社會的啊?哎呦輕點輕點,疼疼疼!”
簡晳收了手勁,站起身,走了兩步又停住。
“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賀燃坐在沙發上穿衣服,“你說。”
“那一次在紫提,你為什麼要幫我?”簡晳轉過身,面對著他。
“聽實話?”賀燃靠著沙發,懶著聲音說:“因為你漂亮啊。”
簡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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