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聞到咖啡的香氣清醒點,接過杯子捧著全都喝掉。
剩下的時間,身邊人都很忙,秦女士是慈善基金會會長,有各種慈善拍賣晚會需要籌辦,還要出席大小活動,徐女士也在其中,林政陸康成跟林晉慎自是不用說,商業上的聚會沙龍酒會應接不暇,家裡隻剩下林予墨跟陸宜兩個闲人。
林予墨社交悍匪,朋友眾多,忍受不了一點無聊,將自己生活安排得五光十色。
陸宜也不是沒朋友約,但她寧願待在家裡看電影,最後還是餘音出面,才將她約出來,逛完街,在咖啡館休息。
不可避免地談到這次的同學聚會,往年都定在年後,今年也一樣,因一直在京市,兩人都會參加。
所以去不去已經不用問,她們是常駐嘉賓。
餘音感嘆:“一轉眼我們畢業幾年了?”
陸宜:“快五年。”
“五年,一個人有多少五年?”餘音抱著手臂:“科學家說,一個人七年能將全身的細胞更換一遍,也就是隻要再過兩年,我們就是一個全新的人。”
說完餘音又鄙視起自己剛才的矯情:“我們還在這成為全新的人,有人就已經在造小人了。”
是他們朋友間已經有人有了小朋友,因為還沒滿三個月,她老公怕出意外,所以這次隻能缺席。
往後這種情況隻會更多。
聚一次少一次。
陸宜認可地點頭,喝一口咖啡。
—
黎顯不清楚自己是以什麼立場發這條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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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年都會發,但從來沒得到過回復過,他以為他們當初是和平分手,做不成情侶,也會是朋友。
但陸宜分得清楚,聯系方式全刪除拉黑,他贈送的禮物,也一並歸還,他沒要,據說也送給室友二手市場賣掉。
分手其實有賭氣的成分在,他當時事業正起步,得到教授青睞,邀他去自己開的律所實習。
那律所的名單每年隻有兩個,在業內舉足輕重,他能拿到已經足夠證明優秀。
黎顯希望陸宜留下來,她家境優越,父母開明,支持她任何決定,沒有任何外力阻礙她留在英國,但她拒絕了。
她要回國,回父母身邊,有自己的計劃跟未來。
哪怕這計劃,跟他的相矛盾。
那麼,他們隻能進行異國戀,遙遠的距離與時差,光是想想都令他無法接受。
陸宜平靜道:“那就隻有一個解決方式。”
“你說分手?”
黎顯從她目光裡得到答案,他難以置信地笑,沒想到他們最終也走到這一步,他們戀愛期間沒有矛盾沒有爭吵,是朋友都會豔羨的模範情侶,他一直以為他們會結婚組建家庭,生寶寶,送小孩上大學,一直到老。
陸宜:“我們都不可能為對方妥協,你能拿到律所實習生名額,我替你開心,同樣,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沒辦法圍著你打轉。我遲早會回去,而你一直想定居下來,我們現在隻是將選擇提前。”
就算這次不分,幾年後,還是一樣的困局。
黎顯抹把臉,同意分手,賭氣的成分更多,他不明白,為什麼她不能為自己妥協,一定要他追逐她嗎?他做不到。
分手第二天,他後悔,嘗試著聯系陸宜,才知道自己所有聯系方式已經被刪除。
在這方面,她冷靜到近乎無情的地步,一旦下定決心,無人能動搖她的意念,如同這次分手,共同的朋友勸過,全都失敗而歸。
一個星期後,陸宜解決完在英國的大小事宜,搭飛機回國。
黎顯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他後來也嘗試談過兩任女友,他給過幫助的學妹,同一個律所的同事,沒一個能撐過三個月,他知道自己的問題,企圖在她們身上找到陸宜的影子,這是不公平的。
黎顯就通過共同好友打聽陸宜的近況。
這樣不好,他就像是視奸一般,關注她的社交賬號,反復看她每一條動態,知道她同意聯姻,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
他看過婚禮現場的照片,朋友發來的,她著白色婚紗,手握捧花,眉眼安靜,她望向身邊的男人,對方身形挺高,隻有一個背影。
朋友委婉地道:“小宜看著是真幸福,兩人很登對。你呢,什麼時候能聽到你的好事。”
是想告訴他該走出來,到這裡他們之間就是徹底畫上句號。
幾個月後,黎顯向律所遞上辭呈。
當初招他進去的教授不明白,再過一兩年,接幾個大case,以他的資質,成為律所合伙人指日可待。
這曾經是他最看重的,現在也變得毫無吸引力。
他已經買了回國的機票,飛機落地,他久違地踏上故土,想知道,如果他願意追逐她的步伐,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
同學聚會,陸宜提前告知給林晉慎,他問好時間,商定等他那邊結束後過去接她。
林晉慎其實很忙,需要走的場合比較多,而大多場合,都不會叫陸宜一起。這是婚前就說好的,到現在也沒變。
陸宜想說自己會開車,便想也沒想拒絕掉:“不用這麼麻煩,結束我自己回來。”
林晉慎:“聚會得喝酒,現在代駕不多,更別說晚上危險。”
陸宜一想也是,點頭:“好。”
聚餐當天,餘音過來接她,遇到路上堵車,吳思棟的電話一直催,問她們人在哪,餘音給他看路況,前面有追尾事故,交警已經在指揮交通。
“您要是等不及,可以先開始。”
吳思棟:“那哪敢,我就是問問,不急,安全第一位。”
好在前面交通疏通得快,她們剛好準時到場,被調侃是不是掐著點來的。
餘音笑下:“那哪能呢?”
陸宜問:“人都到了嗎?”
