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將驕縱無理發揮了十成十,範清辰不生氣,喜聞樂見他的羅妹妹鬧脾氣,縱容著她、寵溺著她,兩個下屬卻對羅令妤翻了無數次白眼。羅令妤巴不得這兩個下屬在範清辰面前說自己壞話呢,當然不在意他們怎麼想自己。
但範清辰對羅令妤的忍耐度,他看著羅令妤的溫柔眼神,讓羅令妤慌張。她不得不承認,範清辰對旁人說殺就殺,對她確實幾多包容。隻是這包容背後是強烈的佔有欲,實在讓人高興不起來。
在逆旅準備休息,羅令妤鬧夠了,乖乖用膳時,範清辰竟把逆旅老板喊了過來,讓這老板安排他二人明日成親事宜。事急從權,範清辰根本不在意禮儀,隻想定下此事。羅令妤一下子慌了,站起來:“……我不能嫁給你!”
範清辰眸子寒光一閃,瞬間又眼露寵愛之色。在逆旅老板不解的目光梭巡下,他夾了一箸子野菜到女郎面前的小碗中,無奈般地嘆氣:“乖,不要鬧。你我婚書為證,豈能在這時鬧脾氣呢?”
他有婚書壓著,即使羅令妤求助逆旅老板也無用。
羅令妤當然也想到了這個。
但她慣來不輕易氣餒。
迎著店中諸人的視線,羅令妤目露哀色,柔柔望向範清辰:“……我非是不肯嫁範郎,而是婚事簡陋至極,我心中不願。寄人籬下多年,我自幼失了父母,此時連妹妹都不在身邊。我成婚之日如此草率,他們若是知道了,該多難過。”
範清辰不動聲色:“你待如何?”
羅令妤美目流轉,婉婉而言:“我知此行不易,是以也不難為郎君。範郎帶我去汝陽,你我拜了我父母的墳墓,再成婚如何?我成婚大事,總要稟報父母,讓二老知道吧?”
範清辰不言不語,似在沉思。
羅令妤慫恿道:“既然總歸是要去北國,汝陽也是順路。到時出了汝陽,直接入北國邊境,並不耽誤時間啊。”
範清辰望她一眼:“好,那就成全妹妹。”
隔著案頭,他身子探前,伸手繞住她頰畔落下來的青絲。盯著女郎那桃花面,範清辰幽聲:“待到了汝陽,我且看妹妹還能有什麼手段,來拖延婚事。”
“羅妹妹,你終是要與我成親的。躲得了一日,躲不了一輩子。別讓我徹底沒了耐心啊……到時候,苦的就是妹妹你了。”
羅令妤勉強一笑,面色不自在地低下頭,她正要抿酒喝,範清辰在旁不冷不熱道:“孕婦不能飲酒,陸昀沒告訴過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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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令妤:“……!”
怪她平日看醫書時太關注如何美顏,對孕事的知曉隻一知半解,此時就露了陷。
她強行鎮定,仰頭不悅道:“他人不在,沒法管我,我隻是喝一小杯,也不行麼?”
範清辰眸子一眯,他極喜歡她那個陸昀不在的說法。而且他本就下決心要殺掉羅令妤這孩子,胎兒不穩,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壞事。他隻是擔心她的身體而已……範清辰含笑:“那就隻喝一杯。”
羅令妤對他感激一笑。
笑容嫣然,如三月花開,灼灼奪目。
逆旅中看過來的人,一時都怔忡,想竟是如此絕色。
……
建業朝堂迎來了北國使臣團,北國公主入了皇帝的後宮。北國使臣團半真半假地和南國朝廷談和,來為自己北國即將準備的大戰拖延時間。他們卻不知,此時距離南陽百裡的地方,南國軍隊和北國軍隊遭遇,戰火一觸即發!
建業的談判如玩笑一般,此時消息還未傳到。
耐心地候了一晚上的時間,整夜的大軍偷襲行動,陸昀都在軍中,隨時調整戰略。戰了一夜,到第二日天亮,他們圍攻的北國軍隊後退,退出此山,為南國迎來了第一次的捷報。
中午時分,魏將軍領著人在山中搜尋,一是打理戰場、抓捕俘虜,二是摩拳擦掌、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戰事。北國軍隊不會輕易認輸,必將卷土重來。南國軍隊駐扎山中,養精蓄銳,商議下一階段如何和北國軍隊交戰。
會議結束後,魏琮還在看著地形圖琢磨,陸三郎撩帳簾入內,說自己要先離開了。
魏琮臉一下子拉下。
陸昀:“大戰在此地,然南北兩國交界線極長,其他地方一定會受到此戰的影響。南陽、颍川、汝陽,都被劃入其中。我去尋人時,正可趁機觀察下情勢。邊界諸郡需一道聯合起來迎敵,整個局勢才能改變。否則即便南陽勝了,汝陽或者颍川敗了,北國軍隊的威勢,都會席卷而來。”
魏琮:“……你倒是尋一下羅娘子,都能找出這麼多理由來。”
然魏琮不得不承認,陸昀的理由站得住腳。魏琮隻是懷疑,陸昀為國報忠的心,和他想找回羅令妤的心,到底哪個更重要。
當日,陸昀從魏將軍這裡帶走千餘人,離開此地,趕回南陽。到南陽探尋情況後,白馬高俊,再一路北行,搜尋女郎被擄走的痕跡。同時與其他幾郡聯絡,一路尋北國軍隊的痕跡,看他們的兵力分散到何境地。
十月中旬,北方草木漸枯,四野黃土一望無盡。
千餘兵馬踏水而行,時與北國混入南國邊界的軍隊交戰!
