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副樣子,當真有點嚇著她。雖然羅令妤確實想勾引陸昀,但是陸三郎自甘墮落的這副輕浮至極的嘴臉……她明白了,離開建業那夜,陸三郎雖喝醉了酒,但其實不過是他不喝酒的時候尚且斂著。這人一旦放開,太嚇人……
摟著她纏綿悱惻,她被他甜言蜜語背後的深層意思弄得不得勁兒,總覺得怪怪的。
趁陸昀失神之際,羅令妤用力在他腳上一踩。他吃痛,悶哼了一聲,握著她手腕的手輕微松開,羅令妤就從他懷裡跳了出來,跳開一丈遠。羅令妤驚魂不定地撫著胸口,見陸昀竟然不惱。他隻是目色幽幽,睫毛下斂,視線落到她衣衫不整的胸口。
羅令妤:“……”
她一下子側過身,不肯被他看去。羅令妤羞道:“雪臣哥哥,你變了,你現在也太會甜言蜜語了。”
陸昀訝一下,然後桃花眼輕勾。他嗤笑一聲,並嫌棄羅令妤的道行:“這就叫‘甜言蜜語’了?”
羅令妤:……這還不叫甜言蜜語啊?
陸昀慢悠悠地望她:“好妹妹,哥哥現在還不敢太對你‘甜言蜜語’,怕嚇著你。待你我成親後……”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他但笑不語地、充滿暗示地看她一眼,眼中盡是“你懂的”的神情。
羅令妤微窘:……好正常的詞,從這人口裡說出來,意思總覺得怪怪的。
但是陸昀不解說,而女子在某方面確實天生不如男子領悟快。羅令妤百思不得其解,偏又疑心陸昀在佔她便宜。為了自己不吃虧,她隻好忍氣吞聲,狐疑地瞥他兩眼,繞過了這個話題。
而因陸昀這樣一打岔,陸昀真的走了,羅令妤心中隻有幾許悵然若失,倒不如何的難過傷心。畢竟雖然心裡酸得要泛酸水,但她總體格局上支持陸昀。保家衛國,震退敵軍,總是好事。這方面的覺悟,羅令妤難得保有。
……
陸昀安排了幾個手下,留在羅家,以防萬一。但羅令妤近日不怎麼出門,南陽城中無戰事,羅家安全無比,這幾個侍衛漸漸放松,覺得不會出什麼事。也不知道羅令妤在忙什麼,喜歡到處交朋友玩耍的女郎,真的安安靜靜待在屋子裡搗鼓。
過了兩日。
忽有一夜,天黑後,羅家失了大火,火苗未在第一時間撲救,一下子籠住了整個宅院。陸昀留下的那幾個侍衛眼看火苗漫上羅女郎的院子,想到郎君對羅娘子的在意,幾個侍衛連忙幫著院中小廝救火。
一桶桶的水澆下去,人聲混雜,聽不清都在說些、吵些什麼。當夜僕從亂跑,羅家混亂無比。其中有幾道不同尋常的人影掩在僕從中,跟著眾人咋呼亂喊,步子卻一點點接近羅令妤的院子。然而太亂,無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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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大火,庭院的樹都著了火,侍女們、小廝們煞白著臉澆水撲火。羅令妤被從屋中叫出來,與侍女靈玉一起焦急地站在煙火吹不到的籬笆邊,等待著。靈玉不斷地安慰女郎,卻忽然間,她一下子閉了口,人咚一聲倒了下去。
羅令妤驚駭扭頭,視線中隻看到黑影撲來,一雙熟悉的眼睛映在她眼底。她心中驚悚至極,張口欲叫。後頸卻被從後一拍,她一個弱女子,立時軟了身子倒下去,被前方的人一把抱住。
範清辰一介貴族郎君,氣質端正似君子,竟出此手段,於這番情況下,將昏迷的羅令妤緊緊抱在懷中。
他抱她抱了個滿懷,低頭在她發間輕嗅一下,露出一個笑來。他眸心神色瘋狂得近乎詭譎,顫聲喃喃:“……陸昀對你也不如何啊,看妹妹好似還瘦了些。”
範清辰柔聲:“總算見到了你,不枉我對妹妹如此想念。”
女郎十五歲,身量發育愈發好,她美豔的臉蛋也愈發勾魂攝魄。那千嬌百媚之態,往日撩人,日後隻會吸引更多的郎君。而範清辰將她橫抱在懷中,拿氅衣罩住她的頭臉,便將自己懷裡的美人蓋住了。
耳邊聽到院中僕從的聲音往這邊來了,範清辰不耽誤時間,把女郎撈到懷中後,他與跟隨的侍從使個眼色。幾個侍從立時跟上範清辰,神不知鬼不覺的,佑護著他們的郎君大搖大擺地離開羅家。
誰能想到範清辰會這麼大膽?
一個時辰後,被陸昀安排來保護羅令妤、方才卻去滅火的幾個侍衛回來,到處找不到羅令妤。一下子,院中哭啼不覺,幾個侍衛冒出了渾身冷汗——糟糕,他們弄丟了羅娘子!郎君會殺了他們吧?
南陽誰這樣大膽,竟敢劫持他們郎君和範家共同護著的人?
尤其是羅女郎那姿色相貌……她遇到危險的可能性,比尋常女郎多許多倍。哪個男人看到她,能走得動路?
