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頌朝著便利店做出「請」的手勢,黑色的風衣讓他看起來頗有紳士風度。
我們買了瓶洋酒,又買了煙和打火機,在酒店房間對飲。
半瓶下肚,蔣頌終於開始探尋我的過往。
「繁哥,你們在一起多久?」
我抽著煙,不痛不癢地說:「八年。」
奇怪,這八年,好像已經變成了久遠的歷史。
我心裡毫無波瀾。
蔣頌搖著酒杯,冰塊撞擊杯壁的聲音敲打著我的神經。
「那你覺得,你需要多久才能忘記他?」
我轉過臉,蔣頌託腮看著我,眼睛微瞇,笑得像隻狐貍。
「不知道,人最難忘的,就是年輕時候愛的那個傻逼。」
蔣頌抽走了我手裡燃了一半的煙,含進了自己嘴裡。
「都說替換文件比刪除文件要幹脆,怎麼樣,試試?」
我癱在椅子裡,醉眼朦朧地望向他。
房間裡開了空調,蔣頌脫了風衣,上身穿了件高領線衫。
這小子給我買的衣服,全都是他的同款,就比如現在,我倆一黑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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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情侶裝。
他脫掉線衫把我拽進裡間的時候,我沒有拒絕。
渾噩之中,我隱約感覺到他撫摸我的臉。
「繁哥,我終於走到你身邊了。」
第二天睡醒,我人是蒙的。
都快三十的人了,居然還能幹出酒後亂搞的荒唐事。
蔣頌睡顏安靜,免去了我倆在同一張床上醒來的尷尬。
我躡手躡腳準備下床,卻被人摟著腰拽了回去。
「繁哥,你該不會想偷偷溜走吧?」
我臉皮一熱:「我去洗澡。」
蔣頌貼了上來。
17
在老家住了一個禮拜後,我接到了律所老板的電話。
「顧繁,狀態調整好了嗎?我不請你,你還打算一直在家歇著了。」
我原本做好了辭職的準備,畢竟我給律所帶來了一定的負面影響,結果沒想到,老板居然同意我留下。
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蔣頌,他比我還要高興。
父母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臨走的時候,他們給我塞了手工做的臘肉,還給蔣頌也準備了一份,讓他帶回家給家裡人嘗嘗。
送機時,我媽悄悄跟我說:「我覺得小蔣人不錯,我挺喜歡這孩子,比那個安什麼靠譜,就是年齡有點小。」
我被我媽的接受能力驚到了。
我有些心虛:「媽,我倆不是那種關系……」
「啊?」
我媽很意外。
「我看他對你的事那麼上心,我還以為你倆有情況。」
這幾天,蔣頌一直跟我們待在一起,幫我媽做飯,陪我媽逛街,儼然已經打入了我家內部。
也難怪我媽會這樣想。
回京當晚,租房的問題還沒解決,我又不得已留宿在了蔣頌家。
年輕人,體力好,活力旺,能熬能折騰。
可我心情復雜,隻想逃避。
蔣頌直笑:「繁哥,加強鍛煉啊。」
我一腳踹在他腿上,他樂呵呵地給我倒水,關燈之後,硬要摟著我睡。
蔣頌的住所離律所很近,第二天我們一起步行去上班。
結果在律所樓下,我遠遠看到了安故裡的車。
他也發現了我,搖下車窗,眼神復雜地盯著蔣頌搭在我肩上的手。
安故裡居然一路跟著我們進了寫字樓,最終,在電梯廳攔下了我。
「顧繁,這些天你去哪兒了,為什麼不接電話?」
周圍還有其他人,我神經緊繃,不知道安故裡想要發什麼瘋。
「與你無關,不想再丟人現眼就趕緊走。」
蔣頌認出他後,第一反應把我擋在了身後,這一舉動無疑刺激了安故裡。
安故裡摘掉口罩,滿臉胡茬,眼圈烏青,頹廢得不像話。
我被他這一舉動嚇得不輕:「你瘋了?」
「我是瘋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你,為了躲我,你連公司都不來。」
為了不引起騷動,我隻能拉著他去安全通道。
