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陰霾仿佛一掃而光,我是如此幸運,在酒吧的那個放縱、低迷、絕望的夜晚,能遇到高宇昂。
住進來的這段日子,高宇昂隻要不出任務就來接我下班,早上還會給我準備早飯,簡直是當代好男人的典範。
再加上唐欣和小李警官他們總在一旁慫恿,我心裡難免起漣漪。
我不得不承認對高宇昂有了好感,可又常常心裡沒底。
也許他隻是出於正義的考量,對我發發善心呢?
又或者介意於之前對我的隱瞞,害我差點被罪犯弄傷,所以心裡有愧,才要彌補我呢?
住著人家的房子、吃著人家的早飯,我不敢妄想,隻能找機會報答他。
又一個周末,高宇昂值白班,我主動提出給他做晚飯,糖醋排骨和蔥燒魚,再做一個鮮蔬湯,高宇昂表示很期待。
但我已經很久沒下過廚了,廚藝本就生疏,再加上魏薇薇和周誠那件事,我對做飯排斥過一段時間。
如今重新進廚房,我卻好像想不起那些過去了,記憶變得模糊,讓我隻能看清眼
前事。
我專注於面前那條活蹦亂跳的魚,卻怎麼也抓不住它,更別提刮魚鱗這麼高難度的工作了。
排骨又放糖太多,一不小心煎糊了。
隻有一鍋鮮蔬湯正常,但似乎鹽沒放夠。
我盯著對面的高宇昂,心裡懊惱極了:
「還說要給你露一手,就做成了這副鬼樣子,我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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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宇昂喝了一大口湯,無所謂地笑笑:「吃多了鹽對身體不好,這湯味兒挺正。
我低下了頭:「高隊長,你就別安慰我了,本來想做頓飯好好報答你一下,結果失敗了..」
高宇昂一個腦瓜崩彈在我額頭上:「我有名字,咱倆都住一起了,還天天高隊長高隊長呢?」
我的臉發燙,額頭被高宇昂彈過的地方大概也紅了,揉了揉,矯情地開口:「哦,高宇昂。」
他「嗯」了一聲,又盛了一碗湯,含笑對我說:「以後你就等著吃吧,都我來做。」
心跳猛地下落一拍,我覺得自己完了,要沉溺在高宇昂的溫柔鄉裡了。
偏偏他還不肯放過我脆弱的心臟,又說:「你說,咱倆這樣像不像過日子?」
16
高宇昂的誘惑越來越大,我快要招架不住。
不過,我幻想中的過日子模式也並沒有實現。
這段時間我和高宇昂都忙,但忙碌之中我也有不少收穫。
臨近期末,學校雜事纏身,我卻格外有幹勁,因為我的崗位轉正終於開始走流程了。
這期間我還收到了周誠的轉款,他給我打了半年房租,我收下了。
他又發了長長的幾大段文字,有懺悔,有道歉,還說魏薇薇懷這個孩子特別不容易,差點流產。
把這說成報應未免太嚴重,我心平氣和看完,這次連同他的手機號碼都拉黑了。
我們之間不會再有聯繫,從此我與周誠橋歸橋路歸路,雖然當初是他帶我來到這個城市,但生活是我自己的。
生活不是爽文,過好眼前的日子才是正經事。
這段時間我忙得不亦樂乎,雖住同一屋檐下,但我和高宇昂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有時他剛下夜班回家,我卻已經出門了。
但有限的幾次晚飯,我還是嘗到了他的好手藝。
