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二郎怔立在雪地中,看羅令妤捂著臉哭泣,看她倉皇地在霧中找人。愛若反復,愛若覆水,轟然而至,又崩然離去。天地悽白,她最後跌坐在地,哽咽連連:“陸昀——!”
他怎麼竟隻留下她一人呢。
……
陸二郎痴看著,眼睛一直看著那個撲在雪地中哭泣的女郎。那人走出了這個世界,另有人的世界開始塌陷。一點一滴,分崩離析,帶走一切。在這個夢中,他跟著羅表妹的視線,羅表妹未曾尋到三弟。他便也不曾。然很快的,天地一旋,陸二郎眼中的淚水尚未擦幹,他便跌入了第二個夢中。
這一個夢,卻是觥籌交錯,卻扇搖光。
陸二郎在賓客中看到了自己。
他夢到了陸三郎和羅令妤的大婚之日。
他親眼看到俊朗無雙的郎君,持著那以卻扇遮面的女郎,一步步走向高堂。陸老夫人等長輩笑得合不攏嘴,一直在嶺南的老君侯也回來參加孫兒的婚事。陸二郎看他們一拜二拜三拜。
卻扇微垂,女郎面染紅霞,盈盈似水妙目,與郎君對望。
設鴻案之光,結百年之好。
……
一身冷汗地從夢中醒來,察覺到帳外天光過亮。陸二郎頭痛欲裂,伸手擋光,摸到自己眼角的淚意。他怔坐,滿心疑惑:為什麼這一次模模糊糊的,兩個夢境都不清晰,卻都夢到了?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三弟到底是出了事,還是娶了羅表妹?兩個不同的夢,是否在預示什麼?
猛然間,又想到了自己之前曾夢到三弟萬箭穿心而死的局面……陸二郎將外頭小廝喚來,問起:“三郎可在府上?”
“羅表妹可在府上?”
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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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氣清,丹陽東城陸府牆頭花開如盛,過往路人無不駐足而探。
清晨時分,陸家的表小姐江婉儀親自熬了雪菜燕窩粥,趕著郎君們下朝的時間,去給陸三郎送粥。另一邊,與陸老夫人早上請安過的另一位表小姐羅令妤,從其他表小姐那裡聽說了江女郎要給陸昀送粥的事,羅女郎微微笑了笑——江婉儀竟還沒死心麼?
無妨,待她再激一次。
江婉儀與提著食盒的侍女們到陸三郎的院落外,被陸昀的貼身侍女錦月在院外攔了下來。錦月彬彬有禮,抱歉地與表小姐伏身:“我們郎君喜靜,他不在的時候,不願人進他院子。請表小姐擔待。”
江婉儀柔聲:“隻是一碗粥。我不亂走動,願等著三表哥回來。”
錦月道:“我們郎君歸期不定,連我也不知他今日白天還會不會回來。這碗粥恐要涼了,表小姐還是回去吧。不如等三郎回來的時候,我託人去告知您?”
江婉儀又說了幾句話,身邊的侍女也跟了幾句。然錦月一貫笑臉迎人,卻是滴水不漏,就是不讓她們進去。而一味站在郎君院外被攔路,何等困窘。
江婉儀面色不太好,尷尬地笑了笑。錦月連粥都不肯留下來——因陸三郎確實是挺煩家中來來往往的表小姐,表小姐送的東西,他確實不收。
陸三郎的貼身侍女這般難說話,這般不給自己面子,到底是貴女,脾性再溫婉,江婉儀也拉不開面子了。她面容微紅,跟侍女使了個眼色,就先行反身離去。而她的侍女則慢了一步,悄悄拉著錦月,借著衣袖遞過去了一塊翡翠镯子,想討好錦月:“三郎今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呀?錦月姐姐,你我也認識這麼多年,何以還如此不信我們女郎?我們女郎隻是見三郎太辛勞……”
江婉儀眼角餘光瞥到自己的侍女和陸三郎的侍女相談甚歡,她去了不遠處的假山後等人,一顆心揪著,跳得七上八下,不得安寧。她始終不甘心自己就這般輸給羅氏女。羅氏女家世那般,隻會帶給三郎麻煩。此年代即便是士族,士族與士族也是不同的。如陸家這樣的大世家,當年和汝陽羅氏聯姻是相得益彰。然現今汝陽羅氏已經沒了,陸家再和南陽羅氏聯姻,便是自甘墮落。於士族圈,是要為人恥笑的。
陸三郎那般光風霽月,是天下有名的名士,他怎能淪為被人嘲笑的人呢?羅氏女是要上嫁,陸三郎卻是要下娶。隻是想想陸三郎娶了羅令妤,要為人排擠、嘲笑,甚至可能名聲不保……江婉儀便為他難過。
婚姻該門當戶對,陸三郎該與江家聯姻才是。即便不娶她,娶了別的世家女郎,也比他那日當眾說要娶羅令妤好吧?
江婉儀絞著帕子,想她不是非要嫁給陸三郎,而是這些話,她想說給表哥。想讓他想清楚,莫要將他自己逼去為世家排斥那一步。
江婉儀想得出神時,假山邊上有女娉娉嫋嫋走過。那女纖腰盈胸,身形風流綽約,將將踩過地上落的松子,就停下步子,笑盈盈地望來:“江姐姐在這裡?”
一眼看到羅令妤,江婉儀面孔驀地紅了,睫毛顫得厲害。
剛在心中說羅令妤不好,就撞上了羅令妤。
江婉儀問:“妹妹去哪裡?”
羅令妤鳳眼輕揚,若有風拂,她俏皮道:“我胃裡存了食,不甚舒服,是以到處闲來走走。姐姐一起麼?”
