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鐸語氣輕描淡寫:“臨安城美食眾多,我吃不慣幽州的菜。”
令窈微愣數秒,繼而俯腰大笑。
孟鐸任由她笑。
“若是穆大老爺知道,隻怕要氣死。”令窈笑得喘不過氣,跑出屋子。
五月的夏夜,天是稀薄的墨黑色,屋內無人追出來,令窈自顧自地往前去。
孟鐸從來都不會送她出門,她已經習慣了。
院子裡的花樹下有個人影。
令窈腳步微滯:“哥哥?”
風裡蟬聲將樓臺亭閣之間的距離連起來,令窈推著鄭嘉和走在月光下。
走得累了,她額頭涔汗,坐在蘿崗石頭上歇息。
鄭嘉和從食盒裡端出白瓷裝的冰鎮酸梅汁,一勺勺喂到她唇邊,她吃著嫌不過癮,接過碗一咕嚕喝到底,剩了碎冰含在舌間,凍得一個顫慄,滿足籲口氣。
鄭嘉和搖起扇子替她驅暑,另一隻手拿了巾帕為她擦拭鬢角細汗:“還以為今晚你會哭喪著臉。”
令窈雙手圈住膝蓋,坐在石頭上仰頭看鄭嘉和:“哥哥何出此言?”
“聽說自今夜起,穆少爺與你一同習夜課。”
“哥哥也知道了?看來大家都知道,就隻我一個不知道,他出現在書軒齋,害我嚇一跳。”
“別人也不知道,他突然去書軒齋,連老夫人和大老爺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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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哥哥是怎麼知道的?”
鄭嘉和默聲。
令窈挨近,今晚實在太累,說是心力交瘁也不為過,她靠過去,枕著鄭嘉和的膝蓋,沒再繼續問。
鄭嘉和撫著她的烏發,眼角眉梢皆是溫柔,輕輕問:“卿卿似乎很討厭穆少爺?”
令窈不答話,半晌,小聲吐出一句:“反正不想同他好。”
“為何?”
“我容不得別人比我得寵。”令窈胡編亂造,話裡半真半假:“我討厭別人來我家端架子,他還霸佔我的孟先生,我看見他就來氣。”
鄭嘉和一味哄她:“卿卿受委屈了。”
令窈側臉蹭蹭鄭嘉和,花言巧語流水似地往外蹿:“有哥哥慰勞我,即便有天大的委屈,我也不覺得難受。”
鄭嘉和沒聲。
令窈抬眸望,看見他清俊面龐滿是笑意,她情不自禁伸手去碰,他主動將臉貼到她手邊。
鄭嘉和肌膚細膩,溫涼如玉。
令窈沒忍住,掐了把。鄭嘉和也不喊痛。
令窈索性將兩隻手都湊過去,手臂直直懸在半空,捧了鄭嘉和一張白皙臉,她仔細看他,紅薄的唇,黑澈的眼,他生得好看,乍一看與她有些相似,但多看幾眼,便會發覺,這抹相似,無非是神態而已,與相貌毫無幹系。
她想起老夫人的念叨,笑問:“祖母總說我長得像爹,但我已經記不清爹的樣子了,哥哥,我真的長得像爹嗎?”
鄭嘉和淡淡說:“不像。”
令窈悶悶說:“之前我聽大伯和大伯母聊話,他也說我長得不像爹爹,是祖母一廂情願,思子心切,所以非說我像。”
鄭嘉和見她嘟嘴,笑著安撫:“卿卿就是卿卿,世上隻有一個卿卿,無需長得像誰。”
令窈笑得合不攏嘴,手下力道又重了些,多掐幾把,才肯放開。
夜色已晚。
令窈一鼓作氣,繼續前行,推著鄭嘉和往碧紗館去。
飛南已在碧紗館等候,算準鄭嘉和堅持送她回碧紗館,而不是她送鄭嘉和回度月軒。
鄭嘉和同她告別,說:“卿卿明日還想喝冰鎮酸梅汁嗎?”
