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最後一節課,班裡人都沒到齊,有實習早的同學已經離校,剛剛在階梯教室,班裡戴黑色圓框眼鏡的生活委員很有儀式感地拿出一副塔羅牌,給班裡女生算未來。
周遊也去湊熱鬧,要算她跟施傑。
最後得到一個結果,如果雨停了她就去找他。
沒想到,這會兒雨真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命運的指示靈了。
孟聽枝說:“那你去吧,你其實就是想找他。”
周遊撲上來抱緊孟聽枝的胳膊,嗚嗚嗚地假聲哭叫,“知我者,枝枝也!”
“枝枝,你陪我好不好?不然那個死木頭又問我來幹什麼,我能幹什麼,不就是為了泡他,非要問!搞得我還怪沒面子,我想說我是陪你去的,然後高貴冷豔地擺臉子給他看!嘻嘻嘻。”
說完周遊沒忍住腦補,嘚瑟地晃了下腦袋。
她先甩哪邊臉子都想好了,隻見孟聽枝替她尷尬,委婉指出設想中的不合理。
“你確定……他會關注你的……臉子?”
周遊愣一下,想到那個死木頭估計看都不會看她,就別提看她高貴冷豔的擺臉子了,於是更大聲地嗚嗚嗚,差點當場真哭。
“我不想當舔狗了,憑什麼啊,我哪裡差?”
周遊晚上有沒有去找施傑,孟聽枝不知道,她也沒法陪同,因為程濯發了消息給她。
他回來了。
她就見色忘友了。
整個十月,他行程都很忙,聽徐格說,程濯這趟是去法國拍他媽媽很喜歡的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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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這麼長時間,孟聽枝從沒有聽程濯說過他家裡的事
而她高中對程濯家庭的了解也不多。
隻知道他爺爺是個很厲害的商人,老城區新建的萬競廣場開業那天,場面盛大,是他爺爺和幾個政要一同過來剪彩。
當年十八歲的程濯也陪同,但是沒有下車。
孟聽枝跟著鄰居一家去新商場看熱鬧,眾人都看著紅毯鋪就的臺子,隻有孟聽枝擠在人海裡,頻頻回頭望著車窗裡的少年。
那天沒有下雨,灰青天色裡蘊著濁光,他面無表情,卻看起來湿漉漉的,接著很快合上窗。
杜絕了外界的一切。
孟聽枝沒忍住去問徐格:“他去買畫是因為他媽媽喜歡收藏畫嗎?”
徐格沒答,眼神暗了下說:“阿姨去世很多年了。”
“這事兒你最好別在程濯面前提,他跟他媽……”
程濯和他媽,徐格一時沒形容上來,孟聽枝卻很自知地沒有多問。
所以她也不知道這一趟程濯去國外為他母親拍畫是什麼心情,這幾天的行程,她沒有打擾程濯半分。
七點半,黑透的天色襯得校內燈火越發明亮,孟聽枝走到相對偏僻的西校門,遠遠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
沒看到司機,程濯本人坐駕駛座。
她上了車,拂去開衫袖子上一層水霧,滿臉驚喜地看著他問:“怎麼這麼快回來了,徐格不是說還有好幾天麼?”
“懶得應付了,”他一言帶過,看著孟聽枝放在腿上的包,很大,露出一角書脊,“今天有課?”
“最後一節,今天剛上完。”
剛剛臨時去老師的工作室交策劃,她忙著來見他,沒回宿舍,還拎著上課用的帆布包。
他朝她伸手,“我看看是什麼書。”
孟聽枝不知道他怎麼忽然對她的書感興趣了,也乖乖把包遞過去。
裡頭一本《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指南》,還有一本尺寸小些的《就業指導》。
他表示驚訝:“沒了?”
“沒了啊。”
孟聽枝有點懵,不然呢,他是想看他們專業的其他書嗎?
程濯把書放回原位,像看天資愚笨的後進生一樣擔憂不已,長長一聲嘆氣。
“那怎麼辦,孟聽枝,你都快大學畢業了,也沒人教你怎麼主動聯系男朋友,那你男朋友就這麼一直等著,等你哪天無師自通?”
孟聽枝先是在他的一本正經裡忐忑,最後哭笑不得。
“我,我以為你很忙,怕打擾你。”
程濯從駕駛座傾身過去,捻起一縷她黏在臉頰上的湿發,輕輕勾至耳後。
話音也隨之拂來。
“如果真的到打擾我的程度,我會告訴你,先別怕,放心大膽地打擾我。”
孟聽枝幾不可查地將屏住的那一口氣小心呼出去,她為剛剛自作多情——以為他是要吻她而感到絲絲羞恥,將他撫過的頭發,自己又撫了一遍。
沒說話,她直了直腰,在副駕坐好,用鼻音輕“嗯”了一聲。
事實上,她大可不必覺得羞恥,因為程濯就是要親她的,甚至不僅僅是親她,隻是地點不在車裡。
枕春公館。
玄關處的感應燈才剛剛亮起,她剛放下包,一轉頭,被人往櫃子上扳身一推,還沒來得及說話,嘴唇就被猝不及防的溫熱感貼上。
他動作又輕又柔。
開衫在不知不覺間就被剝離肩頭,隻在唇齒間泄露一絲強勢和急迫。
在抱起她之前,那雙向來淡漠的桃花眼撩起灼灼的光,用近乎沸騰的克制,不動聲色燙到她眼睛。
最後他啞著聲音問:
“可以嗎,孟聽枝?”
