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緊手機。
喬瑾月家有錢,她媽一直看不太起我家,當初我爸媽為了我賠著笑臉去也隻能熱臉貼她的冷屁股。
這些年,她一直都看我很不順眼,任我再怎麼討好也沒用。
其實這種話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每次我們見面,每次她給我打電話都會復述一遍我是如何高攀上喬瑾月,而她家又是多麼勉為其難。
喬瑾月從不會為我說話,她隻告訴我,她媽說的難道不對嗎?
說她媽媽為了接受我,已經付出很多了。
所以每次我都忍著。
但是這次,我沒必要再忍了。
我面無表情道:“阿姨,我們已經離婚了,我沒義務再給她買藥了。”
“順便說一聲,你沒生我也沒養我,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看不慣我的話,這邊建議你把自己眼睛戳瞎,不要再看。”
說完我也不管那邊什麼反應,直接掛斷,把這個號碼拉黑。
想了想後,我又把喬瑾月家裏的微信群全退了,把她家所有親戚聯繫方式全部刪除拉黑,包括她的。
做完了這一切,我才長長出了一口氣,躺在床上。
離婚沒我想像中那麼難過。
喬瑾月每次吵架都很喜歡用離婚威脅我,她似乎是拿捏住了我不會離開她,利用我的愛肆無忌憚地傷害我。
也如她所料,第一次聽她這樣威脅我的時候,我確實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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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很對,我像狗一樣跪在她身前,說我錯了,我會改。
隻要她不離開我,要我做什麼都行。
我用掌心蓋住眼睛,感受到一陣濕熱。
隻是心痛也會有閾值的。
一遍一遍,那疼痛在反反復複中日漸麻木,透骨而出的鎖鏈帶著腐爛的血肉離開了我,終於到現在,隻剩下解脫。
5
喬瑾月沒再找我。
她好像徹底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
直到兩個周後,有同學突然找我,問我去不去參加明晚的同學聚會。
我本來想拒絕,我實在不想再看見喬瑾月了。
然而轉念一想,有錯的並不是我,我也並不需要避讓她,就答應了會去。
同學聚會上,我正跟其他人說著話,門突然被推開。
喬瑾月一腳踏進來。
她身上穿著修身的白色絲緞長裙,流轉的光澤更襯得身材凹凸有致,燈光下眼波流轉,美得好像在發光。
她身後跟著穿著高定西裝的薑赫坤,兩個人一進來大家就開始起哄。
“喲,老薑跟校花複合啦?”
“我就說你們分不了,那時候鬧得轟轟烈烈的,來來坐這邊!”
“可不是,我還記得赫坤後來出國的時候,瑾月喝酒差點兒把自己喝進醫院了,這麼多年一直等著呢吧?”
我跟喬瑾月結婚的時候,她說不喜歡搞形式,所以沒辦婚禮。
婚後她也從來不發跟我有關的朋友圈,甚至一起出去聚會也會跟我保持距離。
說來可笑,我們都結婚三年了,但除了一兩個要好的朋友沒人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喬瑾月的目光穿過人群望向我,眼神微帶嘲諷,嘴角勾起。
我沒看她,轉身和旁邊的人說話。
她黑了臉,跟著薑赫坤一起坐下。
“赫坤怎麼回來了?聽說你在國外發展得特別好,打算回來建設祖國了?”
有人開玩笑。
薑赫坤唇角牽起一絲自得的笑意:
“我都這麼大歲數了,也該先想想成家的事兒了,家裏人都催著呢。”
他沒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笑了起來:“是啊,瑾月這些年一直等著你呢,現在你回來了,也差不多好事將近了吧!”
薑赫坤沒說話,微笑默認。
“哎瑾月,你可真夠癡情的,不過咱們老薑現在是成功人士了,長得又帥,你們倆也是郎才女貌——”
“不過說起長得帥,我感覺璟琨也很帥啊,當初咱班裏經常有人爭你跟赫坤誰是系草呢!”
我剛要說話,喬瑾月冷笑一聲:“光長得帥有什麼用,有些人一天到晚腦子裏隻有情情愛愛,當家庭主夫都當傻了,怪不得沒人愛。”
我臉色一白。
我知道她是在說我。
當初她創業很忙,如果我也去搞事業,我們倆就很難在一起相處了。
為了她,我拒了所有offer,安心在家照顧她。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隨即有同學打圓場:“話不能這麼說啊!”
“當初璟琨也是拿了好幾家大廠的offer,人家大學時候的專案就賺了幾百萬呢,我記得當時有一家公司給他開了三百萬年薪!”
“不過你當時怎麼沒去啊?”他好奇道,“你結婚了?”
