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是想親,不能像昨晚那麼兇,我差點兒就喘不過――”
在這樣的情境下,饒是秦蘿也覺得臉紅發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口,最後一個字卻堵在舌尖,化為驟然的氣音。
――謝尋非尚未俯身,纏繞在她手上的魔氣先是一動。
它們不久前還是一隻人畜無害的小兔,在她手中任憑揉搓,如今卻散作一團洶湧的霧,自她腕骨向下,途徑手臂、肩膀與腹部,盤旋於少女纖柔的腰。
和謝尋非一樣,她也怕痒。
尤其是在這種昏暗無光,四面八方全是黑影的地方、以這種曖昧至極的姿勢。
……這絕對是報復。
魔氣湧動的觸感時隱時現,如同笨拙又溫柔的撫摸,秦蘿止不住發抖,抬眸怯怯看他,眼中蘊了水光。
謝尋非吻過她額頭,宛如蜻蜓點水,旋即順勢而下,在眼尾輕輕一壓。
像是觸碰著某種脆弱的瓷器,沒用上一絲一毫氣力。
“謝哥哥。”
這種若即若離的觸感如同羽毛,撩得心口嗡嗡作響,湧動的暗流帶來源源不斷的電流,秦蘿哪裡受得住這樣的撩撥,嗓音發顫,低不可聞:“……痒。”
她開口的瞬息,臉上紅暈越濃,沉默須臾,又撒嬌似的開口:“以後、以後不欺負你,我不捏……不捏兔子了。”
身前的少年動作一滯。
纏在她手腕上的魔氣早已松開,而今分出圓圓一縷,再度凝成一隻胖胖的小兔。
秦蘿臉上熱得發懵,猝不及防,聽見謝尋非擦過耳畔的聲線:“你碰一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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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猶豫一剎,終究敗在這道示弱般的低語下,用手心摸了摸兔子腦袋。
圓滾滾的黑團團似是覺得開心,貼上她指尖。
“你說過喜歡它。”
謝尋非的薄唇劃過她鼻尖,有一下沒一下貼上唇瓣,嗓音微弱又無辜:“我小時候……一直厭煩它,它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城裡的人說我是怪物。”
小小的反抗消退下去,秦蘿停下動作。
“後來你說喜歡它。”
他長睫輕顫,覆下濃鬱而晦暗的陰影,目光卻是澄澈幹淨,如同乖馴的狗狗:“隻要你喜歡它……無論如何,都沒有關系了。”
秦蘿的胸口快要軟得一塌糊塗。
都說謝尋非被她吃得夠死,她也從未逃過他的攻勢。
……像是在撒嬌。
魔氣緩緩擴散,壓上她的脊背與蝴蝶骨,少年的喉音仍未停下,撩得她渾身發軟。
謝尋非說:“對不起……我隻是太高興,想用它多碰碰你。”
咔擦。
心口的最後一道防線轟然失守,秦蘿抿抿唇,踮起腳尖。
她的親吻毫無徵兆,轉眼便壓上對方唇瓣,謝尋非氣息亂作一團,生澀伸出手來,撫在她後背上。
於是縹緲的魔氣被有實質的手掌取代,熱氣透過衣衫,仿佛能感受到粗糙的繭,讓她狼狽吸了口氣。
“想碰它沒關系……隻有你能摸。”
屬於他識海深處、最為隱秘的魔氣悄然湧動,纏上少女白瓷般的指尖。
謝尋非忽地笑了笑,桃花眼中眸光一晃,蕩開攝魂奪魄的笑弧:“魔氣之外的其它地方,隻要你想,也都可以。”
番外二十三(大婚(上)...)
