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沅頓時不笑了。
兩人都不是傻子,那個姓沈的校尉是北營這塊地界的地頭蛇。他做出這個安排是個什麼居心他倆都心知肚明。不管這裡頭藏了什麼貓膩,他們貿然出手壞了人家好事兒,回去自然討不到好果子吃。若是遇上個無法無天的,指不定還會被人冠以惡名誅殺。
周憬琛的罪名就擺在這,越俎代庖,不聽從軍令行事。
四周尚做著美夢的將士們早已醉成一團,大聲喧哗著劃拳拼酒。柳沅沉悶地喝了一口酒下肚,抬頭看著星空,忽然問了一句:“對了,你如今有子嗣了麼?”
“沒有。”周憬琛又喝了一口酒,目光幽沉地盯著遠方的樹蔭,“落到這步田地,與子嗣都是拖累。”
柳沅笑了一聲,幹脆也不藏了:“那可不一定,有道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驚才絕豔的景王世子當初能名滿燕京,又豈是那等輕易認命之人?”
“那你這宏章先生關門弟子呢?”周憬琛揚了揚眉,向柳沅舉了舉手中的碗。
“自然也不會認命。”
柳沅舉碗,兩人碰了一下,相視而笑。
周憬琛在百裡開外扎營吃酒,周家這邊也在喝酒。
葉嘉才發現餘氏嗜酒。往日日子不好時不曾見她沾過,但如今家裡不在捉襟見肘後她時常會拿出酒來勸著葉嘉喝。西北這邊的酒是那等比較烈的高粱酒、還有些青稞酒。其實對葉嘉來說是有些辣口的。她每回隻喝一杯就能醉。反倒是餘氏瞧著嬌小,一碗下去還能面不改色。
這回喝酒自然是因著又一樁好事。先前葉嘉拿去給程林芳試用的香胰子,她用了果然覺得不錯。今兒派人遞話過來,叫葉嘉先拿百來塊給她樓子裡的姑娘用。
先前葉嘉給玲瓏胭脂鋪做香胰子時留了小六十塊在,加上早前在李北鎮帶過來的六十塊。留了二十塊下來給家裡人自用,一百塊香胰子就全打包送去了程林芳那邊。
程林芳給的價格公道,一兩五錢銀子一塊,百來塊香胰子,她直接給一百五十兩。小箱子裝著送過來。
這香胰子的打開了銷路,掙錢是肉眼看著往上疊的那般快。先前葉嘉還在高興存了二百兩,如今才半個月過去就變成三百五十兩。就這賺錢的速度誰能不著迷?
葉嘉如今都開始暢想,打出了品牌以後要怎麼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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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東鄉鎮的富戶還是有點家底子的。”多貪喝了一口酒,葉嘉此時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等咱這名聲打出來,指不定能賣得更遠,賺的更多!”
餘氏一口烈酒咽下去,臉頰也泛起了紅暈:“屆時跟往西邊的商隊合作定能賺的更多!”
她這麼一說,葉嘉還沒點頭呢,旁邊葉五妹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盤子漸漸鋪得大了,光靠咱家這些人手怕是不夠的。”葉嘉這幾日忙著四處跑,其實肉食鋪子已經在相看。八月中旬一過,朝食攤子的生意已經停了兩三日。隻因韭菜下市了。如今市面上買不著韭菜,離蘿卜上市又還差一個月。想做蘿卜餅接替也得等。
葉嘉先前想琢磨著雜糧煎餅,可手頭各種雜事兒多空不出別的心思來:“咱西施攤的名聲好不容易打出去,朝食的生意還得繼續做。鋪子盤下來,豬頭肉也要長期做。到時候怎麼分配也得定個章程。”
“最要緊的是香胰子的生意。”
這回是因為家裡早有存貨,能趕上好機會是葉嘉未雨綢繆。往後跟梨花巷那邊若是能穩定下來,他們這麼擠著時辰起早貪黑的忙,也怕趕不及的。需求量大,從採購到制作再到送貨都需要時間需要人:“說到底還是得要人,等過一段時日看看能不能招工。”
婆媳倆喝的有點多,坐在一起都有些飄飄然。餘氏連連點頭:“招工不好招的,還是得買人。”
葉五妹年紀還小不能飲酒,埋頭在一旁邊吃東西邊豎著耳朵聽她倆說話。她從前從未聽過這些當家做主該操心的事兒,在葉家,家裡要做什麼重大決定,女兒都不能去聽的。隻等男人們商議好結果,就給定了。如今在姐姐這,葉五妹才有種豁然開朗的醒悟。
從小沒接觸過,葉嘉說什麼她其實也聽不大懂的。但她會察言觀色。看葉嘉跟餘氏都是一副滿面紅光的樣子,她就知道是好事兒。心裡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著三姐走,此時越聽越覺得高興。
葉四妹在一旁吃著肉都有些聽不大懂,但聽不懂不妨礙她曉得做生意能掙大錢。
