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趕巧救了太後娘娘的命,立了一件大功,就在大家以為她馬上就要榮登淑妃位或者德妃位時,陛下卻又晴天霹靂,竟是給她祖父封了安國伯位。
聖旨是直接下到驛站的,當時所有朝臣親眷都瞧見了,安嫔的爹娘就跪在堂前,接下陛下那份燙手的聖旨。
因為這事,驛站差點沒炸鍋。
這次陪駕的朝臣很多,有貴妃娘娘、賢妃娘娘、謝婕妤的兄長,有宜妃娘娘的親爹忠勇伯,順嫔娘娘的父親邢閣老等。
所以其他跟宮中無牽扯的朝臣們,便也不好在這些人家面前碎嘴,私下裡卻是一句都不少說,笑話的、落井下石的、嘲諷辱罵的,是一個都不會少。
其他宮妃的家人卻也不能做出不滿的樣子,隻得該如何如何。
圓滑如忠勇伯,還能上前說一句恭喜;古板如邢閣老,壓根就不理睬他們那些人;頑劣如沈二公子,則會當面罵一句:“關你屁事。”
這事鬧了兩天,至今都還沒消停,他們不敢去陛下面前說三道四,私底下說得可是越來越熱鬧。
甚至都有人說,年底陛下就要給安嫔娘娘封後,明年安嫔娘娘就能誕下皇長子,眼看蘇家就要一飛衝天。
所以此刻坐在御輦裡,又猜到屏風後面人影身份,其餘兩個閣臣看邢閣老的眼光就有些異樣,仿佛在等著點什麼似的。
邢閣老卻八風不動,淡定自若坐在那,一眼都沒往屏風那看。
楚少淵掃了他們三人一眼,把他們各異神態都看進眼中,便道:“朕之前寫的草擬,諸位愛卿可都看過?是否有異議?”
新的草擬還是關於互市的,楚少淵決定今年年末各番邦進京朝賀新年時,就下發國書讓使臣帶回議論,若是各國都無異議,他會在來年四月於溧水設立互市,以“方便”各國貿易往來。
之前文淵閣出了一份互市細則,不過楚少淵現在要同他們討論的是如何駐派守軍,且也要另外設置一個互市都護所,以方便管理往來稅收,因此還要派遣朝臣。
這不是個輕松的活,要同各國使臣商人溝通,不僅有危險,還很容易辦砸差事,灰溜溜被趕回來。
就在這時,邢閣老開口了:“陛下,此事可稍後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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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少淵挑眉:“為何?”
為何?旁邊就坐著宮妃,如何說這等國家大事?
邢閣老倒是不因為別的,隻純粹覺得此事不成體統。
但是楚少淵一眼看過來,邢閣老剛要噴出來的話轉了個彎,難得委婉一句:“宮妃不能聽政,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楚少淵就笑了。
“朕怎麼不知道,宮裡還有這樣的規矩?”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呵呵。
陛下:朕說的話,就是規矩。
第104章
若不是親耳聽到邢閣老說話,蘇輕窈還以為他跟順嫔一樣是個圓滑性子。
結果就這麼三兩句工夫, 他不僅得罪了蘇輕窈, 更是得罪了楚少淵,也不知是怎麼想的。
當時她聽謝菱菡說文淵閣的那些事,以為她落水全是邢閣老一手安排, 然而現在聽來, 卻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看邢閣老的性格, 應當不是那種會私下做壞事的人, 倒是很有些耿直。
果然楚少淵這麼一反問,邢閣老就答不上來。
他被憋得臉都紅了, 不停喘著氣。
楚少淵倒是不跟他們計較,隻道:“好了, 有事便說事,若是非拘泥舊俗, 大梁便隻能固步自封,永遠也前進不了。”
他這無非是給邢閣老臺階下, 邢閣老倒也不是真的古板到無藥可救,陛下都給面子了,他就不能再多嘴一句, 心裡總歸不那麼舒坦就是了。
對於他來說, 誰做皇後都是皇家的事, 跟他沒關系。當年女兒入宮,無非是採選上了名單,他沒出力, 也沒阻攔,一切都是順其自然。
所以現在那麼多人嘲笑他,嘲笑謝首輔,他卻也不甚在意。他很清楚,謝首輔也是不在意的。
他們走到今天的位置,不是光靠女兒在宮裡的尊榮,陛下也沒那麼淺薄。他們靠的是一家忠心耿耿,靠的是自己矜矜業業為朝廷、為陛下效力。
若真是靠女兒才能走到今天,那他真是不用見人了。
雖然不能再硬扛著,邢閣老還想再勸一勸。
“陛下,這確實無宮規祖制,但總歸是不太成體統,”邢閣老努力措辭,語氣也更軟和一些,“於……於娘娘也名聲有礙。”
這還沒當皇後呢,就擔個幹政的名聲,若是叫天下皆知,那罵到蘇輕窈身上的話是一句都少不了。
世人皆愚昧。
邢閣老的話不無道理,楚少淵卻是不怕的,他說:“此時車內不過隻五六人爾,又有誰會說出去呢?”
