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圍著我轉,沒什麼親友。
現在卻隻剩我了。
李清上下打量我,然後說:「大學時,遙遙老在宿舍提起你,總說時機成熟了,就帶她最愛的人和最好的朋友見一見。沒想到……」
她哽咽得說不下去了,捂著臉又哭了。
心又疼得厲害,我捂著胸口,等洶湧的疼痛漸漸褪去。
眼前的畫面逐漸清晰了。
成為我的護工時,她大四,除了護工,還同時打好幾份零工。
有時我見不到她,煩得很,索性開著布加迪去校門口堵人。
在接連打發了好幾個來搭訕的姑娘後,副駕駛的門突然被打開。
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鉆了進來。
還沒等我說什麼,她突然扒下了臉上的圍巾,露出一雙杏眼:「別叫,是我!」
我莫名其妙:「你幹什麼,神經兮兮的。」
車邊有人經過,她立馬又捂得嚴實:「不行不行,太高調了,我怕學校明天會傳出我被包養的傳聞!會影響我拿獎學金的!」
滿腦子的錢!
我被氣得不輕,問她:「那你覺得用什麼接你才不會影響您高貴的聲譽?」
「其實不用,」要看我臉色不對,她馬上補充,「不用這麼高大上,單車就行,樸實又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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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好歹。」
又來接她時,我推著單車站在校門口。
她奇怪地看我:「怎麼推著?」
繼而突然睜大眼睛:「你不會不會騎吧?」
我恨恨點頭。
她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臉都紅了:「行行,我會,我來載你!」
她利索地跨上單車,又回頭看我:「來吧,少爺。」
我懶得計較,坐上了後座。
單車輕盈地穿梭在校外的柏油路上,兩旁栽滿了梧桐樹,剛發新芽。
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她騎得飛快,差點撞上迎面來的人。
她猛得剎車,我不由自主摟住了她的腰。
纖細,盈盈一握。
她沒說什麼,我胡思亂想了一路。
後來見得越來越多,我再沒去過校門口。
胸腔中「撲通撲通」亂跳著,屬於少年的心動,突然清晰了。
那時的悸動,像梧桐樹上的嫩芽,小得看不清。
李清走後,又來來往往了很多人,他們都勸我,要向前看。
我望向窗外,沉默不語。
我也想向前看,可我的前面……漆黑一片。
那個蹦蹦跳跳的人,再也不會因為我走得慢而停在前面等我。
枕頭下,是她的手機。
屏幕鎖著,我試了試她的生日。
不對。
我呆愣了片刻,又輸了自己的生日。
伴著清脆的聲音,解鎖成功。
心裡又翻騰著異樣的感覺,我壓著胸口,慢慢翻看起她的手機。
幾乎什麼都沒有,連相冊也是空的。
最後的通話記錄是打給了一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號碼後邊標了一個數字。
2291。
她給這個沒署名的號碼打過2291次,全都標紅。
一次都沒有接通。
這個號碼是誰的?
我無意識地摩挲著屏幕,不小心點到了備忘錄。
備忘錄裡的語音事項滿滿當當。
她的聲音很甜,似乎洋溢著笑意,我一條一條地聽著。
「明天天氣不太好,有可能會下小雨,提醒阿辰要帶把傘。」
「今天從超市買回來的火龍果,我一查,要死了,高糖水果,阿辰不能吃!下次一定問清楚再買,不能犯這麼愚蠢的錯誤了。」
……
我的心又抽成了一團。
「阿辰,記得小時候你躺在樹杈上睡著了,怎麼喊都喊不醒,我傻得厲害,瘋了一樣把全村的大人都喊來說你沒了,哈哈,對不起,還有,我很想你……」
小時候?
我又陸陸續續聽了幾條,全是小時候的事,去別人地裡偷西瓜被逮了,下雨天在田埂裡捉蟲子烤著吃,冬天趴厚厚的冰面上鑿魚……
她叫著「阿辰」,卻都是我不熟知的事。
我猛然想起那天晚上,她抓著我的手,迷迷糊糊地說,自己在舊城區買了一套房子,以後要一起住。
我捂著臉,眼淚又落了下來。
我的遙遙,病得記憶都錯亂了……
出了院,我去了她買在舊城區的房子,果然有棵合歡樹,生得高大。
遲疑了片刻,我才走進她的房子。
房子不大,家具陳設也簡單,什麼多餘的裝飾都沒有。
她的臥室門緊閉。
推開門,墻上滿滿的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
心頭一時五味雜陳。
六年裡,我們去過不少地方,我一張張摩挲過去。
雲南的小巷,隨手一拍都是風景。
路邊扎彩辮的阿婆招呼我們:「姑娘,長這麼好看,扎上彩辮更漂亮!」
她一聽,臉都白了:「不用,我不喜歡。」
說著逃命似的走了,連我都跟不上。
當天她的情緒很低落,直到看到怪石嶙峋的玉龍雪山,才又有了笑臉。
她說:「終於看到天晴的玉龍雪山了。」
說著連續按了快門,她拍了很多照片。
我奇怪:「你以前也來過?」
她笑笑沒說話。
看著看著,一個陌生男人的照片映入眼簾。
高高瘦瘦的,單眼皮,笑起來有酒窩,是受歡迎的痞帥樣子。
一張,兩張,三張……
我數過去,足足佔據了半面墻。
每一張,都笑得很甜,好似對鏡頭後的人愛意滿滿。
在她被病痛折磨的時候,一抬頭,就能看到他。
他是,誰?