他做的糖醋魚沒有糊鍋,紅燒排骨香而不膩,鮮魚湯也鹹淡正好,比我做的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這樣的高宇昂,很難不讓人起點別的心思。
於是,在高宇昂值班值得昏天黑地的時候,我就下功夫苦練廚藝,希望能早日給他個驚喜。
一周後,我終於做出了比較滿意的一餐飯,清炒西蘭花,油燜大蝦,還有一鍋鯽魚豆腐湯。
今天是我發工資的大日子,隻可惜輪到高宇昂值夜班,我提前問了他,得知他還沒吃晚餐,便打包了兩人份的飯菜,拎著保溫盒去了雙河派出所。
這已經是我第三次進「局子」了,第一次是自己犯事,第二次是差點攤上事,這一次終於是一身輕鬆地來了。
想到馬上要和高宇昂見面,我開始雀躍,心情一點點變得緊張,我期待他也一樣。
我能感受到,他對我的溫柔、包容並非止於善意,我願意相信,在偶爾的眼神交匯中,他會和我生出同樣的悸動。
終於進了院子,像神賜予了默契似的,我看見高宇昂也正從樓門口往外走。
也許是天氣熱,他沒穿外套,襯衫衣袖挽了起來,露出線條分明的手臂,引人遐想。
遠遠望過去,他的旁邊有個陌生女孩面孔,年紀似乎與我相仿,臉很小,梳著漂亮的馬尾辮,和高宇昂一樣身高腿長。
不知為何,看著兩人並肩走出來的畫面,我的腦子裡冒出了「般配」二字,心裡泛了酸。
許是新同事?報案人?或是高宇昂的什麼朋友?
我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看到小李警官、張姐都擁上去,圍著他們兩人有說有笑,分明就是老熟人的氛圍。
我心底那股酸勁兒越來越濃。
直到看見高宇昂親昵地彈了一下那女孩的額頭,我的醋意、猶疑、心煩意亂終於爆發了。
想到我也曾被他彈過腦瓜崩,想到那晚他話裡話外的體貼,我的額頭開始一陣陣發涼。
我拎著保溫盒釘在了原地。
夜色為我做掩飾,趁著無人注意,我扭頭快步走出院子,落荒而逃。
17
「你剛剛來所裡了?」
我一路跑,直到進了家門,才看到高宇昂的信息。
跑步引起身體的劇烈顛簸和腎上腺素的飆升,我的心突突跳,大腦一片空白。
我猶豫著,回復了他:「沒有,怎麼了?」
高宇昂的文字讓我再次心跳加速:「以為你來投餵我呢,那就是小李他們看錯了。
我沒有回覆,也不敢回復,嗓子眼像被堵住了,一陣陣難受。
一分鐘後,高宇昂的電話打來了。
我猶豫片刻,接了,高宇昂輕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怎麼不回我消息,吃飯沒有?」
我捏緊了保溫盒的手柄,努力調整狀態:「正準備吃。」
高宇昂格外敏感,聽出了我的不對勁:「你怎麼了?」
「我沒事。」剛跑了一身汗,我的手卻發涼,故作鎮定,「你呢,吃了嗎?」
聽筒裡傳來短促的笑聲,低沉的,帶著氣息的餘韻:「沒顧上呢,忙著賺錢養家啊!」
這通電話沒講太久,我藉口頭疼,匆匆掛掉了。
保溫盒紋絲沒動,我毫無食慾,甚至胃裡有些泛酸,方才派出所門口的那一幕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一個多月以來,我自以為看清了一個人,與他日漸相熟、生出默契、互有好感,可當我看到高宇昂對待另一人也同樣親密,比對我更甚,我便又不確定了。
我不確定他是否真的有和我一樣的心思,如果沒有,為什麼對我言語暖昧、偶爾撩撥?如果有,又為什麼要把這份溫柔分給另一人?
