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琛人不在。”
“你騙人!”顧明熙真要被氣死,“我親眼所見允安哥哥今日回府,你信口雌黃也不打打腹稿!”
“啊,”葉嘉臉不紅心不跳,“原來你知道。”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顧明熙氣得跺腳。她也算是看明白,今日葉嘉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叫她見到周憬琛,白耗著沒意思。便丟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你以為你能得意多久麼?不過是一個粗鄙的村婦,等遇上她,你也逃不過去。總有你付出代價的時候!”
說完,她猛地一甩袖子,帶著兩位貼身婢女便氣衝衝地走了。
“她?”葉嘉眨了眨眼睛,誰?顧明月麼?
先不說顧明熙這些話有幾分可信度,消息是不是準確。這件事情還是得慎重。畢竟一旦打起仗來可是要傷筋動骨的,東鄉鎮這地方有幾千百姓。周憬琛作為這地方的校尉,更是需要對此地百姓的安危負責。葉嘉思索了片刻,轉頭又回了臥房。
餘氏已經走了,屋裡靜悄悄的。葉嘉進來時周憬琛已經睡熟了,這人躺在床榻上安靜得像一個金尊玉貴的世家公子。不過他本來就是天潢貴胄,矜貴是刻在骨子裡的。
葉嘉盯著他心思不自覺地飄遠,不可否認,她對這個人的感情是從見色起意開始。但隨著兩人的相處,葉嘉開始欣賞他這個人。端坐在床邊,葉嘉伸手將他面頰上的頭發撥下去:“……雖然你有些麻煩也十分招桃花,但是沒辦法,誰叫我就喜歡你呢。”
很小聲的嘀咕完,葉嘉伸手又替他理了理薄被,起身出去。
她才一走,床榻上的人眼睫細微地顫了顫。葉嘉出了屋子順便將大門給帶上了,根本沒瞧見周憬琛那一頭烏發之中的一雙耳朵泛著薄紅。
周憬琛這個傷勢他自稱不嚴重,但夜裡葉嘉給他換藥的時候看到了還是有些難受。箭矢射穿了他的肋骨右下方。要不是被骨頭卡住,估計是要傷到內髒的。從邕州一路過來輪臺耗費了二十來日,他的傷口自然是不會往外滲血。隻是扎爛的肉還沒有愈合,看起來特別的傷。
葉嘉一邊給他上藥就一邊能時不時從周憬琛口中聽到很輕微但絕對有存在感的嘶嘶聲。每動一下就聽他輕嘶一聲,葉嘉已經能盡量得放輕了卻還是會疼得嘶:“……真的有這麼疼麼?”
“不太疼。”周憬琛垂眸靜靜地注視著給他繞繃帶的葉嘉,嘴唇蒼白卻笑得溫潤,“小傷,你聽錯了。”
葉嘉抿了抿唇,別扭地告訴他:“……太疼的話也不用硬撐著,疼就是疼。”
“真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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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行吧,男人要面子,她能明白的。
但看在周憬琛受了傷的份上葉嘉還是將已經很輕的動作放得更輕。她小心翼翼地給他擦拭了傷口,又重新灑好了金瘡藥。聽他一面跟她說不疼一面又忍不住嘶,葉嘉給他綁繃帶幾乎是屏住呼吸。
環抱著他的腰肢,將繃帶給他繞了一圈。剛準備打一個結時,葉嘉沒抓穩,剩下的繃帶掉到地上滾了一圈。
葉嘉松開手裡的繃帶轉身剛想撿起來,周憬琛又嘶了一聲。
握著繃帶蹲在床沿邊上,葉嘉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繃帶,又抬眸看了看周憬琛的小腹。六塊腹肌和流暢的人魚線依舊,膚色潔白如象牙……而她根本沒有碰他。偷摸地斜眼看了上去,周憬琛的眼睛正盯著手邊的信。不知何時拆開的,他的眼睛盯著上面的字,嘴裡漫不經心地又嘶了一聲。
葉嘉:“……”
周憬琛:嘶~
“……很疼嗎?”葉嘉面無表情地站起來,看著他。
“不疼的。”周憬琛抬起眼簾與葉嘉對視,慘白的一張臉掛著笑,顯得羸弱又惹人憐。
“當然不疼。”葉嘉無語地看著這個人,“我根本沒碰你。”
周憬琛:“……”
四目相對,葉嘉的眼睛裡幽幽地閃著光。周憬琛眨了眨眼睛,然後忽然閉上眼睛往床榻上一躺:“嘉娘,我腦袋有些暈,興許是沒有用飯食有些支撐不住……”
葉嘉:“……”
可以,周憬琛的臉皮是越來越厚了。原先多端方雅致的一個人,如今是耍無賴裝可憐研究避火圖是樣樣在行。當真是節操不要以後,人什麼都幹得出來!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床上的人。葉嘉無語地發現周憬琛明目張膽地睜開眼偷瞄她臉色,忽地冷笑一聲。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住了他的命門。
周憬琛身體驟然一僵,渾身肌肉緊繃了。
葉嘉咧開了嘴,幽幽地問他:“相公,頭還暈嗎?”