蔣頌給足了我空間,沒有跟上來。
安全通道的門一關上,安故裡就不管不顧地抱住了我。
「我丟掉了角色,被代言商解約,公眾形象一落千丈。」
「公司在我身上投注了太多成本,如今他們不願繼續給我支持,卻也不肯放我走,隻想拖著我,等我自己提出解決,好讓我賠付巨額的違約金。」
「繁繁,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18
我用力推開他,安故裡的視線落在了我松開的領口。
他臉色驟變。
「顧繁!你跟別人好了?就是剛剛那個小屁孩對吧,你這些天難道一直跟他在一起?」
我整理好衣扣。
「我們已經沒關系了,和誰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安故裡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眼裡滿是傷痛。
似乎他才剛剛意識到,我是真的和他劃清了界限,並非生氣吵架。
「顧繁,我們在一起八年,你不能一點餘地都不留給我。」
我打斷了他:「正是因為我留給你的餘地太多,才導致你忘了自己應該怎麼做。」
「你打著交際需要的幌子和那些明星演員舉止曖昧,我一忍再忍,如今,這些你所謂的圈內規則卻成了反噬你的毒瘤。」
「我不來公司不是為了躲你,是因為你,我遭受網暴,律所被騷擾被投訴,我不得已被迫停職。」
安故裡嘴唇嚅動了一下,臉色慘白。
「你追求你想要的利益和名譽,我隻想要平靜安穩的生活,我們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安故裡搖頭:「不,不是的,我不想連你也失去,顧繁,我不能沒有你……」
看得出,安故裡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
「安故裡,我不是你的附屬品。」
言盡於此,我感覺自己已經徹底放下了。
有些不甘和執念,不過是因為沒能親口控訴對方的過錯。
我轉身離開,好在安故裡沒有追出來。
找到安故裡的經紀人的電話後,我讓他快點來接人,以免出意外。
蔣頌仍舊站在電梯前等我,他急匆匆迎上來,確認我沒有受傷。
看著他不加掩飾的關心,我能感覺到,自己心外的圍墻有所松動。
電梯裡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快速地牽住了蔣頌的手,蔣頌一臉驚喜,幾乎是在我觸碰他指尖的瞬間,立即用力握住了我。
「繁哥,你……」
「下班再說。」
電梯門開前,我掙開了他,假裝沒事人一樣去老板辦公室報到。
原本我還想替蔣頌在老板面前求情,畢竟實習律師那麼多天不來上班,史無前例。
可老板從頭至尾,連一句批評的話都沒對蔣頌說。
我不禁開始好奇。
「你到底什麼來頭?」
蔣頌嘿嘿一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是關系戶啊。」
19
我刻意沒有關注網上的娛樂信息,打開微博後才發現,原來安故裡已經淪落成為「渣男」代名詞。
騙婚、疑似 gay、腳踏多隻船、私生活混亂……
他的名字甚至成為了一個復雜的形容詞。
造句如:「做人不要太安故裡。」
又如:「感覺你對象有點安故裡。」
很妙。
劉雅詩說到做到,安故裡從眾人追捧的影帝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物是人非,我隻覺得唏噓。
下班之後,我跟著蔣頌去了他之前說過的火鍋店。
店裡生意異常火爆,我取了排隊號碼,蔣頌卻領著我直接進了二樓包廂。
「他們家,不是不能提前預約嗎?」
蔣頌把菜單遞給我:「我是關系戶啊。」
這次我沒打算讓他這麼輕易糊弄過去。
在我的眼神逼問下,蔣頌選擇了老實交代。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繁哥,你不仇富吧?」
