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讓的聲音很淡:“陸總,多謝你救了言喻。”
這一句話,親疏遠近,一下就分明了,他在表示,這三年都是他陪伴在言喻的身邊。
陸衍聲音更淡,他喉結動了動,語調是緩慢柔軟又冰冷的:“救她是應該的,畢竟她是我孩子的母親。”
秦讓早就猜到陸衍會這麼說,他也會像個小男生一樣在意這些小細節,言喻和陸衍有孩子,那是言喻的過去,他既然都決定追她了,早就做好接受她過去的準備。
秦讓低頭,看言喻,說:“一個病房裡住兩個人不太方便,我幫你開了一個新病房了,我們現在搬過去?”
他嗓音溫和低啞,帶著溫柔的蠱惑。
言喻眼角浮起淺淺的笑:“不用再開一個病房了,我隻是腳傷,也沒必要繼續在醫院住了,直接幫我辦了出院手續吧。”
陸衍聞言,也看了言喻一眼,冷峻如斯的面孔上覆了淡淡的寒霜,但他什麼都沒說,任由著言喻辦了出院手續。
言喻坐在了輪椅上,被南北推著往病房外走去,在病房門口的時候,她忽然讓南北停一下,她轉過眸,往病房裡看了一眼。
陸衍正坐在床上目光冰冷地看著她,整個人透著淺淺深深的陰翳。
言喻心裡有些悶,抿直了唇線。
她說:“陸衍,我想找個時間,跟疏木,還有你談一談。”
陸衍目光冷凝,薄唇看起來冷情又冷漠,他沒有回應。
南北眯了眯眼眸,目光從陸衍身上,移到了言喻身上,她似乎知道了些什麼,右眼皮沉沉地跳了起來。她見兩人沒再說話,就繼續推言喻的輪椅走,身後,病房門慢慢地合上,遮住了陸衍冷冽的視線。
而走廊的盡頭,出現的是時嘉然和陸疏木。
陸疏木顯然和時嘉然很親近,他的手被時嘉然握在了手裡,時嘉然沒看到言喻,正低頭跟陸疏木有說有笑,陸疏木很少回應,但也會配合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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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嘉然的另一隻手上正拿著一串糖葫蘆,不知道她怎麼在倫敦買到的。
她蹲了下來,把糖葫蘆放在了陸疏木的嘴邊,嘴唇微微動著,似乎在勸陸疏木吃。
陸疏木先是搖搖頭,最後仿佛耐不住時嘉然的糾纏,他乖乖地張嘴咬了半顆。
時嘉然笑得滿足,忍不住伸手揉亂了他的頭發。
南北盯著時嘉然和陸疏木,冰涼的嗓音有些譏諷:“陸衍的未婚妻和兒子的關系還真的挺好的,也是,畢竟是親生母子,是該關系好。”她頓了頓,“不過,陸衍也是奇葩,前段時間帶著他未婚妻的兒子去找你做什麼?聽說男人就是這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他估計現在後悔和你離婚了,就開始在兩個女人之間徘徊,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未婚妻,恨不得將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擁有。他也不去照照鏡子,哪裡有這麼好……”
“陸疏木是我的兒子。”言喻打斷了南北還未說完的話。
南北的話戛然而止,她的第一反應還以為是她聽錯了言喻的話,她頓了頓,剛想問,言喻就再一次地重復了遍:“陸疏木是我的兒子。”
“什麼?”南北的腦子像是停止了轉動一樣,她愣怔著,緩緩地消化著言喻的這一句話。
她了解言喻,言喻不會亂說話。
陸疏木是言喻的兒子。
她腦仁的神經忽然重重一抽,一下就想起了三年前言喻被周韻押著去醫院引產的事情……如果陸疏木是言喻的兒子,那麼,也就是說三年前的那個孩子其實還活著,而言喻就這麼被隱瞞了三年?
南北眉頭緊緊地蹙起,她問:“陸疏木是當年的那個孩子麼?”
言喻抿緊了唇線,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睫毛翕動著,深呼吸:“是。”
“陸衍藏起了那個孩子?現在才告訴你?”南北說著,火氣就有點上來了,她是知道言喻有多傷心絕望的,陸家這樣也未免太欺負人了!
言喻搖搖頭:“不是陸衍。”
她說話的同時,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陸疏木,隻覺得怎樣都看不夠,隻是看著他和時嘉然親密的畫面,她的胸口像是打翻了醋,泛著酸意,又像是硫酸腐蝕著心髒,一陣陣的酸疼。
她感謝時嘉然,又嫉妒時嘉然。
南北皺眉:“不是陸衍?那就是程管家?如果還不是,那就是周韻了!這些老頭老太太怎麼這麼煩?都什麼年代,什麼社會了,還那麼封建,動不動就插手年輕一輩的事情,跟宋清然他奶奶有的比了。”
言喻像是沒聽進南北的話,她沉默了許久,忍了許久胸口的酸脹,她嗓音堅定:“北北,我想養陸疏木。”
這一句話幾乎等同於天方夜譚了。
目前的陸疏木在法律上和言喻沒有任何的關系,言喻就算想走法律途徑,也絕無可能。
而且,陸疏木從小長在程家,從他接受的教育裡,大概就可以猜出,他是被當做程家的下一代繼承人來培養的,程家怎麼可能把他們的繼承人給言喻撫養?