“到了,就差你們兩人。”吳思棟讓服務員上菜。
剛說完,叫胖子的蹦出來,說:“還差一個人。”
“誰?”
胖子訕訕笑兩聲:“是新人,我就先賣個關子,等人到你們就知道了。”
吳思棟:“那你催他快點,別到時候都結束才趕來。”
“到了,在樓下停車呢。”胖子道。
陸宜在脫外套,掛在衣帽架上,在餘音跟吳思棟的身邊坐下。
飯桌上的人還在猜能有誰,但胖子念書時人緣好,跟誰都能玩一塊去,左猜右猜都沒能說中,胖子端著杯子喝水,手機一亮,他呵笑一聲:“來了!”
包間的門被推開,一個瘦高的身形走進來,手臂搭著大衣,襯衣外,套著件深色毛衣,襯得面容溫潤儒雅。
“黎顯?”
有人認出來,頗為詫異地喊出聲。
誰都知道他當初畢業即進大律所,沒多久就轉正,獨立辦案,在英國混得風生水起,年薪可觀,最重要的是會升為合伙人,前途不可估量。
餘音在見到他的那刻,下意識去看陸宜。
在場也幾乎是這個反應,誰讓兩個人有過一段呢,但好在是和平分手,幾年過去,也都是過去式,不然這場面就夠尷尬的。
陸宜隻是有些意外,她以為他會長居英國,沒想到這次春節會回國。
“是我。”
黎顯笑:“突然出現,不會不歡迎吧。”
“歡迎黎大律師,平日裡想見一面都難,怎麼會不歡迎。”胖子起身,招呼他坐下。
吳思棟摸下鼻子,問:“黎顯你什麼時候回的國,怎麼沒聽人說過?”
“我這次回來也倉促,事多,一時還顧不上跟老朋友打招呼,還請多見諒。”黎顯停頓:“畢竟這次是真回來了。”
“不回英國了?”
“國內如今市場也不錯,眼下轉回來是不錯的時機。”黎顯對答如流。
“有結婚的意思嗎?”
黎顯:“事業穩定後再考慮。”
餘音偏頭,壓低聲音對陸宜道:“你要是想提前走我陪你。”
畢竟遇見前男友多膈應的事。
“沒關系,我沒事。”
陸宜捏著筷子夾著水晶蝦仁,神色淡定,她隻是參加同學聚會,兩人這五年再無聯系,還不至於碰一面,就生出點什麼故事來。
要真有這意思,這五年去哪了?
黎顯也像是來參加同學聚會的,大大方方地跟陸宜打過招呼後就沒有多聊,跟其他老同學並沒區別。
餘音跟吳思棟也放下戒備,沒那麼防著黎顯。
飯桌上喝酒聊天,聊往事,聊近況,叫的還是念書時的稱呼,親切到令人懷念。
後半場,林晉慎發消息問她結束沒有。
陸宜估摸著時間:【你可以過來了。】
林晉慎:【好。】
談到結婚的問題,兩撥人都持不同看法,一方認為這是人生必經階段,一方則主張不婚不育。
黎顯談起自己打過的離婚官司,夫妻雙方感情破裂,但為分割財產僱人深挖對方黑料,甚至不惜汙蔑,使出渾身解數。
“也許他們結婚時不知道,他們以後會走到這一步。所以婚姻真的有意義嗎?”
“這種是極端案例,你太悲觀了,黎律。”
“我們爭來爭去得沒意思,不如讓已婚人士談談自己的看法。”
眾人將目光落在陸宜身上。
陸宜:“……”
“小宜怎麼看,人到底需不需要結婚?結婚的意義在什麼地方?”
“我倒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陸宜無意站隊,結婚與否都是自己選擇:“你們這算是問錯人了。”
胖子道:“說說嘛,就談結婚好嗎?”
陸宜抿下唇,知道混不過去,思考過後道:“討論結婚是好還是壞,關鍵在於是否選擇一個好隊友,就像一場遊戲,你的合作伙伴是遊戲黑洞,這場遊戲也不會勝利不是嗎?”
“如果沒有好隊友,也沒必要硬著頭皮選擇結婚。”
“反之,有一位好隊友,也沒必要抗拒結婚。”
“……”
她語調不急不緩,簡要地說明自己的看法。
“有道理啊。”
有人問:“那林總是好隊友嗎?”
眾人笑出聲。
沒等陸宜回答,林晉慎的電話已經打來,應該是已經到了,她握著手機跟眾人告別:“不好意思,我今天得先走了。”
吳思棟撐著臉,替她回答剛才的問題:“這麼晚林總還來接,你們說是不是好隊友?”
“那必須的。”
黎顯端著酒杯掩唇,喝掉半杯。
陸宜拿外套跟包,等出包間接聽電話,手機裡傳來低沉聲音,說車停的位置。
她出去看見停在路邊的黑色賓利,拉開副駕駛車門上車,帶著室外的冷空氣一並灌進去,雖然就這麼小段路,還是被凍到,忍不住搓下手。
林晉慎手伸過來,輕而易舉地握住她的手。
“是沒結束嗎?”下來的隻有她一個,看樣子是提前離開。
陸宜:“差不多吧。”
手暖得差不多,林晉慎驅車進入主路,匯入車流,往家的方向開,路上隨口聊到同學聚會,說起念書時的趣事,聊到一半,陸宜突然想到黎顯。
她用跟剛才差不多的語氣,平靜道:“這次還看見一個人。”
林晉慎目光平直:“誰?”
“前男友。”
“……”
陸宜繼續道:“他沒有提前說會來,我們也不知道他回國,他以後可能會在國內發展。”
三句話,交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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