我想不通,把自己關在房間一整夜。
我檢討自己,是不是因為遭遇周誠的背叛,所以急於抓住一根稻草,對高宇昂過於依賴,而誤解了他的善意。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穩,第二天醒來已是中午,高宇昂又出門了。
桌上一如既往放著他做好的早餐,一份三明治和一碗完全冷掉的燕麥粥,以及他留下的便利貼:
「小懶豬,起床了熱熱再吃——宇昂。」
字體漂亮,蒼勁有力,卻讓我恍惚。
我熱了粥吃著,高宇昂又打來電話:「沒想到方老師也會賴床。」
他又問我吃沒吃三明治,燕麥粥是否加熱過,他做的好不好吃,話裡話外的關心讓我動容,又把我的心揪著。
「好吃。」我咬了一口,煎蛋溏心軟嫩,滑進我嘴裡。
高宇昂輕笑,在電話那頭壓低聲音:「好吃啊,那我每天都給你做。」
一口麵包梗住,我說不出話來。緊接著,他又恢復了正常語氣:
「對了,今兒如果有什麼奇怪的人上咱家,你別亂開門啊,有事兒打我電話。」
掛掉電話,我心裡不是滋味,再吃不下三明治,我站起身收拾,卻聽見指紋鎖有動靜,有人正在按密碼。
我直覺詫異,這個時間點,高宇昂不可能回來。
下一秒,門開了,門口站著的卻不是房子的主人。
是昨晚那個女孩子,在派出所樓下和高宇昂舉止親密的,被我不小心撞見的人。
她猛然開門闖入,我受了驚嚇,勺子掉在地上,把她也嚇了一跳。
我顧不得撿,定在原地:「請問你是?」
她並不答我,站在門口打量我,又掃視一圈房子,最後將視線定在餐桌上,含笑問道:「高宇昂給你做的?」
我愣怔著點頭:「你是哪位?來...找高宇昂的嗎?」
她彎身打開鞋櫃,拿出雙一次性拖鞋換上,自顧自晃了進來,開始繞著房子視察。
這副姿態理所當然,仿佛她才是房子的主人。
她打開冰箱門,拿出盒巧克力冰淇淋,邊拆邊自言自語:
「喲,冰箱裡全是我愛吃的,表現不錯嘛!」
我第三次想要開口,卻被她噎住:「那你是?」
我斟酌語氣:「我是高宇昂的室友,這是他的房子,如果你找他有事,我現在就
給他打電....
「不用不用。」她擺擺手,笑得俏皮又得意,「我就是過來看看,這房子本來要寫我名兒呢!」
霎時間我難堪極了,她三言兩語就讓我陣腳大亂。
話到嘴邊,我終於又忍不住發問:「那請問你是他的..?」
「我?」她捏著手裡的冰淇淋勺,手腕在空中揮舞了兩下,沖我笑道:「我是他祖宗!」
18
我捏著桌角,手指尖吃痛。
「打擾你吃飯了,不好意思,你繼續哈!」
那女孩子吃完冰淇淋,將盒子遙遙投進了垃圾桶內,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
「你要走了嗎?」我竟覺得鬆一口氣,但心裡仍是不舒服,胸口堵著。
「對啊。」她朝我笑笑,長腿邁出門外,「找我男朋友去咯!」
門已關上許久,我卻是紋絲沒動。
腳下仿佛有千斤重,心底更是被巨石壓著,喘不過氣。
她方才那一番宣示主權的操作,打得我措手不及,卻又心不甘情不願。
我不想相信高宇昂對我的好是三心二意,不願把我和他這一個多月的相處歸為虛幻泡沫。
我懸著一顆心,給高宇昂打電話,無論如何也想要一個說法,但他遲遲未接,我頓時慌了。
又四五個電話打出去,均無回應,漫長的等待忙音攪亂我的心神,剛生出的一點勇氣漸漸沉入海底,直到變為一潭死水。
我開始懊惱自己的矯情、猶疑和患得患失,說到底,我和他也不過是一段萍水相逢,何必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對高宇昂,我應該要感謝的,感謝他將我從失戀的谷底救起,感謝他把我從失業的懸崖邊拉回,感謝他給我房子住,感謝他為我送錦旗,感謝他保護我、幫助
我、關心我的每一分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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