令窈想了想,點頭:“想。”她怕麻煩鄭嘉和,添道:“讓飛南送來就好。”
鄭嘉和微笑目送她進屋。
翌日。
令窈邁進書軒齋。
書案前又多一個人。
鄭嘉和從書裡抬起頭:“卿卿,你來了。”
令窈以為他來給她送酸梅汁:“哥哥。”
鄭嘉和放下書,他坐在兩把圈椅中間,唇角一點淺笑:“我已經同孟先生說過,今夜起,我做你的書童。”
第46章
令窈神情驚訝:“書童?哥哥怎能給我做書童?”
她說著話, 已經走到他面前,鄭嘉和接過她手裡的紙筆,取過案上的一點茶水,為她研墨,斂神說:“我為何不能做你的書童?難道卿卿嫌棄哥哥學識太淺,不配做你的書童嗎?”
令窈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她急忙解釋, 眼角餘光窺見鄭嘉和嘴角勾勒的笑意。
如今鄭嘉和也學壞了, 竟故意說玩笑話逗弄她。
她瞬時將滿腔甜言蜜語收回去, 扼住他研墨的手:“我師從孟先生三年,早已修成博學廣知,哥哥若真要做我的書童,我醜話說在前頭, 太愚笨的書童, 我可不要。”
孟鐸從屋外走進來,衣袂翩翩:“你哥哥若是愚笨,那天底下就沒有聰明人了。”
令窈回頭見是他, 小步跑上去迎他,嬌嗔:“先生,我哥哥胡鬧, 你怎麼也跟著他一起胡鬧?”
孟鐸低身, 湊近問她:“這怎能算是胡鬧?我仰慕二公子才華已久, 他肯來同書軒齋與我討論一二, 我高興得很。”
這話確實是真。
孟鐸欣賞鄭嘉和不是一日兩日, 光是在她面前,他就提到鄭嘉和不下十次。大意是欣賞鄭嘉和作得一手好文章,文辭優美自不用說,最重要的文章立意高明,見解獨特。
孟鐸還說,鄭嘉和的文章什麼都好,就隻一點不好——無欲無求。像是歷經滄桑的人看透世事,什麼都懂,又什麼都不求,名利二字,入不了他的眼。
令窈扯扯孟鐸衣袖,說:“你高興,所以就能讓我哥哥做書童嗎?”
孟鐸貼得更近,雙唇離她耳畔咫尺之距,悄聲說:“他又不是為我做書童,是為了你,昨日你不還嫌和穆少爺一起習書尷尬嗎?今日有你哥哥坐鎮,你該開心才是。”
令窈看看孟鐸,又看看鄭嘉和,鄭嘉和衝她笑,溫暖脆弱的眸底湧出幾分猶豫,怕她怪他自作主張。
令窈坐回去,指了指鄭嘉和手中的墨砚,裝模作樣地吩咐:“你家姑娘我不喜歡太濃稠的墨汁,再倒些清水磨勻些。”
鄭嘉和低眉順耳:“小的聽命。”
令窈倒在圈椅裡捂嘴笑。
穆辰良尚未走進屋裡,就聽到小姑娘嬌嬌的笑聲,笑得他心頭都酥。
她心情好,他也跟著歡喜起來。張嘴就要為昨日的事致歉,“卿妹妹——”
屋內三人看向門口。
穆辰良一眼望見輪椅上的鄭嘉和,鄭嘉和也在看他,溫柔的眼神轉為平日待客時的敬而遠之。
穆辰良卻步,收住唇邊話語,抱手做平揖:“表哥怎麼在這?”