她口舌幹,喉嚨吞了吞,他留在唇上齒間的氣息仿若被咽進心肺,低軟應一句。
“可以。”
他雙手交叉抓著衣擺,朝上一掀,利落脫掉,隨意扔在在地上,接著將孟聽枝胳膊上半掛半垂的開衫扯幹淨。
孟聽枝在一聲低呼中被打橫抱起,由他來跨過地上的衣服,仿佛剝離世俗遮掩,赤誠相待之前的禮儀,他做得周全又細致。
這一夜,來得意料之中又有點猝不及防。
比孟聽枝之前多次惶惶的設想都要自然順利,她在潮紅撲頰,不得喘息的時刻,被人渡以溫柔刻骨的氧。
漫長的破碎後,是更漫長的盈滿。
許久,餘韻漸歇。
她一身汗熱被人細致地抹去,睡了很沉很倦的一覺。
醒的時候,天還沒有亮,空無一人的身側叫她睡意驟退,猛然撐起身子來。
即使休息了一覺,還是有點難受。
她下床的動作比尋常慢。
衣服是程濯脫的,不知道被他亂甩到哪兒了。
地上幹幹淨淨,孟聽枝裹著被子找了一圈,什麼也沒找到。
之前有換洗的衣服丟在這裡,隻是深夜爬起來穿緊身牛仔褲有點奇怪,所以她隻翻出一件程濯的睡衣當短裙穿,光著腳下樓。
料理臺位置亮著明亮溫暖的燈。
程濯在燈下,隻穿著一條居家褲,彎腰研究一個馬卡龍色調的卡通電器,圓瓷碗旁邊可憐巴巴躺著幾瓣蛋殼,
像鬧不明白怎麼用。
“你怎麼玩我的小玩具啊?”孟聽枝故意悄悄走近,猛不丁嚇他一跳。
他側過來,露出被抓紅的另一側肩,“怎麼下來了?不舒服?”
這個問題,孟聽枝不知道怎麼回答,不適感有,但羞於啟齒,她走到他身邊,轉移注意力地指著這個小玩具。
“這個是做熱狗蛋卷的,你確定要吃嗎?”
他似乎在想熱狗蛋卷大概是個什麼東西,眉間一道淺褶,然後忽的轉身朝黑色的大理石島臺上指去,好奇地問:“那些呢?”
孟聽枝買的一堆廚房神器,大多是顏色可愛的動物造型,排排坐放在一起,像個卡通動物園。
跟他這棟冷色調的別墅,形成巨大反差。
孟聽枝給他介紹一遍。
見他一副被幼稚到的表情,故意叫他選:“喜歡小腦斧還是發福蝶?”
他果然被逗得忍俊不禁,笑夠了問:“喜歡什麼就可以吃哪個?”
“嗯!”
孟聽枝自信點頭,這些小玩具她都完全可以勝任操作!
他從她白皙脖頸間的幾處緋紅上不動聲色移開目光,俯身湊近她耳際,“那——”
“我選孟聽枝。”
用發福蝶做熱狗蛋卷前,孟聽枝因為下意識回頭收到一記長吻,本來應該淺嘗輒止的,偏她有大進步,竟然隻愣了一秒就很主動地回應,叫程濯很驚喜。
程濯拿來拖鞋給她穿。
想起什麼,他手臂搭在膝蓋上,蹲她身前,仰頭認真地看著她說:“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講,如果覺得不好意,可以小聲講,再不行,我們打個商量,你哼一聲也行。”
光著的腳丫本來冰涼,如今往毛絨拖鞋裡一踩,腳趾一下就暖起來了。
她紅著耳朵尖兒,細弱手指搭在臺沿,悄悄攥了力,垂睫點了點頭。
然後在他站起來的時候,朝前一步,一把抱住程濯的腰際,程濯以為她要說話,沒出聲,任她抱著。
好半晌,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就等笑了。
“抱上癮了?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
孟聽枝沒松手,高高抬起下巴,脖頸收出一條纖細的弧,望著他,“我說了,是你沒聽到。”
“什麼時候說的?”
“在心裡說的!”
孟聽枝俏皮地一轉身,去冰箱裡拿食材,程濯跟來,她回頭問他:“好像沒有熱狗,換成培根可以嗎?我可以切碎放在蛋液裡,或者午餐肉?”
“隨便吧,湊合吃一口,明天我帶你出門吃吧,朋友推薦的一家淮揚菜,私房菜館,聽說味道不錯。”
孟聽枝鼓起兩腮,將培根片取出,聲音低糯地說:“你是怕明天中午繼續吃我做的吧?”
程濯愣一下,矢口否認。
“怎麼會?你對自己廚藝這麼不自信嗎?”
他竟然還笑,好像她猜中了似的。
孟聽枝聲音小小的抱怨,“是你從來都沒有誇過我。”
這話程濯不認。
“我不是說過‘孟聽枝可真厲害’,這還不算誇?”
不說還好,一提這個,孟聽枝更氣更羞,這是什麼誇?仿佛企圖跟人講理的時候,什麼黑歷史被挖出來。
手起刀落,案板上培根遭殃,粉身碎骨。
“你那根本不是。”
孟聽枝後悔了,這話說的好小家子氣,像在等他誇,他也的的確確聽出來,倒沒有借此笑話她,而是從身後把她抱住。
下颌輕磕她發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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