江婉儀連忙:“不不不……”
她還在等自己的侍女,她才要絞盡腦汁想借口,羅令妤就十分懂事地捂著頰畔,看著她笑了笑,不勉強她了。江婉儀依舊待在假山這邊,看羅令妤和侍女們就這般走了。背影搖搖,陽光與清風追逐,女郎長裙帛帶,裙下翹頭,額前華勝。眉目流轉間,韻味何等美。美麗的女郎彼此都會攀比,江婉儀自己便是美人,隻是美人中有更美的——
如羅令妤這般明豔照人、花容月貌,陸家的表小姐們,有幾人不嫉妒呢?
江婉儀在假山這邊沒等多久,就迎來了自己的侍女。侍女紅著臉跟女郎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從錦月那裡探出話。侍女咬牙:“那個小蹄子,油鹽不進!表面對你笑盈盈,一問具體她就搖頭三不知。那小蹄子素來喜歡收禮,我還將上好品質的镯子送了去,她還是說不知道三郎什麼時候回來。”
“呸!她一個貼身侍女,郎君去哪裡,她怎麼會不知?她就是不肯說。”
江婉儀目中微暗,搖了搖頭,反是她來安慰自己的侍女:“這也正常。錦月若是那般好說話,三表哥就不會讓她管事了。”
主僕二人相顧無言,隻好攜著已經涼了的粥出了假山,往回來路去。侍女與女郎說話中,無意中說起一事:“娘子方才可有見到羅娘子?我在陸三郎院子外,還碰到她了。錦月不讓我進院子,羅娘子停下來,還幫我說了幾句話。羅娘子真是心善。”
江婉儀:“……”
眼皮輕輕一跳,慢慢停步,她不是蠢到極致之人,當下意識到了某些微妙處。
不與侍女多說,江婉儀反身就往陸三郎院子的方向走去。侍女們不解,急急小跑,追逐提著裙子走得極快的自家女郎。江婉儀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很快回到了陸三郎院子外。她躲在牆頭花樹後,一眼看到了羅令妤曼妙婀娜的背影。
錦月竟還在院門口!
錦月與羅令妤相談甚歡,不知羅令妤說了什麼,惹得錦月用手背擋嘴笑。方才怎麼說都不肯的錦月,這會兒卻親昵地挽上了羅令妤的手臂,請羅令妤進了院子。羅令妤身後的侍女們神色平靜地跟隨,可見此情此景,稀疏平常,見怪不怪。
……跟著一位有本事的女郎,侍女們不知見識到了多少討人喜歡的招數。
江婉儀的臉色頓白,指甲掐進自己的手心。
她身後的侍女當即憤憤不平,聲音抬高:“錦月怎麼這樣?!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卻讓羅娘子進?她不是口口聲聲陸三郎不在的時候,不讓任何人進院子麼?如何就……不行,我要找她要說話……”
“夠了!”江婉儀難得厲聲,陡然抬高的聲音嚇住了自己的侍女。江婉儀回過頭,滿目是淚,她難堪到極致,話不成調:“別說了……你還讓我更丟人麼!”
抹一把面上的淚,江婉儀低著頭就走——陸三郎!陸昀!
他竟這般給人難堪!
錦月隻是侍女,錦月說什麼做什麼,不都聽他的意思麼?素來知他不喜女子聒噪,是以江婉儀輕易不去叨擾他,他卻、他卻……這般瞧不起人!
江婉儀疾走,哭得喘不上氣,恨不得立時回家,不要再呆在陸家受辱了。她走得急,半道上撞上一個從拐角處同樣匆忙走來的人。江婉儀慌張擦淚,不願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狽。
這位郎君卻是認出了她,問:“江表妹,你有沒有見過羅表妹?你知道她在何處?”
淚眼婆娑地抬頭,江婉儀看到是陸二郎。陸二郎陸顯看到她哭成這樣,也是怔了一下,微有後悔。陸顯正要謹慎問她為何哭,就被江婉儀哀傷的眼睛盯著。江婉儀喃喃輕語:“又是羅表妹……為何你們男的,都喜歡找她?她在你們眼中,就那般好看麼?”
陸顯:“羅表妹是好看沒錯,但是……”
江婉儀沒聽下去,眼中的淚更多了:“是呀。你們才不在乎別的東西,隻要女郎漂亮,金山銀山算什麼,身世地位有何懼,刀山火海你們都願為她走下去。隻要好看到她那般地步,無論如何,她都不會過得差……”
江婉儀失魂一般,趔趄著走了。
身後被說得莫名其妙的陸顯無奈極了:“……哎!”
羅表妹是又怎麼著江表妹了?
不錯,時到今日,就是陸二郎陸顯,都說服不了自己認為羅表妹是清白無辜、世人皆害她的雪白蓮花了。
雪白蓮花不可能嫁得了衡陽王,勾得住陸三郎,還讓陸老夫人等長輩不喜她、卻也不惱她,還願收留她。
……
貴族女郎就是好面子。羅令妤自己好面子,她更深知其他女郎,有過之無不及。小小擺江婉儀一道,希望江婉儀迎難而退。這是公平競爭,江婉儀技不如她,當避。
被錦月親自迎進院子,這是陸家那些傾慕陸昀的表小姐們從無有過的待遇,羅令妤又有些飄飄然。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莫要得意過頭。
陸昀確實不在府上,錦月也確實不知郎君什麼時候回來。錦月憂愁:“許是我們到丹陽來避暑,家太遠了些,郎君回來的越來越晚,很多時候都不回來,直接睡在陳王府上了。聽說北方打仗,我們郎君那邊調人什麼的挺忙的。我卻也不懂,不能為郎君分憂。隻知道即便郎君回來,也挑燈夜讀。他每次都帶回來許多卷宗,郎君近來清瘦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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