“……”周憬琛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抬手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暈了……嘉娘,我餓了。”
葉嘉哼了一聲,繃著一張臉,轉身出了屋子。
這廝上午抬回來便在睡,睡了一下午才醒。不僅中午沒用飯食,連晚上的湯藥都沒喝。也確實是餓了。葉嘉剛準備去後廚看看,不過她才走出屋子,小梨就已經端著飯食和湯藥從長廊那邊過來。
見到葉嘉,她恭敬地行了一禮:“主子。”
“隻有藥麼?”葉嘉點點頭,見託盤上一個小盅。揭開蓋子看了一眼,隻有藥沒有吃食。
小梨搖了搖頭:“四姨奶奶說,主子隻吃您做的飯。”
周憬琛也不完全是有這方面毛病。這人其實不挑食,吃食對於他來說隻是飽腹的必須。他往日在家用飯的時候少,大多數時候回來已經過了飯點。葉四妹不好幫周憬琛做吃食,葉嘉去給他做。久而久之,就變成周憬琛非飯點用飯都是葉嘉親手做。
“……罷了,”葉嘉自從搬過來便很少下廚,“我去給他做碗面。”
周憬琛重傷這段時日,自然隻能在家靜心養傷,挪動不得。駐地如今是巴扎圖在坐鎮。李北鎮那邊孫玉山戍守,倒也算安寧。不過周憬琛這人闲不住,大半夜的靠在床榻上還在看密信。葉嘉將吃食端進來時他不知在看什麼,面色有幾分凝重。
葉嘉愣了愣,問了一句:“怎麼了?是又出什麼事了麼?”
“咱家跟吳家是有什麼事麼?”
“先前因為香胰子生意有過龃龉,怎麼了?”葉嘉將面端到他的跟前,順手將他小幾上的書記書信全給收了起來。
周憬琛順勢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接過葉嘉遞過來的筷子:“吳家的水有些深。”
葉嘉想到劉家鋪子被吳家慫恿往吃食裡頭加罂粟殼兒的事情,猜測周憬琛定然是查到了什麼。順勢在小幾對面坐下,葉嘉皺眉問:“相公,吳家跟大都護府到底有什麼關系?還有吳家是怎麼弄到罂粟殼兒的?這種植物不是應該是外邦種植麼?大燕境內也有種植麼?”
周憬琛在葉嘉跟前都沒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吃香十分斯文且不出聲音。咀嚼完口中的吃食才道:“大都護如今最寵愛的愛妾便是吳家的女兒。此女為大都護生了一子一女。”
葉嘉心口一突,看著他。
周憬琛淡淡道:“不過吳家最大的依仗不是大都護。”
“相公的意思是吳家朝中有人?還是說吳家有什麼別的更穩固的依仗?”如果連大都護都不算靠山,那隻能往權利中心想。葉嘉尚未出北庭都護府,但已經對大燕朝廷的混亂有粗淺的認知。那位獲得一眾讀者心疼和眼淚的暴君男二根本就不是個當皇帝的料。
周憬琛抬眸看了一眼葉嘉,燈光下,葉嘉明豔的姿容在熠熠生輝。烏發壓著鬢邊,有幾縷落下來,顯得幾分活潑。他不知不覺吃完,放下筷子擦拭嘴角:“並非是一個人,而是一拉一串人。”
“何意?”
“吳家手中握有罂粟田。”
葉嘉心口猛地跳動了一下,緩緩睜大了眼睛:“是有人吸食……”
“阿芙蓉膏。”
葉嘉的臉頰不自覺冒出一層雞皮疙瘩,隱約之中有點後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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