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枝正笑著這句大灰狼,身後豁然一聲響,浴室的門被推開,一扭頭就能看到“大灰狼”出浴的場景。
黑T灰褲,被吹得七八分幹的頭發蓬松搭在額前,沾一點溫熱水汽,顯得人格外的明澄好看。
她臉上還掛著笑,程濯被她看得納悶,走近兩步,也笑了問:“幹嘛看著我笑?”
看你像不像大灰狼,孟聽枝在心裡說著。
人長期不運動,某一天運動過頭,是會起不適反應的,等快關燈睡覺了,該疼的地方開始有點越來越強烈的脹痛感。
她翻來翻去,就裹在被子裡哼唧。
程濯兜頭俯身下來,肩背擋住光,手就撐在她臉旁邊,問她哪裡不舒服。
孟聽枝怎麼說的出口,她好像是屁股摔狠了。
“……沒事。”
她以為這事兒,隻要自己逞強嘴硬就能瞞過去,但萬萬沒想到,疲勞過度的人半夜竟然會說夢話。
程濯半夜被嚇了一下,黑暗裡睜開眼,起初以為是幻聽,靜了一會兒才等到她的第二聲囈語。
“別過來,啊,讓一讓……”
程濯聽人說過夢裡強行驚醒容易被嚇到,這隻烏龜膽子小,估計會嚇得更狠,他從床頭摸來手機,調低亮度再照近。
孟聽枝睡得不安穩。
眉頭緊鎖,兩隻手死死推著程濯的一側胳膊,生怕兩人之間會撞上。
程濯第一次見人說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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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
大半夜,他望著她笑,興致頗高地把手機調成錄像模式,輕手輕腳地舉起來,整個房間裡就隻有這麼一點光,柔柔籠罩著她,錄她說夢話的樣子。
又念了模糊不清的幾句,她手上的力道忽然松了下來,頸子朝下一垂,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了,像是夢境已經過去。
程濯準備收回手機,高舉手的狀態,看不清屏幕,不小心按到什麼,錄像結束後跳成拍照模式,閃光燈刺眼一閃。
不偏不倚照在她眼皮上。
程濯趕緊將手機息屏,孟聽枝低低“唔”了一聲,人更加蜷縮。
以為她這是要醒的前奏,程濯微微屏息,像偷偷做了壞事一樣手足無措,停幾秒,他手臂伸過去,毫無經驗地攬著孟聽枝,手掌輕拍她的背,像哄小寶寶。
睡吧睡吧。
明明是想讓她睡好的,可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錯,又或者是她在夢裡都能下意識地識別靠近過來的人,整個人一下就躁動起來,渾身抗拒地喃著:“不滑了,不滑了。”
到第二句,程濯才聽明白,無聲一笑。
他手下力道放輕了,應著她,輕柔的耳語,“好,不滑了,保證不滑了。”
她真醒了。
像那種在夜間幽幽開放的花骨朵,四肢格外軟的抻了一下,才發現自己被人抱著,後背還在被人輕拍。
“你怎麼……”
她又懵又莫名,不知道他幹嘛這樣。
“你剛剛說夢話了。”
他在黑暗的,近在咫尺的枕畔回答著,人失去視覺,其他感知會變得格外敏感。
例如,她察覺到,被子裡有隻手順著她的後腰往下滑。
“白天是不是摔到哪兒了?”雖然防護做得好,但也不保證就一點小痛都沒有。
臨晚那會兒,她還羞於啟齒告訴他的,但現在可能是人剛剛睡一覺醒,又軟又懵,連那點羞恥心也支稜不起來了。
他摸到什麼地方,孟聽枝輕摟他脖子,縮起肩骨,低聲說:“就是那……”
“可能也不是受傷了,就是我平時太不愛運動了,忽然運動起來有點吃不消。”
程濯幫她輕輕揉著:“在滑雪場的時候怎麼不說?”
她要是說了哪不舒服不適應,他就不會興致那麼大,哄她一遍遍學了。
“嗯……”她收緊手臂,鼻尖全是他身上男人才有的味道,聲音悶悶糯糯的,“都很笨了,如果還嬌氣,不是很討人厭麼?”