鄭嘉和:“陪卿卿溫書。”
穆辰良笑了笑,以為他很快就會走,並未放在心上。他走到令窈面前,將懷中藏著的玫瑰酥遞給她:“我讓人上街買的,東街伍大娘家的玫瑰酥,你嘗嘗。”
令窈不想理他,無奈好奇心作祟:“伍大娘不是不做玫瑰酥了嗎?你如何買得到?”
就連孟鐸也忍不住伸手從油紙袋裡揀一塊玫瑰酥品嘗。
穆辰良雙手撐在圈椅椅把上,彎腰笑對她:“我知道送其他的東西給你賠罪,你定不收,所以才給你這個,你快嘗嘗。”
一口嘗進嘴裡,果然出自伍大娘之手。
伍大娘做的玫瑰酥,堪稱臨安一絕,隻可惜自從前年伍大娘兒子英年早逝後,伍大娘不再做玫瑰酥,皈依佛門做了姑子。
許多人為求一酥,用盡法子,都不曾說動伍大娘。也不知道穆辰良是怎麼做到的?
令窈擋不住美食的誘惑,加上旁邊孟鐸的眼神示意——她不想吃,他隨時代勞。
令窈暗罵穆辰良用心險惡竟敢吃食誘惑她,真是討厭死了。
小姑娘一邊啃玫瑰酥一邊狠狠瞪他,穆辰良莫名松口氣。雖然不是他想象中的和好畫面,但總比她不肯接受他的賠罪好。
穆辰良回眸看向屋門口待命的三七,三七心領神會,立刻退出去。
萬兩黃金換不來伍記玫瑰酥,改用人命換便是。
世上沒有什麼做不到的事,如果有,那就是不夠用心。
穆辰良凝視令窈,她面上萬般顏色都可愛,口是心非吃東西時最可愛。他伸手拂去她嘴角的酥屑,她吃得正開心,見他又像昨日那樣想沾她唇邊的酥屑吃,張嘴露出獠牙就是一口咬。
穆辰良縮手,數秒,他又將手指遞出去給她咬。
鄭嘉和的聲音低沉冷凝,無情無緒:“表弟,坐罷。”
穆辰良轉身去搬圈椅。
鄭嘉和本來坐在兩人中間,穆辰良繞過他,由最右邊坐到最左邊,挨著令窈坐,跟前連書案都沒有,就一張圈椅,他怡然自得。
鄭嘉和微怔,他顯然高估了穆辰良的知趣程度。
半晌,鄭嘉和也不挪動輪椅,坐在那不動,朝令窈招手:“窗戶風大,卿卿坐這邊替哥哥擋風,可好?”
令窈拍拍手裡的酥屑,將圈椅搬過去。
如此一來,鄭嘉和又成了坐在中間的那個人。
穆辰良眉頭微蹙,目光掃視被鄭嘉和擋住的令窈,她正伏在鄭嘉和臂膀邊,仰著腦袋喂他吃玫瑰酥。
穆辰良心裡悶悶的。
他沒有親妹妹,不清楚兄妹情深的羈絆。縱使他家中有幾個堂姐表妹,他也不喜歡和她們一塊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想要親近的卿妹妹,她卻不屑搭理他。
今日才第二天一起上夜課,她就喚來家中兄長坐鎮,起先還是懷疑,現在幾乎肯定,她就是厭惡他。
穆辰良癟癟嘴,起身走到木櫥前的黃銅小鏡。
鏡中少年英俊倜儻,一襲紅袍貴氣十足。
但穆辰良越看越鬱悶。
難道她的眼光同旁人不一樣,嫌他長得醜?
穆辰良看向令窈坐在圈椅裡同鄭嘉和說笑的背影,心中漸漸寬慰。
一定是這樣,如她這般可愛有趣的小姑娘,眼光自是不俗,世人皆愛他這副皮相,她卻不愛,足見她與眾不同。
更何況她已有一副好皮囊,確實無需在意他人容貌是美是醜。
令窈從和鄭嘉和的說笑中回過神,快速朝屋角睨一眼,咬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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