這樣一想,幾個侍衛慌了神,分開來,一部分去找人、追人,一部分忐忑害怕地聯絡陸三郎,報告他們的失誤,求問郎君怎麼辦。
……
三日後,行軍百餘裡,在偵察兵的指示下,南國軍隊尋到了那支數量極大的北國軍隊。北國軍隊扎營於山中,裝備精良,隨時待命。不便打草驚蛇,南國軍隊殺了北國軍隊的偵察兵,小心翼翼地駐扎下來,商量如何偷襲。
諸位將軍和陸參軍一起制定計劃,聽陸參軍有詳細的思路。宜早不宜遲,夜間突襲,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埋伏在山林中,頭上、身上都掛著綠葉子,借以掩藏行蹤。魏將軍道;“聽陸參軍的安排。這種陰謀詭計,聽他的沒錯。”
魏琮瞥陸昀那俊逸面孔:“陸參軍,我可是給你表現機會了。回頭等到建業,別說我打壓你,不讓你在軍中出頭啊。”
陸昀:“自是不辱使命了。”
眾人趴在山林中,一動不動,便是幾個時辰,就等著落日。
而正是這樣的時候,後方來了從南陽過來的傳信員,指明要見陸昀。陸三郎心中一頓,與魏將軍等人說一聲後,便去帳篷中見人。陸三郎立在帳篷中看了一封信,信是陸二郎寫來的——
陸二郎夢中情形。
時日與現實對上。
陸昀神情忽然微妙,指尖摩挲著“衡陽王”幾個字,他眼睛長久地盯著“十月,王與表妹定親。次年二月,二人成婚。”
陸昀眼神一下子變冷了。
除了這封信,陸二郎還送來一封信,告訴他,北國使臣團已入建業,雙方友好會晤。這封信,直接被陸昀忽略。陸昀重新把第一封信有關衡陽王的那部分拿出來看。他心中一下子湧出說不出的怒意,強烈無比。
竟是衡陽王!
他就說二哥那個夢奇怪,有部分含糊!
竟是衡陽王!
那陸三郎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這半年以來,二哥交好衡陽王。陸二郎沒有在信中說的,都被陸三郎推導了出來,而他越想越怒——
這個人搶走羅令妤,自己在現實中卻和這個人聯盟!
站在營帳中看信良久,陸三郎冷淡的神情,看得傳信員心中忐忑。聽陸三郎突然問:“我表妹沒有送信來?”
傳信員:“沒有……”
陸昀慢慢抬頭。
他盯著這個傳信員半天,靜靜地詐他道:“我走前與我表妹說好,她每日都要寫信給我。如今我一封也沒收到,緣由何在?是有人扣壓了信,針對於我麼?”
無人敢擔這種罪名。傳信員撲通跪下,被陸昀一詐就哭喪著臉說了實話:“屬下不敢欺瞞郎君!羅女郎真的沒有寫信,但是從羅家確實有一封信……”
南陽有消息說羅令妤似乎不見了,但未經證實的話,傳得也不多。傳信員怕耽誤軍機,拿到南陽羅家的信後,遲疑著不敢給陸三郎看。但眼下陸三郎詐了他,他一股腦,將自己遲疑著不敢送出的信交給了陸昀。
陸三郎一目三行,瞬間讀完了信,握著信件的手指繃得發白——
她被人擄走了!
一時間心神空落,神魂蕩走。
傳信員擔憂的:“郎君?郎君,你還好麼?”
陸昀不動聲色,剎那間,他心裡生起一走了之、立刻去尋她的念頭。夜長夢多,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怎能讓羅令妤處於危險中?
他滿心焦慮,臉色一點點發白。傳信員在耳邊說了好幾句話,陸昀才勉強定下神。他讓自己盡量冷靜,在大腦中快速運轉自己的時間。今夜突襲,隻要情勢有利,明日他就離開這裡。走前定下一些計劃安排,或者有魏將軍這樣擅長打仗的人,並不一定非要他留在這裡……
一定要去找羅令妤,兩國交戰之際,陸昀預感這場戰爭會大爆發,不能讓羅令妤流落在外!
他目起殺意,面無表情,收好信,出去便去尋魏將軍說情。
軍人見證,胸圍如山的魏將軍和那清俊風流的陸參軍吵得天崩地裂。魏將軍暴跳如雷:“戰事在前,豈容你意氣用事,如此兒戲?你一個參軍不跟軍,你要自己打伏擊戰,我瘋了才給你兵馬!”
陸昀冷靜的:“我絕不耽誤軍機。”
魏琮:“那你到底是為了何事要走?是否發現之前有遺漏,其他地方也藏著北國大軍?”
陸昀沉默一會兒,道:“我不願欺騙將軍,其他地方一定藏著別的北國大軍,但數量一定沒有此處多,不足以對我等構成威脅。我是為一些私事要走,請將軍見諒。”
魏琮看他態度如此堅決,罵了幾聲髒字後,冷冰冰:“……虧你不在我部下,我手下要是有你這樣的兵,第一個殺了你!”
陸昀沒吭氣。
他願意為國為家做些事,但他本質同樣自私。他不願自己在以性命相博的時候,自己在意的人出事。羅令妤若是出了事,哪怕南陽這場大戰勝了,對陸昀來說,卻也是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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