邢閣老又被他說愣了。
若是傳出去,那不會是陛下、安嫔、婁渡洲,隻會是他們三個。
楚少淵端起茶杯,淺淺吃了一口。
“開始吧,”他道,“今日就把名單定出來。”
三個閣臣徹底不吭聲了,隻得把心思投入到名單中,認真商討起來。
蘇輕窈坐在屏風後,卻是思緒萬千。
她終於知道今天楚少淵這麼黏她的原因了,無非就是想讓她留在御輦上,讓閣臣們發現她的存在。
對於楚少淵來說,她光有他一個人的寵愛是不夠的。
必須要讓朝臣們知道,安嫔娘娘在陛下心中到底有多麼重要,以至於什麼事都不會瞞她,朝臣們行事之前,就會掂量一二,絕不敢輕舉妄動。
就比如眼下,一旦坊間有關於蘇輕窈不好的傳聞,這三位新晉閣臣脫不了幹系,為保自身,他們就一定不會讓流言散布,關於蘇輕窈的一切故事,都必須是好的美的,都必須是人人誇贊的。
蘇輕窈坐在那,倒是深切感受到楚少淵為她動的心思,為她費如此多心神。
她低下頭,反復摸著膝蓋上精致的花紋,微微勾起唇角。
說實話,她是真的很高興。
互市都護所的都令人選楚少淵早就想好,此番不過是再定兩個副令以及駐軍將軍人選,不過兩刻就商議完畢。
等此事說完,楚少淵話鋒一轉,問:“之前朕下令在九處外城門外營建臨時避難所,並往各村莊加派守城衛,可有成果?”
這事也是蘇輕窈提過的,所以他一說,蘇輕窈當即就上了心,聚精會神聽起來。
邢閣老回:“回稟陛下,臨時避難所已經建造完畢,直接由各門守衛接管,儲備糧也分發到位。”
他說罷,頓了頓又道:“今歲冬日確實寒冷,陛下能想到提早準備,實乃百姓之福。”
楚少淵淡淡說:“這是安嫔早先的想法,若是真能讓百姓平安度過寒冷冬日,也是安嫔的功德。”
邢閣老就又不吭聲了。
不管三位閣臣如何想,楚少淵卻繼續道:“今年北地確實寒冷,這個時節夜晚都要蓋棉被入睡,普通百姓沒來得及提前存炭火,肯定會被寒冬弄得措手不及,新擬一道政令,命奉天、臨澤兩省加急採買煤炭,以備不時之需。”
此時不過建元四年,國庫豐腴,便是庫糧也都存得幾乎要撲出來。今年夏收楚少淵就減免了一半農稅,百姓幾乎不用交多少稅,把糧食都存了下來。
雖然豐收,可米糧卻反而賣不上價錢,因此百姓不過就隻能一家吃飽肚子,多餘的闲錢也不好存。
便就是如此,百姓卻也高興極了,人人都稱贊楚少淵是個好皇帝,人人都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期望。
楚少淵說:“以後臨時避難所在各省府、大城、州縣都要設立,平日闲置,可做儲糧、物資之用。一旦有災情可立即啟用,也好能方便配合應急預案。”
閣臣們便點頭,認真記下楚少淵的話。
其實楚少淵比他們都年輕太多,又是少年天子,原本閣臣們還總覺得自己可以在陛下面前賣弄一番,結果每每到了陛下面前,大多都是楚少淵說他們聽,幾乎沒有他們插嘴的份。
他們發現,楚少淵的思路非常清晰,他對整個大梁的理解比他們所有人都高深,寫出來的草擬幾乎都已經完備,不用再修改什麼了。
這個現實很令閣臣們沮喪,然而在沮喪的同時,他們卻又莫名被激起鬥志,似乎不努力當差就要被趕下臺一般,竟是一個比一個賣力。
楚少淵也發現這一點,卻也樂見其成。
就這麼絮絮叨叨大半個時辰,終於把政事都說完,待閣臣們下了御輦,楚少淵才叫人撤下屏風。
“怎麼樣,能聽懂嗎?”楚少淵笑著坐到蘇輕窈身邊。
蘇輕窈當然能聽懂,她雖然沒接觸過政事,可讀的書多,明的理也多。道理都是互通的,今日商議的事都不太復雜,所以蘇輕窈能輕松聽懂。
她點點頭:“聽得懂的,多謝陛下願意信我。”
楚少淵看她一眼,卻說:“朕是信你,也是信自己。”
蘇輕窈看著他眨眨眼睛,楚少淵微微一笑,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你如果還做夢,都可以跟朕說,你這樣忠心耿耿,朕高興都來不及,其他的自不用你多慮。”
楚少淵這話幾乎都是攤開來說了,蘇輕窈心中一震,卻是反問:“什麼樣的夢都可以說嗎?”
“都可以,”楚少淵低頭看她,“你想說什麼都行。”
蘇輕窈若有所思點點頭,卻說:“等臣妾做了夢,再跟陛下說吧。”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外面就刮起了寒風,御輦內略有些冷,蘇輕窈披上鬥篷,有些擔憂地看著窗外。
此時不過日落時分,可殘陽如血,伴隨著凌冽的寒風,就連夕陽都失去往日溫暖。
蘇輕窈道:“今年的冬日,真的很冷。”
楚少淵嘆了口氣,眉頭卻並未舒展開。
便是早就做好預案,也提前安排好一切,可雪災還是會來,危險還潛伏在漆黑深夜中,無論如何也不太可能躲開。
這一年的雪災,是建元四年最大的一次災禍。
用過晚膳之後,蘇輕窈說什麼也不肯留下,直接回了自己步輦上。柳沁給燙了個暖爐,步輦內才暖和一些。
蘇輕窈知道,這才僅僅隻是個開始。
為了趕在落雪前回京,回程的速度要被去時快一些,步輦也略有些顛簸,怕太後不適應,蘇輕窈跟謝菱菡這幾天都會去太後那陪她說話,偶爾打打葉子牌,時間才過得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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