“誰說的?”她手軟腿軟,一點點靠近過來,一點點抱緊他,柔得像一團可塑的棉花糖,不留一絲縫隙地黏著她,身上還帶著同樣甜暖的香氣。
她哼哼著,“就是這樣啊。”
他唱反調,“不這樣。”手掌按在她後頸揉了一把,“孟聽枝又笨又嬌氣,一點也不討人厭。”
明明處於一種昏昏欲睡的狀態下,感知力應該不再敏銳,可她已經因為這句話,清晰地感覺到胸口襲上一股暖流。
像冬日黑夜,壁爐裡忽然升起火焰。
她好喜歡在一些未曾預料的夜裡,因為一些日常小事忽然和他聊起天,有時候是半夜上廁所回來,有時候是口渴喝水,她一躺進被子就被人圈到懷裡,彼此隨便說點什麼,總是她先不知不覺地睡去。
那股溫柔力,好像叫她更清醒了些。
她跟程濯說她近期因為嬌氣而不討喜的事。
“我媽媽都說我了。”
“說你什麼?”
“我以前吃飯都不挑食,現在會說不想吃什麼了,以前她給我選什麼衣服,我都照收不誤,我上次說她審美不行,把她氣壞了,她說我現在可挑剔,挑三揀四的,不知道跟誰學的壞毛病。”
那隻是阮美雲慣用的語氣,倒不是說自己的女兒真有什麼不好,她如今巴不得孟聽枝多說想法,改掉悶疙瘩的性子。
好像人長大就會和父母無聲和解,阮美雲少了年輕時的稜角,孟聽枝也釋懷了一些暗自倔強,有些對與錯一經時間淘洗,就少了細究的必要。
說完,在黑暗裡。
她抬起下巴,很生疏地咬住男人的耳廓,像初次嘗試風情萬種的語調,不豔俗,話息似軟緞拂進耳裡,青澀又欲氣。
“是誰教我的壞毛病呀?”
程濯僵了一下脊背,聲音暗啞,“孟聽枝。”
沒察覺出危險的孟聽枝,還沉靜在角色扮演的快樂中,嗯,今晚是一隻風情萬種的小龜。
“本來就是你教的。”
她說的理直氣壯,下一秒,被子被翻身的動作掀開,晦暗視線裡仿佛騰起什麼龐然大物,黑影撲覆,她被程濯壓在身下。
“我還有別的壞毛病也可以教給你,順帶能鍛煉你不常運動的差勁體力,學麼?”
那隻風情萬種的小龜傻了。
呆愣幾秒,孟聽枝伸手指扒拉來一些被子,頭朝下縮,一點點把自己乖乖埋起來,躲在被子裡悶悶地回答:“暫時不想學,想睡覺……”
程濯悶沉發笑。
大半夜,也就是故意嚇唬她。
而且她根本都不怕的,小姑娘聰明得很,她現在知道程濯對她好,事事都由著她來。
孟聽枝抱著他,蹭一蹭說:“等我睡一覺,睡飽了,體力好。”
第37章 他的仙 帶你去過夏天
這次來平城, 見程濯的幾個留學朋友隻是行程湊巧,主要原因是集團的年會,今年定在這邊的子公司。
提到這個, 孟聽枝就興趣很大, 問他在他家裡的公司是什麼職務, 程濯說沒有。
因為舒晚鏡回憶展, 之前在工作室看了資料無數,孟聽枝對正睿資本比較了解, 主營藝術品投資,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和舒晚鏡有關,但程濯出面也很少。
這樣想, 他那天能來美院的匯展中心,也真是機緣巧合中的機緣巧合。
“那你有名片嗎?你名片上都寫了什麼?”