秦蘿見到謝尋非的時候, 正值晌午時分。
如今恰逢春日,道路兩旁桃花開了滿樹,微風徐徐而過, 撩動花瓣紛紛如雨下。
他們的大婚並未定在蒼梧仙宗, 而是北地一處氣候宜人的桃花源。
此地名為“春和雲境”,雖然地處北方,卻是一年四季溫暖如春。浩浩蕩蕩的靈氣盤旋其間,悄無聲息化出一道道白茫茫的實體, 如雲似霧, 環顧八方, 好似置身於雲頂仙境。
春和雲境乃是修真界聞名的靈力充沛之地, 東南西北四面皆設有大陣,中央供奉著絕世罕見的[鴻蒙珠]。
鴻蒙珠無愧為天地珍寶, 形成於上古時代,蘊藏有無窮無盡的靈力, 長長久久庇護著這一方土地。然而越是珍貴, 覬覦之人自然也就越多。
三個月前, 謝尋非遊歷來到此地,正好遇上邪魔出沒、大肆圍剿春和雲境。
春和雲境地勢偏遠, 極難向周邊城池求援;傳訊符又受到魔氣幹擾, 無法正常使用。當時群魔肆虐,直攻中央大殿裡的鴻蒙珠, 謝尋非身為外來之人,本可置身事外, 卻硬生生憑借一人一劍, 逼退了洶湧的魔潮。
理所當然地,事後也受了重傷。
萬幸他的傷勢一天天恢復過來, 群魔潰散之後,春和雲境也回到了往日的安寧平和――
總而言之,在那不久後,謝尋非便提出在這裡舉辦大婚典禮。
秦蘿結束回憶,拉了拉自己大紅色的袖口。
謝哥哥一再堅持,她也早就聽過春和雲境的無邊美景,順著他的意思答應下來。可是……
時至今日,她仍然沒辦法很清晰地定下心神,原來自己已快要成婚了。
身上穿著的大紅婚服價值連城,以鮫紗、雲紗與凌霄綢一針一線縫制而成,鑲嵌有絕世罕見的西海明珠,站在陽光下,流瀉出絲絲縷縷、若有似無的流光。
她的妝容亦是復雜,長發被盤成雲一樣的形狀,花鈿緋紅,被描畫在額頭上。娘親和小師姐上上下下忙活了整整三個時辰,乍一看去,仿佛比修煉更加辛苦。
……也不知道謝哥哥會不會喜歡。
她的思緒堪堪回籠,抬眸之際,對上少年漆黑的眼瞳。
謝尋非的婚服同樣是紅色,秦蘿認識他這麼久,還是頭一回見他穿上這個顏色。
他本就是偏向於精致的長相,往日習慣了黑白兩色,被襯託出劍一樣的凌厲與冷肅,這會兒身著紅衣,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意漸漸褪去,湧上幾分攻擊性十足的張揚恣意,更顯唇紅齒白、G麗非常。
撞上她的目光,謝尋非瞳仁動了一下。
他這般的模樣賞心悅目,秦蘿下意識晃了晃神,還沒站定,就見少年邁步上前,一把拉過她手腕。
謝尋非垂眸看她,語氣溫和:“去大殿吧。”
大殿是儀式的主場,若要結為道侶,需在殿中念出誓詞、接受神官祈福。
凡人界的婚禮多有繁文缛節,類似於八抬大轎、蒙蓋頭拜堂,修真界的習俗一向簡潔許多,不過要論排場,定不會比任何王公貴族差。
謝尋非拉著她的手一路往前,秦蘿一顆心止不住狂跳,稍稍怔了怔,抬眼看看四周景象。
春和雲境,景如其名。
充沛的靈力宛如自天邊墜落的雲,道路兩旁是各式各樣的蔥茏翠木,枝頭上百花齊放,像極雲煙深處的落霞。
“怎麼了?”
謝尋非的喉音比平日裡低上一些,雖然不易察覺,但也能捕捉到生澀與緊張:“在想什麼?”
