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簡直是迫不及待地去送死。
陸昀走的前一日晚上,陸二郎猶豫了許久,還是決定去叮囑三弟一番。該吩咐的陸家長輩都說了,三弟也被責怪了好幾日,陸二郎這才是在得知陸三郎要走後、第一次要去和三弟談心。
在陸昀的院子裡,陸顯碰到了陳王劉俶。
侍女小廝們在錦月的吩咐下,幫自家郎君收拾隨軍的行裝。錦月娘子悵然無比地靠著院中廊柱,盯著窗子投出的兩位郎君的身影看。院中侍女和小廝都聽她吩咐,她卻時而抹淚,連陸二郎來了都不知。
錦月心裡自是難過,陸三郎要走,她們這些嬌滴滴的侍女自然不能隨軍。若是去了,那豈不是笑話?可是陸三郎雖說小時候在邊關長大,但陸三郎小小年紀就回到了建業,之後便是長達十幾年的貴族郎君養尊處優的生活。非清茶不喝,非錦衣不穿……如此精致的生活乍然改變,錦月擔心陸三郎到邊關受苦。
還會被那些軍中的糙男人看不起。
錦月愁緒不斷時,陸三郎和陳王出了屋子。陳王低垂著眼,濃秀的睫目,低淡的聲音,讓他看起來如月光般清淡,不顯山露水。劉俶在門口穿上鞋履,邊下臺階邊與陸三郎說完最後的話:“……建業人事,我盡力照看。雪臣,你也當心。”
劉俶滿腔的囑咐話,可他實在口吃,又不願被外人知道。眼角餘光瞥到陸二郎,劉俶的話便更少了:“……保重你自己,其他都不重要。”
那般殷切的話,因劉俶說的慢,總帶著一份淡漠。陸顯現在已不清楚陸三郎和陳王交好是好是壞,隻能暫時不多想。現在情況,在陸二郎看來,若不是他知道自己的三弟和這位五公子情意深重,劉俶面色冷淡,看起來倒十足的淡泊無情,並不關心三弟。
然劉俶親自來,自然是關心陸三郎。
針對好友想說卻說不出的話,陸三郎道:“阿蠻,你這般殷殷切切,倒像是我的母親一般。”
劉俶微怒地瞥他一眼。
陸三郎收了面上的笑,頓一下,伸掌與他相握,低聲:“放心吧,我有分寸。”
陸二郎心想:……你有什麼分寸?有分寸你還會死麼?混蛋弟弟,使他心憂。
將陳王殿下送出了院子,之後的路便由侍女領著走了。陸三郎回過頭,對他那個在院中發呆的二哥道:“二哥也是來叮囑我的吧?進舍吧,今日你該是最後一波人了。還望二哥快一些,我還得為明日的離家準備些東西。”
他語帶調侃,奚落陸二郎猶猶豫豫、踟蹰不決,陸二郎卻並沒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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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昀眼眸閃爍了一下。
陸二郎已經與他一同到了舍中,陸顯心事重重地坐下,沒在意他的三弟靠著牆若有所思地打量他。陸顯抹把臉,壓下心頭大石,作出一派振作狀來,開始老生常談地叮囑陸三郎。陸昀一直沒坐下,一直在探尋般地看著二哥。陸顯的吩咐皆是一些大家對出門遠遊人都會說的話,例如保暖,例如加衣,例如御敵不要衝在最前面……
陸三郎心中溫暖,想他自來覺自己親情緣薄,然世間仍有劉俶、二哥這般關心他,盡說些小事。小事才見真情。在陸家,陸三郎代表的符號,更多的時候是“那個驚才絕豔的把家裡的郎君壓得死死的嫡系三郎”,真正的關心,實則太少。
陸顯說完了一段話,沉默了許久,又故作不經意地說:“南陽有山吧?”
陸昀對邊關地貌早已考察過:“唔。伏牛山八百裡,桐柏山三百裡,二者相連,過淮河,路南陽。”
陸顯作出震驚欣喜狀:“真的有山?大師真是當今現世佛陀,算對了!”
陸昀面無表情地看著二哥誇張的表現。
三弟如此不配合,陸顯微尷尬。他的三弟洞察力極強,陸昀不說話,陸顯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了。臉燙無比,陸顯努力挽救自己留給三弟的不靠譜印象:“因我擔心你,特意幫你問過建初寺中大師,讓大師為你算命。大師說你命中今年當有一劫,乃是死劫。破解之法是讓你不要近山,切記切記。”
建初寺是當今建業第一座佛寺,名氣並不比陸昀和羅令妤之前去的鍾山開善寺小。陸顯說去建初寺請大師佔卜算命,雖然奇怪,但也勉強合理。
陸三郎偏頭,看了二哥一眼,戲謔道:“佔卜算命?為我?近日怎麼了,一個個不是求符,就是求卦?”
佛教自天竺傳來,佛家子弟原本不必學算命佔卜;然入鄉隨俗,為了南國北國的信徒,佛學大師們都學了一身問天算命的好本事。
羅令妤好一些,不太信,更多時候是為了心安。而陸二郎這番狂熱模樣……在陸三郎看來,這些和尚就是用來誑二哥這樣的傻子的。
陸二郎急了,沉臉斥道:“三郎,莫要不當回事!凡事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大師說你的命和山相克,讓你不要靠近山。你當聽我的才是。”
陸昀面容平靜。
良久,陸顯仍不改詞,陸三郎嘆口氣,慢悠悠道:“我名姓屬火,再加上生辰八字,推出我命當是陰火。火燃湿木,起濃煙而不成形,心中自抑。表面平靜,內驚濤駭浪,日日摧折而不折。此命絕情,非病弱,即寡父母子女緣,而我父母早亡,正應此卦。我命多舛多難,然權勢財富於我是尋常物,當一生無缺。”
陸昀挑眉:“二哥,我說的對不對?”