喬瑾月一愣,轉頭看向我。
我垂下眼瞼,平靜道:“是啊,娶了一個渣女。”
“我為了她拒絕了所有機會,隻為了能好好照顧她。”
“不過垃圾就是垃圾,為她付出再多也沒用的,好在及時止損了。”
一旁的男同學感同身受:“是啊,有些女人就是這樣,結婚的時候恨不得找個保姆伺候自己,結果又嫌棄男人不能出去賺錢,罵人家窩囊廢沒本事,敢情什麼好事兒都是她的啦!”
“我呸!這種垃圾隻配孤獨終老!”
話題隨即變了,同學們都開始討論自己的感情婚姻,說不能做戀愛腦,不然碰上這種渣男渣女就完了。
我對喬瑾月向來是百依百順,這是我第一次諷刺她,她直直地看著我,似乎有些茫然。
“你——”
她想說什麼,聲音卻消失在嘈雜的喧囂中。
聚會結束,我開車打算走。
啟動時,車窗卻被敲響了。
喬瑾月的一個關係畢很好的朋友有些為難地看著我:“琨哥,瑾月胃病又犯了,你能不能送她回家?”
在座這群人,也就這一兩個人知道我們結婚的事兒。
我皺眉:“薑赫坤呢?”
她猶豫了一下:“他說送瑾月,瑾月不願意。”
“瑾月最聽你的了,你——”
我看向旁邊。
不遠處,喬瑾月正站在酒店門口,橘色的燈光灑了她一身。
她朝著這裏看過來的視線在觸及我時被燙了似地移開。
薑赫坤站在她身邊正說著什麼,想把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她有些心不在焉,皺眉擺了擺手。
“我們已經離婚了。”我收回視線。
“不好意思啊,你找別人吧。”
“琨哥!”
女人還想再說,我朝她點了點頭,直接打方向盤離開了。
後視鏡裏,我看到喬瑾月一直在注視著我,微微躬身,面色有些蒼白。
我沒再看她,開上了路。
我對喬瑾月有多上心,連她身邊的人都知道。
她的胃病是薑赫坤離開時,她喝酒落下的病根。
這三年,我從一個對家務一竅不通的懶人變成了可以換著花樣給她煲湯做飯的模範好男人,隻是為了能更好地照顧她的身體。
她的胃藥全是我買,然後分裝成每天的量塞進她衣服裏,到點了給她打電話提醒她吃藥。
她出差忘了帶藥,大半夜的胃疼,我寒冬臘月地去趕淩晨的飛機給她送藥。
可那時候她已經睡著了,我就站在門口等了好幾個小時,等到我身上落滿了雪。
可喬瑾月睡醒後打開門,隻是擰眉不耐道:
“藥給我,你趕緊走吧。”
就是在那次回去的路上,我出了車禍,在醫院躺了半個月。
而她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往事像是蟲子噬咬著心臟,不撕心裂肺,細密的疼卻讓人無法忽視。
我有時候也很不理解自己。
我明明不是這樣的人,為什麼在她身上就卑微得這麼……賤。
可感情在的時候總是不講道理的,能輕易地把一個人的原則全部摧毀。
她一個笑,我所有底線全都瓦解,任由她淩遲。
可是,我的愛已經被全部消磨光了。
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陳璟琨,已經被她親手磋磨死了。
6
第二天我剛想出門的時候,就接到了我爸媽的電話。
他們說和喬瑾月爸媽都來了,讓我回家談一談。
我早想到會有這一天,離婚不是一件小事,是兩個家庭的事兒,縱使我不想再回去,但遲早都要做個了斷。
隻是短短兩個周沒回來,這個曾經的家對我來說就顯得有些陌生了。
一進門,我竟然有種壓抑的感覺。
兩方家長正坐在沙發上,喬瑾月坐在一邊摸著自己的美甲,悶頭一言不發。
大概是看出來我這次是來真的,喬瑾月她媽竟然沒有直接罵我,隻是皺著眉道:
“小陳啊,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是有脾氣的,但是離婚可不是件小事,怎麼能說離婚就離婚呢!”
我輕笑:“阿姨,這應該問你閨女。”
“離婚是她提的,如果我沒記錯,這已經是喬瑾月第十三次跟我說要離婚了,既然她這麼想離婚,我隻能成全她了。”
喬瑾月她媽一窒,強笑道:“瑾月這孩子就是小孩脾氣,她還沒長大,不成熟的。”
“是嗎?”
我涼涼道:“她比我還大半年呢,是發育有什麼問題嗎,25歲的女人了都能生孩子了腦子還不成熟?”
喬瑾月媽媽訕訕,不說話了。
喬瑾月爸爸咳嗽了一聲:“小陳啊,喬瑾月這孩子不懂事兒,我們做父母的替她跟你道個歉。”
“但是婚姻裏出現了問題,肯定不可能都是一方的錯,這東西一個巴掌拍不響的——”
“叔叔,我給你一個耳光,你說我拍不拍得響?”