陸三郎翻身下馬,蹲在地上,研究草叢遮掩住的車馬痕跡。他摸了一下地上的幹土,每隔一段路就下馬,借這些痕跡來算車馬的方向和行速。到夜裡,陸三郎做出了判斷:“對方車馬一路向北,車速不快……令妤當暫時安全。”
這麼慢的車速,分明是劫匪照顧羅令妤這樣的弱女子……不管對方是主動照顧,還是羅令妤使計讓自己好受些,起碼表示,她還活著。
陸三郎心髒疾跳,當判斷出這個信息時,胸口大石落下,額上竟出了一層冷汗。
旁邊的隨從問:“我們已到了颍川境界,是否與衡陽王相見?”
一是說戰事,讓衡陽王配合南陽的行動;二是衡陽王若是有羅女郎的消息,可第一時間告訴他們,或者相助。
陸昀沉默了一下,臉色微怪。自收到二哥的信,他對衡陽王就十分、十分……然而此時情況危急……陸昀道:“我們去見衡陽王。”
……
戰火在各處掀起,有的大張旗鼓如南陽,有的小打小鬧如颍川。戰火卻一時間,還未波及到汝陽。然兩國邊界間的情勢已十分不妙,遠在千裡外的建業朝堂已經控制不住。
範清辰幾人才到汝陽,兩個侍衛在街上打聽了情況後,範清辰就做了決定,次日與羅令妤成親結束,幾人當立刻上山。借他父親留下的手段偷渡,離開南國去北國……到底汝陽也已經不再安全,隨時會被戰火波及。
羅令妤拖延一路,不肯成親,到汝陽後,她看範清辰的臉色一日不耐過一日,便也不敢再過多挑釁他,刺激他。範清辰看她不再鬧騰,舒了口氣,請了汝陽德高望重之人來為他二人主持婚事。
為了防止羅令妤再多找借口,範清辰幹脆將羅令妤父母的牌位請來了婚禮上。
羅令妤第一次看到範清辰請來的父母牌位,心中幾多泛酸——不到十歲離開汝陽,十五歲及笄後重回汝陽。本是命運周轉一樣的宿命感,回來卻是與自己最怕的人成親。
五年不來此地,此地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婚禮前一夜,兩個侍衛守著門窗,防止羅令妤逃跑。範清辰入舍,看那女郎憑窗落淚,心中一下子掠起不喜色。範清辰看著她靠窗的美麗側臉,不耐煩道:“羅妹妹又在哭什麼?不是已經將你父母的牌位請了過來麼?明日就要成親的人,眼睛可不要哭腫了啊。”
羅令妤不吭氣。
她手腕突然吃痛,驚叫一聲,整個人被拉向了站在她身後的範清辰。
範清辰勾著她的下巴,俯眼看她。他慢慢貼來,看女郎一下子全身僵硬。過了這許久,她竟還是如此排斥他的靠近……範清辰心裡不斷地浮起煩躁暴虐之意,他勉強壓著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不爆發。但他腦海中的那根弦,也已經快堅持不了多久了……
範清辰指腹搓著她的下巴,陰陰地笑:“羅妹妹,不要再使手段了。乖乖嫁我吧。”
“你也不希望真的惹怒我,讓我對你下手,是不是?”
“我現在還在顧著你……你不要挑釁我啊。”
羅令妤抿著唇,心中駭意被放大,她一時間也六神無主,不知自己該如何逃開這個瘋子的魔爪——難道真的要嫁給他麼?真的拖延不了了麼?
她心裡絕望無比:陸雪臣,你這個混蛋,竟然還沒找到我!
是否在你心中,家國大事重於我……你是否根本不在意我要嫁旁人呢?
範清辰已經快要瘋了……她再推脫的話,會讓事情不可控,然而不推脫的話,和這個瘋子過一輩子,簡直生不如死!
……
這一晚範清辰的人將門窗看得嚴實,羅令妤每每走到門口,尋了無數借口,門外的人都不讓她出去。便是說小解,外頭的人都寧可送來夜壺,也不讓她踏出門一步。
而婆子侍女們魚貫而入,打扮她,給她上妝,強迫她穿上新的紅嫁衣。
不顧羅令妤的反對,硬是將團扇塞於羅令妤手中——卻扇遮面,流蘇芳華。
而被她們擺弄的新嫁娘的心,沉得越來越厲害。
各類婆子和侍女們出入,再這樣下去,根本不可能有逃走的機會了,羅令妤心裡何等煎熬。硬是煎熬到再次見到範清辰。天未亮,他人已出現在門口,清潤明朗,穿上了新婚夫郎的衣裳。如此俊美,惹得一屋子的男女驚嘆。
他步入舍內,伸手握住那被侍女們押著坐在案頭的女郎的纖纖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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