他看出她在走神。
“我隻是覺得,”秦蘿用手指勾勾他手腕,“時間過得好快。”
仿佛在不久之前,他們兩人還都隻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對偌大無邊的修真界懵懵懂懂,找不清方向。
結果一個不留神,轉眼之間,居然已經到了結為道侶的時候。
她和謝哥哥……他們兩個的婚禮。
這個認知沉甸甸壓在她心口,秦蘿耳根微微發熱。
身前的人低低笑了笑:“是啊。時間很快。”
在春和雲境之內,大殿被視為整片土地的尊貴之地,按照過往的規矩,除卻身份尊貴的神女與祭司,其餘修士一概不得入內。
唯有謝尋非和秦蘿是例外。
倘若不是他在千鈞一發的關頭拔劍而出,不但鴻蒙珠將要失竊,整個春和雲境都會因為缺乏靈力支撐,而在一夜之內迅速傾頹。
他們二人被視作貴客,享有最高權限,登上大殿前的一步步臺階,便能見到等候已久的神官――
為答謝救命之恩,今日主持大典的神官,即是掌握此地大權、地位崇高的神女。
神女是個看上去極為年輕的漂亮女人,望見秦蘿與謝尋非的身影,無言頷首笑笑,手中靈力暗湧,點亮大殿中的一盞盞明燈。
剎那間燈火通明、白光氤氲,秦蘿牢牢記著娘親告訴她的步驟,虔誠念完結缡誓詞。她說得認真又緊張,比參加學宮考核的時候更一本正經,一字一頓念罷之後,聽見低不可聞的一聲笑。
秦蘿臉頰熱了熱,飛快看一眼身邊的謝尋非。
他也在看她,唇角勾起小小的、鉤子一樣的笑弧,在一身緋色的映襯下,眼尾上揚的弧度莫名勾人。
秦蘿很沒出息地又開始心髒狂跳。
他們站在大殿之外,四面八方皆是亮起的燈火,一瞬風過,枝頭桃花簌簌作響。
謝尋非看著她的眼睛,喉結上下動了動。
“……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賓――”
在他開口的間隙,白皙修長的右手倏然抬起,為面色發紅的小姑娘撩起耳邊一縷落發。發絲被別在她耳朵,謝尋非的指腹輕輕擦過皮膚。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的動作順理成章,卻也暗含曖昧――
隻有秦蘿知道,當他的指尖掠過耳廓,不動聲色壓了壓她通紅的耳垂,類似於某種逗弄或引誘。
在外人看來,這隻不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動作而已。
也正是在這一瞬間,耳廓上傳來隱隱約約的痒,秦蘿聽見他的聲音:“――謹以白頭之約,永諧魚水之歡。”
謝尋非把手放下了。
她下意識垂著腦袋,不讓別人發現自己臉上的紅潮,聽他話音沉沉落下:“花好月圓,今訂此約。”
神官含笑點頭,長袖高舉,振聲念響賀詞的瞬息,大殿之中燈火猛然一晃。
秦蘿抬頭,不由呆呆愣住。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曾憧憬過自己的婚禮。每個女孩都希望這一天能過得盛大而精彩,她那時懵懵懂懂地想,應該有花,有鳥,還有很多人。
要說還能有別的什麼,她實在想不太出來,在秦蘿的印象裡,婚禮總是象徵著許許多多的人。
這次的大典由謝尋非一手操辦,她從未料想過,竟會是如此宏大瑰麗的場面。
大殿之中燭燈搖晃,勾勒出影影綽綽的交疊暗色,交錯的光影變幻如水,填滿他們二人所在的高臺,以及高臺之下的三千白玉長街。
因有靈力波動,滿園春風乍起,桃林花落如雨。鍾罄之音由遠及近,叮叮當當,自天邊聲聲傳入耳中,當秦蘿仰頭望去,杏眼被霞光映亮,不由張了張唇。
蒼穹本是碧空萬裡、一片湛藍之景,不知從何處起,竟有團團簇簇的雲煙匯聚。
霞光滿天,由淺粉漸變至緋紅,最終融在淡黃的金光裡頭,不遠處響起陣陣鳥鳴,她尋聲扭頭,見到凌雲而上的數排仙鶴。
天上地下,皆是瑰麗有如夢境。鍾聲沉沉,鳥鳴清脆,春日的花香裹挾在微風裡,伴隨花雨一並落下,撩動少女耳邊的黑發。
往下看,長階之下坐滿了親朋好友。秦蘿性子乖巧,在學宮裡朋友不少;謝尋非雖然不喜交際,卻也結識有諸多切磋比試的對手,今日被一並請來,人員雜且多,囊括五湖四海、九州各地。
更不用說還有慕名而來的無數賓客、江家客卿、蒼梧仙宗乃至各門各派的長老,無疑是真正意義上的高朋滿座。
心口怦怦跳個不停。
秦蘿險些以為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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