他折臂,一手搭另一手手腕處系著紐扣,質地硬朗的襯衫袖口環著線條分明的腕骨,一本正經開玩笑:“寫一個闲人。”
宴會從今天下午開始。
冷餐前的社交時間安排得很長,孟聽枝怕餓,又怕吃多了, 穿身上這條綠色的絲絨吊帶裙會有小肚子,就著酒店送過來的葡萄司康,小口地啃一點邊邊。
程濯一出來就看見她,跪坐在軟墊上, 秀秀氣氣地進食。
她身上這條綠裙子, 明豔純粹,乍一眼,叫他想起一部叫《贖罪》的外國電影。
可能是怕面包屑灑在身上,她身子前傾, 腰臀在窗前光裡,繪出一條凹凸有致的軟弧,孟聽枝除了四肢很瘦,其他該長肉的地方並不單薄,隻是平時穿衣寬松,很少這麼掐腰顯身材。
程濯靠在牆邊默默打量片刻,倏然出聲。
“這不是挺辣的妹。”
孟聽枝聞聲一轉頭,唇邊簌簌掉了一點屑。
她起身,眸光盈盈地朝他走來,墨綠裙子裹一身如雪的皮囊,發尾微卷,淡妝面龐顯得柔凜清透,更有電影女主角的風情。
“你看過《贖罪》嗎?戰爭時期的愛情片。”
孟聽枝說:“看過。”
不僅看過,還重刷過不少經典片段,印象最深的就是敦刻爾克大撤退之前,羅比那句“我們緣分未盡”。
孟聽枝反應過來了,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很像嗎?”
她這件裙子雖是吊帶,前後開口都不深,渾身一色,柔軟的褶和飄逸的裙擺,很有女人味,但不過分性感。
程濯握著她的手,捏一捏,很溫和地說:“不那麼像,是穿綠裙子一樣的好看。”
他摸到她手腕上戴的紅玉髓鏈子,她手腕細白,幾個松垮的鏈墜更有靈動的珠紅流光。
柔淨氣質,很能壓得住這些深紅墨綠的豔色,半點不俗,隻覺得恰到好處。
“這鏈子你喜不喜歡?”
孟聽枝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問這個,點點頭說:“喜歡呀。”
“真的?”
孟聽枝更納悶了,笑一下說:“當然是真的,周遊和我師姐都誇我戴這個好看呢,怎麼了?”
他頓了頓,似乎本不想提,後又覺得沒有遮掩的必要。
“喬落說,我對你不用心。”
原話可沒這麼委婉,他們這三個從小鬧到大的損友,說起話來從不給對方留面子的。
喬落說的是:“拜託拜託,這麼爛大街的款你也好意思送給女朋友?你沒發現徐格身邊那些女網紅幾乎人手一個,其中還一半都是仿的A貨,你就算不會送女生禮物,你吱聲啊,枝枝還說喜歡,我真心疼她,她還不如跟我談戀愛。”
徐格見縫插針,故作中肯,“是,我也心疼枝枝妹妹。”
喬落一個眼風刮過去,像箭似的釘在徐格身上,語氣更無情嘲諷了,“就你也敢笑別人,你當你是什麼好豬?”
程濯當時沒說話,心下思考,面上卻平靜,一副“聒噪得像兩隻喇叭,你看我理不理你們”的高冷表情。
孟聽枝看著自己手上的鏈子,“怎麼不用心啦?我覺得很好看。”
被這麼一說,程濯忽然勾唇一笑,拇指摩挲著她細膩的手腕內側,“她以前也說過我別的不好,我不在意,可她說我對你不好,我不知道怎麼了,就不受控地反省。”
“反省什麼?”
“反省對你是不是真的不夠好。”
孟聽枝露出一個溫溫軟軟的笑:“夠了,很好很好了。”
宴會在酒店頂層舉行。
下車的時候,夜色裡飄雪,孟聽枝一伸手就接住好幾點冰涼白色,她穿著厚厚的大衣,被程濯攬著很快進了暖氣充足的酒店大堂。
手上的雪化了,程濯在電梯裡給她擦手。
他低眸垂頸,那個認真擦拭的動作,說不出來的溫情細致,隻叫孟聽枝愣愣地想起來很遙遠模糊的記憶。
她小時候上的幼兒園,有一個大姐姐似的年輕老師,對小朋友們總是耐心溫柔。
程濯對她,像照顧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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