我氣笑了:「那得看你富到什麼程度。」
盡管我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蔣頌接下來的話卻依舊震驚了我。
「假如這家火鍋店是我家的呢?」
「猜到了。」
「那假如我說,律所也是我家開的呢?」
「……」
20
蔣頌的父親是業界知名律師,也是律所的合伙人之一。
一不小心,跟少東家搞在一起了。
吃完飯回去的路上,蔣頌試探性地牽我的手,我不留痕跡地躲開了。
蔣頌難掩失落,默默跟在我身邊。
直到回到他家,我才開口:「我能回律所繼續工作,是你幫忙做了工作吧?」
蔣頌沒有否認,低著頭,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他明明幫了我,卻什麼都不說,還生怕我知道。
「我打算,明天去找找房子。」
蔣頌慌了,不由分說抱住了我。
「繁哥,你原本想對我說的話,就是這個嗎?」
蔣頌緊緊箍住我的腰。
「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的家庭背景,就是害怕你會因此對我產生抗拒。」
「繁哥,你不能因為我的出身否定我對你的感情。」
我拉開蔣頌的手。
「我比你大五歲,如果你的父母質問我,為什麼要借工作之便誘拐他們的兒子,我該怎麼和他們解釋?」
「不會的。」
蔣頌語氣篤定,像是早就考慮好了一切。
「沒關系,我爸早就知道,如果不是你, 我不會選擇走律師這條路。」
我人傻了。
蔣頌從手機相冊裡找出了一張照片。
那是我剛進入律所的第一年, 到國外律所參觀培訓, 結業式上,全體學員拍了集體大合照。
照片上的我雙手比耶, 二得不行。
「你應該不記得吧, 這是我們的第一張合照。」
蔣頌指著角落裡穿著校服的高中生。
清純青澀, 儀表堂堂。
我們站在人群的兩側,我在看鏡頭。
21
「我被我爸逼著去旁聽培訓, 原本我高考志願不打算學法律,老頭氣得不行, 把我拽去感受氛圍。」
「結果, 我遇見了你,見到了你剖析案件時專注專業的樣子,你出色的表現讓我意識到, 法律不隻是生硬死板的法條文書, 律師對法條的解讀和運用才是關鍵。」
我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對一個人影響這麼大。
原本我以為, 蔣頌對我隻是一時興起, 少年人的心性總是捉摸不定。
可他居然,默默喜歡了我那麼多年。
「所以, 你來律所實習也是,為了我?」
蔣頌深邃的目光注視著我, 那裡面一片柔情, 專注到隻有我。
「當然,繁哥, 你是我的人生目標,我想成為你, 也想得到你。」
蔣頌捧住了我的臉, 輕輕地吻住了我。
我臉紅心跳, 久違的情動讓我重新變成了那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蔣頌推搡著我, 我們倆在客廳柔軟的長絨地毯上倒下。
「繁哥,正式搬進來好不好, 我盡心盡力伺候你,你真舍得走嗎?」
我擋住他恣意搗亂的手。
「身上一股味兒,油乎乎的,別鬧。」
「那先去洗澡。」
「你去。」
「一起。」
「……」
臨睡前, 我困得迷迷糊糊, 蔣頌不依不饒纏著我聊天。
「繁哥,你到底答不答應搬進來。」
「明天再說。」
「不行,現在說,給個名分吧,繁哥。」
我耳根一熱:「倆大男人, 什麼名不名分,咱倆都這樣了,還不行嗎?」
蔣頌氣鼓鼓地說:「不行。」
黑暗中,蔣頌起身摸索床頭櫃, 嚇得我猛一激靈。
「你又想幹什麼?明天還要上班。」
下一秒,一個冰冷的小東西套在了我的中指上。
「繁哥,戴上可就不能摘了。」
我愣愣地摸著那枚戒指。
尺碼剛好。
「你怎麼知道我指圍多少?」
「趁你睡著偷量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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