但是南北沒有打擊言喻,她彎了彎唇,笑容燦爛,握住了言喻的手:“我相信你,言言。”
出院的方向和陸疏木所在的地方,是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南北轉了個方向,繼續推著言喻前進,離陸疏木越來越遠。
南北想了好幾種方法和可能性:“方法呢,都是人想出來的。你先做鑑定,說你和陸疏木是母子關系,直接向法院提起撫養訴訟,說陸衍惡意隱瞞!”
言喻的手指蜷曲了下,不管起訴或者不起訴,她一定要先做親子鑑定,再弄個公證,她要想辦法在法律上確認她和陸疏木的親子關系。
南北又笑:“當然了,還有一種辦法,那就是你去色誘陸衍,讓陸衍心甘情願確認你和陸疏木的關系,然後你再想辦法離婚,爭奪撫養權……啊,這不是騙婚嗎?陸衍最後得知真相的時候,一定會氣得吐血而亡。”
這都是什麼糟糕的想法。
言喻笑得眼睛都彎成了小月牙,她一晃神,心裡的想法倒是很確定,她不會再這樣欺騙陸衍了。
南北說:“話又說回來,今天他救了你,我們就這麼走了,好像有點無情,不過,他未婚妻也在,你和他在同一個病房裡,更尷尬……那還是無情點好。”
*
秦讓開車送幾人回利茲,他原本是想讓言喻直接待在倫敦的家裡休養的,但是言喻不肯,他知道言喻沒對他放開心思,現在無法逼得太緊,也隻能先答應送她們回去利茲。
他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後面的幾人都已經閉上了眼睛睡著了。
他的眸光從南北和小星星的臉上略過,最終落在了言喻的臉上,暮色四合,車裡沒有開燈,她的臉已經漸漸看得不是很清楚了,但能看得到她模糊的輪廓,柔和的,讓他想要輕輕地拂過。
秦讓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慢慢地收緊。
但是,他想起陸衍。
從之前的出現到今天的救人。
他不知道陸衍在言喻的心裡,現在有多少分量,他抿緊了薄唇,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攥著方向盤的手指越發的緊了。
車內很安靜,到達利茲的房子樓下,車子慢慢地停了下來,但是後排的三個人都沒有醒。
秦讓下車的那一瞬間,南北忽然睜開了眼,小星星也醒了,剩下沒醒的那人就隻有言喻了。
秦讓把小星星抱了下去,南北也輕手輕腳地跟著下車了。
秦讓說:“南北,你先把小星星帶進去,我在這邊等言喻一會。”
南北帶著深意地看了秦讓一會,曖昧地彎唇點了點頭。
秦讓失笑。
言喻醒過來的時候,她正靠在了秦讓的胸膛上,整個人是蜷縮在了秦讓的懷中,她沒動,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秦讓胸膛的溫度和緊實。
她睫毛翕動了下,還沒反應過來。
“醒了?”
言喻聽到低沉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了下來,她怔了怔,反應過來的時候,立馬從秦讓的懷中撤退開來。
她轉過臉,看著秦讓,臉頰還浮現著睡覺的嫣紅:“抱歉。”
秦讓覺得懷中一空,他修長的手指蜷縮了下,淡淡地道:“你哪裡做錯了,需要道歉,嗯?”
言喻腦袋有些沉,反應慢,她輕輕地“啊”了聲,呆呆愣愣的樣子,讓人心軟。
秦讓倒沒再說什麼。
言喻愣怔地往窗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經很黑了,車內沒有開燈,在這狹窄黑暗的空間裡,兩人的氣氛有些曖昧。
言喻抿了抿唇:“幾點了?”
“9點了。”秦讓說。
言喻輕輕地笑:“一不小心就給睡過頭了,小星星和南北已經進屋了嗎?”
“嗯。”
“對了,你今晚來利茲,南風怎麼辦?”
“我讓他爺爺奶奶暫時照顧他一下。”
言喻的愧疚深了幾分:“其實不用的,你應該照顧南風才對。”
秦讓沒跟她爭執這個,他打開車門,踩在了地上,從後備箱拿出了輪椅,擺好後,彎腰,站在了車門旁,笑:“我抱你出來。”
現在也隻能抱了。
秦讓伸出手,將言喻抱在了懷中,他的整個懷抱鼻息裡,都是她,他抿了抿唇線,腳下的方向一轉,直接抱著她,走進了房子中。
言喻擰了下眉頭,小小地掙扎了下:“秦讓,把我放在輪椅上就好。”
“別動。”秦讓的嗓音很淡,他垂下眼眸看她,眼底有投射的陰影,眼睛是深邃的,“我抱你進去。”
說第二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特別溫柔。
言喻胸口起伏了下,安靜了下來。
當天夜裡,秦讓就先在這邊住了下來,睡前,言喻還跟秦南風視頻了,秦南風表示很想她,言喻也想秦南風,但是她更想的是陸疏木。
南北最後檢查了一遍言喻的床和被子,她走了出去,站在門框邊上,問:“我關燈了?”
“嗯。”
南北的手指就在燈的按鈕旁邊徘徊,她看著躺在床上的言喻,猶豫了下,還是輕聲道:“阿喻,其實,秦讓真的挺不錯的,他也在你身邊三年了。”
言喻的手指無意識地摳了下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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