陸二郎:“……”
陸二郎直接聽愣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陸昀。他拿大師當託詞,自然是為了勸三弟不要靠近任何山。在陸顯沒有想到更好的法子以前,他隻能思量細枝末節。雖然按照以往的經驗,一難不成,另一難便會起。但在陸顯想來,夢中陸昀遇難,天降大雪。便是南陽,離會下大雪的時候仍有好幾個月……這幾個月,陸二郎有時間想怎麼解救問題。
不過是心中不安,希望不用靠近山,陸三郎就不會死。
誰知道陸昀來了這麼一段長篇大論!
陸二郎才後知後覺地想起,糟了,他忘了陸昀是當今名士,所學玄學甚為講究。他在陸昀面前說什麼算命,貽笑大方。
陸三郎看二哥面色青青白白,他低低笑了一聲。站在牆門口,星光寥寥,青年面容在陰影重光中,被照得明暗各自一半,輪廓深邃。陸二郎聽這個混賬低低繼續悠聲:“而二哥所說的山,當是屬土。五行中,火生土,哪有相克之說?”
陸顯沉聲:“火生土?不錯,你確實旺了別人,誰來旺你?我隻關心我的弟弟如何,那山如何,是好是壞,我哪裡會在意?三郎,你以為我隻是在跟你說山?”
陸昀一靜,垂眼:“……啊,是我狹隘了。二哥訓的是。”
陸三郎眉目低斂,當即認真聽陸顯的教育。陸顯卻越說越奇怪,不僅是囑咐他不要靠近山,還說他與水也相克,讓他在北方時,下雪天不要出門。陸三郎哭笑不得,土相克,水也相克,他這麼多年是怎麼活的?青年撩起眼皮,看陸二郎滔滔不絕,已經說得越來越繁瑣:“……到了邊關,不管你是在南陽還是在哪裡,你每日要與我寫書,說明你自己在做什麼。記得,是每日一書,一日都不能斷!若你有一日斷了,我立刻前往邊關去尋你。三郎,你也不願我時時刻刻都跟在你後面吧?”
陸昀摸了下鼻子,訕笑一下。某種意義上,他真是有些怕自己這個二哥。
陸昀為自己爭取道:“這日日寫信,就不必了吧……”
他從陰影中走過來,步伐悠緩,褒衣飛揚,如夜中晴雪般,何等神採奕然。陸二郎抬眼看他,正要苦口婆心地再說,冷不丁他在陸昀身上看到一個東西,臉色當即微變。陸昀順著陸二郎的視線俯下身,見陸顯盯著自己的,乃是自己腰間垂掛的玉佩環帶間露出的一個荷包。
陸顯聲調顫抖:“這個荷包、這個荷包……你現在就戴著?!你什麼時候戴的?”
他記得清清楚楚,在夢中,陸昀死的時候,手裡就握著這個荷包。羅表妹一看這個荷包臉色就變了……這種感覺讓陸顯驚恐,好像現實中的一切,真的會導向夢裡那個結果。
陸昀想了一下,從腰間摘下這個荷包,道:“荷包有什麼不妥麼?這是令妤送給我的,當是她親手繡的。”
陸顯其實並不知道那個荷包的秘密。
他隻是記得陸昀以血所寫的幾個字——
千秋還卿一言,愛自不移若山。
字字扎心,如放大的死亡般,夾著風雪,撲面而來,使陸二郎面色惶然。
良久,勉強整理好情緒,陸顯才道:“這荷包,你戴著吧,沒什麼問題……”
陸昀觀察二哥半天,卻不信陸顯這話了。陸昀低頭,把玩著手裡荷包,指尖摸過荷包上的每一根線頭。他摸了半天,指尖停留在荷包所繡的蘭草馥鬱上,似摸出了什麼。陸二郎看來,便見這個三弟想了一下,就打開了荷包。
荷包中有些皺的折疊好的黃色符紙被陸昀取了出來,這還不夠,陸昀直接將荷包翻了一面。
當荷包翻過面,那被羅令妤用出色女工所藏起的雙面繡的另一面就露了出來。那是一行清秀的小字——
千秋要君一言,願愛不移若山。
陸昀面容微微變化,眼眸猛地縮了,握緊手裡的荷包。
這竟是雙面繡,荷包裡面竟然藏著東西。
陸二郎也看見了,神色微恍:“……原來是這個。”
這句古人詩,他早就見羅表妹寫過。那時有些遺憾羅表妹不肯將心意說給陸昀,但原來、原來……羅表妹在這個時候,說開了口的。她繡了荷包給陸昀,荷包中藏著她的心。但陸昀不去研究這個荷包,不去仔細看,他是發現不了的。
陸昀是正常男人,他不可能盯著一個荷包一直看。
在雪山那時候,陸昀當是已經發現了荷包中所藏的女子心事。當那時,陸昀定是日日把玩這個荷包,看的次數多了,才發現了荷包中的秘密。
而現實中拜陸二郎怪異的眼神所賜,陸昀現在就發現了荷包中繡著的字。
陸顯微喜:“……三弟,你會愛她吧?”
陸昀慢慢看一眼二哥:“我該會麼?”
陸顯:“……”
半年的時間,情愛好像沒有深到那一步……陸顯尷尬,近而不安,難道自己又好心辦壞事了?本應該讓陸昀感動十分的“願愛不移若山”,可現在看,陸昀情緒好似並未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激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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