葉嘉說著招人的話,她聽著聽著就忍不住著急。這段時日她在周家也是眼睜睜看著周家生意的,姐姐這裡能掙錢還缺人手,她心裡多少也有點想頭。不說能在其中摻和一腳,至少是想跟五妹一樣,能跟著葉嘉後頭做事。
但她這性子柔弱又不活絡,不知道該怎麼張著口。
葉嘉察覺到,瞥了她幾眼倒也沒說話。人現在懷了五個月的身子。雖說肚子沒大到走不動路,但也得小心看顧著。別磕著碰著。葉嘉就是再忙也不可能叫她幹活兒。
此時隻做沒看見,說起了朝食攤子這事兒:“明兒就先歇息一日。忙了這麼久,日日起早貪黑的,咱家也該喘口氣。”
“正好明兒是蕤姐兒生辰,”餘氏其實也累,她們都累,“咱就在家再吃一頓好的。”
三百多兩存銀在呢,吃一頓好自然是拿得出錢。
這麼一說,幾個人把酒杯一舉又喝起來。
孫老漢在一旁吃了點也豎著耳朵聽,半點酒不敢沾。人吃醉了酒容易犯糊塗,周家男主人不在,他一個男子若是喝醉酒發了酒瘋,周家幾個女子可沒人能弄得過他。便是喝酒也不敢在周家喝的,此時吃幾口菜,給兩小孫子夾點菜,熱熱鬧鬧地一頓飯吃完。
葉五妹端著鍋碗瓢盆到後廚去洗,葉嘉跟餘氏就晃晃悠悠地回了屋。
八月下旬之後,天氣漸漸要好轉些,沒有那麼熱死人。葉嘉吃了酒就容易犯困,回了屋躺下迷迷蒙蒙地睡著。到了半夜被一陣尿意憋醒,此時酒也醒的差不多。她晃了晃腦袋,才去後廚燒水洗漱。身上黏膩膩的沾了酒氣,難聞又難受的緊。
葉嘉提著一桶水回屋,洗漱完感覺渾身清爽了,才又躺會榻上睡去。
雖說這兩日都不做朝食了,葉嘉還是習慣了早起。天還沒亮她就睜了眼,鳥雀在院牆上嘰嘰喳喳地叫。清晨帶著草木氣息的空氣清新,叫人吸一口心曠神怡。
葉嘉難得早上不急急忙忙趕去瓦市,在院子裡轉悠了幾圈就去了後院。
八月下旬以後,開花的辣椒就跟突然開竅了似的,花一謝,那細長的辣椒就一個又一個地蹦出來。茄子就不必說,已經結出果子。葉嘉在寒瓜地裡小心地數了數,結出了小二十個寒瓜。其中有三四個已經長得有盤子那麼大。
形狀特別圓,色澤也很深,看著就知道很甜。
葉嘉瞧著忍不住搓手,穿到這破地方她居然能吃上自家種的寒瓜,當真是運氣不得了!
盤算著還有多久能瓜熟蒂落,葉嘉又轉頭去了後廚。
朝食攤子是不能就那麼放棄的,如今西施攤的名頭也打出去。豬頭肉依靠西施攤的幌子賣起來的,如今鎮上大部分的食客都是靠認幌子找攤子。她鋪子還沒盤起來,將來若是要引流,還得靠西施攤,自然不能松懈。
韭菜雞蛋餅跟蘿卜餅都是應季的吃,雜糧餅倒是沒有這個說法。若是做雜糧煎餅,估計能一年做到頭。葉嘉心裡琢磨著,就去後廚挖了一大勺的雜糧粉回來,按比例調制面糊糊。
所謂的雜糧,就是黃豆粉、綠豆粉、苞谷粉、摻和一點粟米粉。四種糧食的細粉加點低筋面粉,其實就是小麥粉。調和到一起去,添點兒老面,加點鹽,加多點水攪拌成面糊糊,再拿個鏟子按一按。這麼按一按,能讓面更勁道。葉嘉真是個吃東西很講究的人,也多虧了她吃什麼都喜歡自己試一試。雜糧煎餅她往日就做的不錯,還會自制醬料。
正好後院有幾個辣椒也長出來了。雖然沒能磨成粉,但葉嘉去摘了好幾個大一點的辣椒洗幹淨剁成了碎。弄黃豆醬、芝麻醬、枯茗粉、再用油和碎辣椒炒了個醬便能用。
孫老漢早早就起來了,帶著兩小孫子去附近的樹林子裡撿柴火。此時剛好背著一大簍子的柴火回來。
撞見葉嘉在忙,放下柴火就過來幫忙燒火。
葉嘉那邊還揉了面,擀成薄皮折疊,拿刀切出來擱油鍋裡炸。
其實葉嘉不愛吃煎餅果子裡頭的薄脆,總覺得油太大,吃了心口涝得慌。但是那麼多愛吃雜糧煎餅的人都喜歡加薄脆,定然她的喜好是少數。葉嘉這邊才把薄脆炸出來,那油炸澱粉的味道就香的一屋子的人都湊過來。蕤姐兒起來頭發還沒梳,又細又軟的頭發七拐八扭地頂在腦袋上。
孫家兩小孫子也看得眼巴巴的,葉嘉幹脆炸了就給三小孩兒一人一個。剛出鍋的還燙得很,但不妨礙他們一個個拿小牙搓著吃,香得葉四妹都嘴饞了。
“再等等。”葉嘉把鍋裡多餘的油撈起來,擱了一點油把醬料給炒出來。
滋啦滋啦的油爆醬料的味道可比炸薄脆香多了。葉嘉炒了一大缽的醬,拿筷子沾了一點嘗嘗。還別說,雖然沒有辣粉和味精耗油,但這個味道已經是很可以了。還是把煎鍋拿出來用,攤煎餅自然不能用大鍋,不然面糊糊一到進去就糊了,也拉不出來形狀。
葉嘉其實覺得弄個煎餅鍋更好,但沒有工具就將就著做。她特地找了個木推子,就是一個木板上定了個木棍,形狀大差不差的,洗幹淨就湊合著用。
勺子舀一大勺面糊放煎鍋裡,就拿那個木推子給它推勻了。而後打一個雞蛋上去給它一點點兒刮開。葉嘉本人是喜歡吃芝麻的,撒點芝麻放上頭,等到面糊成型,蛋液也成型。就弄個鏟子給它鏟翻面兒。後頭煎一煎,看差不多就能往被面抹醬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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