已經離婚了,我也沒必要再忍氣吞聲了,索性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我走到喬瑾月跟前沉聲道:“喬瑾月,你別裝死,你跟你爸媽說說咱們的婚姻裏我到底拍了什麼巴掌?!”
“你前男友回來了,你說不喜歡我這種隻知道情情愛愛,每天在家圍著你打轉的男人!”
“可是當時不是你家裏人說你身體不好,讓我辭職在家照顧你的嗎?!”
“這些年我在家裏洗衣做飯,一日三餐換著法地給你做,因為你有胃病我一個無辣不歡的人再也沒在家裏做過辣菜!喬瑾月,你摸著良心說說,這是我的錯嗎?!”
喬瑾月沉默不語。
她媽忍不住開腔:“你也別光說她,這麼多年你們也沒生出孩子,當時你讓瑾月未婚先孕本來我們就不願意,結果孩子也沒保住,誰知道是不是你身體有什麼毛病——”
我猛地回身,提高音量:
“她是未婚先孕了,可是懷孕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喬瑾月不願意我難道能強迫她?!為什麼全成了我一個人的錯?我難道後來沒對她負責嗎?!”
“你說孩子沒保住,你怎麼不問問你閨女孩子為什麼沒保住?!”
“她自己偷偷去流了產沒告訴我,她壓根兒就不想要這個孩子!”
“這到底是誰的錯,是我的嗎?!”
我本來不想發怒的,可是壓抑太久的情緒傾瀉而出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我全心全意地付出有錯嗎?
愛一個人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錯?!
到最後,我幾乎是崩潰般地吼了出來!
“喬瑾月,你告訴我,我到底有什麼錯?!”
我媽站起身來,震驚道:“你不是說是產檢孩子身體不好才流產的嗎?!”
我低頭苦笑:
“我怕你們罵她,是我太蠢了。”
我媽眼睛一下紅了,顫聲質問喬瑾月:“瑾月,我們家這些年沒虧待你,我們捫心自問是真拿你當閨女看的!”
“你媽要88萬彩禮,你不讓辦婚禮,你家裏人對逸琨百般看不慣,我們都沒說什麼。我們知道逸琨喜歡你,隻希望你倆好好的,你就是這麼對他的?!”
喬瑾月臉上血色霎時褪去:“對不起,媽——”
“你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
我媽高聲喝道,眼裏全是噴湧的怒火。
我爸也面色難看,低下頭攥緊拳頭。
“喬瑾月,我不知道你把你爸媽和我爸媽叫來是什麼意思,但我這麼多年沒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我不想鬧得太難看了,我們好聚好散吧。”
我疲憊道。
喬瑾月抬起頭,她眼底情緒糅雜,嘴唇翕動許久後才輕聲道:
“你沒有錯,走到這一步都是我的錯。”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璟琨,給我個機會補償你,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我眼裏浮起一絲譏諷。
“你當然不是故意的,你隻是一邊享受著我的好,一邊嫌棄著我。”
“喬瑾月,我有的時候真的想不明白,你並沒給我什麼,也沒有權力決定我什麼,你隻是仗著我愛你不斷地向我索取,可我哪怕把心都挖出來給你,你也隻會嫌棄有血腥氣。”
“我愛你才會對你好,可你卻利用我的愛一遍一遍地傷害我,還這樣居高臨下——”我湊到她面前輕聲道: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喬瑾月,你憑什麼?”
喬瑾月眸光顫動,面色蒼白得像是大病一場。
面對我的質問,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似被我的話萬箭穿心一樣,竟然第一次在我面前落入下風,單薄卻堅韌的脊背一寸寸壓彎。
“薑赫坤回來了,你明明跟我說不會讓他進公司,然後又把他留下。”
“喬瑾月,你對婚姻不忠,背棄承諾後又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說我腦子裏隻有情情愛愛。”
“如今不是正好?我成全你們。”
喬瑾月急切地抬頭:“我跟薑赫坤沒什麼關係,我們隻是同事!”
我嘲諷道:“你敢說你沒有舊情複燃的心思?普通同事需要天天一起吃飯,抱著手機發消息嗎?”
“喬瑾月,你是不是覺得別人都是傻子,心甘情願被你糊弄?”
喬瑾月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我站起身來,漠然道:“話我已經說完了,我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走出家門前一秒,喬瑾月叫住了我。
她聲線顫抖,像是一直裝在套子裏的人第一次被割裂出來,這才終於看清自己:
“陳璟琨,如果我願意改,我們——還有可能嗎?”
我回頭看向她,她的眼神竟然有些惶然。
喬瑾月在我面前一直是高傲地驕矜,不屑一顧的。
在這場感情裏,她總是上位者。
我從沒見過她這樣惶恐的樣子。
“晚了。”
我低聲道,隨即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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