脊背發涼,我猶豫片刻,撥通了曉東的電話。
他有家私人調查公司,效率極高。
我把照片和那個陌生電話一起給他發了過去。
果然不出三天,資料被發了過來。
照片和電話都來自同一個人——
江晨。
江晨和我同齡,甚至生日都是同一天。
他和沈星遙是鄰居,從小就是個叛逆的性子,打架惹事從不間斷。
可對著沈星遙,他倒是會變現得乖巧許多。
村裡人都說,江晨將來一定是個妻管嚴。
可誰要是敢說沈星遙一句壞話,第二天立馬就會被江晨揍得鼻青臉腫,下不了床。
後來,城裡有人資助,江晨和沈星遙去上學。
江晨在學校混得風生水起,身後跟著一大批小弟。
每次惹了事,都是沈星遙向老師求情。
漸漸地,學校也傳著沈星遙是江晨的童養媳的閑話。
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談戀愛。
隻是當沈星遙在班裡復習功課學到很晚的時候,她的身邊總會有江晨的影子。
然而突然有一天,江晨被學校開除了。
原因是打架鬥毆。
他幫助了一個被霸凌的男生,惹了校長的侄子。
可強權面前,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幫他說話。
即使是他幫的那個男生。
隻有沈星遙講了真話。
可誰會信呢?
又或者,誰敢信呢?
所有人都覺得退了學,江晨這一生算是毀了。
可他卻賣起了麻辣燙。
他做生意的腦子挺靈活,很快學會了打理生意,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沈星遙考上大學那年,奶奶沒了。
而江晨在學校門口開了家飯店,生意還挺紅火。
城裡的資助斷了,沈星遙要掙學費,還得掙生活費。
她被一個朋友騙去夜店陪酒,差點被人侵犯。
是江晨。
拎著明晃晃的大砍刀,救下了她。
沈星遙上了大學後,學習突出,年年的獎學金都是她的。
她很少社交,同時打好幾份零工。
江晨時不時關了店去校門口接她。
他怕自己身上有飯味,從不靠近校門口,就遠遠等著。
他騎著單車,載著沈星遙。
從那條栽滿梧桐樹的路上走過。
用賣麻辣燙積攢下來的錢,帶著沈星遙,去看了許多風景。
日子越來越好,兩人也商議著去海南結婚。
可就在這個時候,江晨死了。
就在他的麻辣燙小店旁邊,鮮血蔓延,灑了一地。
江晨足足挨了三十多刀,被送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斷氣了。
他生前簽了遺體捐獻協議。
……
看到這裡,我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我飛快地劃著頁面,終於在文檔最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心臟受捐贈者:賀辰逸。
腦子裡一片空白,我撫上心臟的位置。
胸腔下「咚咚」跳著的,原來是江晨的心臟。
所以……
她總對我小心翼翼,從不大聲和我說話,就怕刺激到我……
別人都叫我「阿逸」,隻有她喜歡叫我「阿辰」……
住在一起後沒多久她就提出要去旅遊,甚至提前規劃好景點路線……
都是因為,這顆心臟……?
我想起那些看不懂的語音備注。
「阿晨,以後我們要買一間房子,不用太大,夠你和我就行,院子裡要有一棵樹,高高大大的,夏天我們就坐著藤椅慢慢搖,對了,還要綁個秋千,你推我蕩……」
那50萬,原來是買了他們夢想的房子。
那我呢,我又算什麼?
我不死心,摸上了胸口的護身符。
手抖得厲害。
我總要找點什麼證明她對我的真心。
可是打開護身符裡的紙條,我看到的卻是江晨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沈星遙,你……
你這個騙子!!
我捂著心臟沖出門去。
沈星遙,你為什麼要騙我?
你對我的好,都是假的嗎?
你到底對我有過幾分真?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沈星遙,你給我活過來……
你告訴我啊,沈星遙……
姜羽禾在海邊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跟條死魚一樣在沙灘上躺屍了三天。
從她嫌棄的眼神中,我明白我現在的模樣,一定狼狽至極。
我不理她,她氣得拿包砸我:「賀辰逸,你裝什麼深情,當初搖擺不定的是你,給了沈星遙巴掌又跟我求婚的也是你,如今人沒了,你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演給誰看?」
我恍然,原來我對她那麼不好啊。
原來我那麼愚蠢,那麼自私。
原來……
我早都喜歡她了。
姜羽禾走後,我摸著脖子上的護身符,回到了沈星遙的老房子裡。
記憶深處,是她為了五十塊的護工費和一個花臂大漢爭吵,是她貼近我的胸口偷聽我的心跳,是她把護身符鄭重地塞進我的手裡,是她每天操心我又變瘦了,又穿少了,又不聽話的靈動模樣。
她想守護的,也許隻有這顆心臟。
可我想守護的,卻是一整個她。
好可惜啊。
明明,我可以抓住她,對她好,讓她愛上我的。
哪怕是因著胸腔裡的這顆心臟,她也會多看我一眼。
如果早點醒悟,我們的結局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可惜沒如果。
我掏出手機,插上電,撥通了她的號碼。
手機鈴聲在整個老房子裡回蕩。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
沈星遙,那棵合歡樹開花了。
紅色的。
真好看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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