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倔強的嶽晴歌一如當年那個哭泣的小姑娘。
陸啟軒的心忽然就軟成了一灘水。
他慢慢走回她身邊,蹲下來,抽了兩張紙巾,給她擦眼淚,柔聲道:
“別哭了,乖。”
嶽晴歌抬頭,淚眼婆娑的看著他:
“我現在特別想打你一頓!”
其實當時在酒莊那一夜,她一開始也是想打他來著,可是酒精誤人,打著打著就忘了原來的目的,沉迷於美色了……
嶽晴歌心裡也怒自己不爭。
陸啟軒笑了,想起小時候那套歪理,說:
“人越哭越笨,你哭笨了不要緊,把桃桃哭笨了誰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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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將手覆上了她的小腹。
那隻手大而溫熱,像個熨帖的暖寶寶,嶽晴歌吸了吸鼻子:
“桃桃?”
陸啟軒裝模作樣嘆一口氣:
“這孩子有個總想從爸爸身邊逃之夭夭的媽,那就叫桃桃唄。”
嶽晴歌冷哼一聲,偏過頭去,不理他的胡說八道。
陸啟軒坐到她對面沙發上,想了想,說:
“不過你要想看我挨頓打,我倒還真有個辦法。”
嶽晴歌抬起眼皮瞭他一眼,忍不住好奇:
“什麼辦法?”
陸啟軒往沙發上一靠:
“我們家老爺子什麼脾氣你有所耳聞吧?你把我幹的事告訴他老人家,我是無論如何逃不脫一頓打,到時候你不就達成願望了麼?”
知道陸啟軒是變著法的勸自己把這個孩子留下來,但是嶽晴歌確實忍不住想,有生之年要是能看見陸啟軒挨頓打,那還真的挺解氣的,也算報了她童年陰影之仇。
她坐在那胡思亂想,最後又忍不住想起桃桃兩個字。
聽起來就粉嫩嫩,水靈靈的,如果……
她抬眼看陸啟軒,如果再長一雙陸啟軒那樣的眼睛,那真的是個非常好看的孩子了。
想著想著,嶽晴歌挑了挑眉。
陸啟軒,這頓打,你挨定了!
【《歌盡桃花扇底風》完】
不許人間見白頭1
木蘭來探望導師, 到門口的時候下車。
陸熠辰降下車窗:
“看過舅舅別急著走,在這等我, 等我忙完,來接你回我媽那頭吃晚飯。”
木蘭答應一聲,看著陸熠辰開車離去,才轉過身往院子裡頭走。
上了臺階,才剛要按門鈴,門卻先一步從裡面打開。
周惜梅笑意盈盈的站在門口:
“從窗戶裡就看見你了,外頭冷, 快進來。”
說著側過身子,將木蘭讓進門。
木蘭換鞋,脫了大衣,解開圍巾,看見周惜梅正張羅著給她倒水。
周惜梅在家裡穿一件米色羊絨線衫, 臉上不施脂粉,飽滿素淨。
其實她很年輕, 比顧長寧要小十歲, 是顧長寧執教的第一年教的第一批學生,隻是後來, 顧長寧身體不好, 她一直專注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沒有繼續在醫院工作。
木蘭到顧長寧房間去時, 顧長寧正負手站在窗前專注著窗外院落的冬日景色。
直到木蘭輕輕敲門,喚一聲老師, 他才回過頭來,笑眯眯說一句:
“現在還叫老師麼?該改口了吧?”
木蘭羞澀低頭,改口:
“舅舅。”
顧長寧答應一聲,示意木蘭坐:
“當年收你做學生的時候,真的沒想到還能聽你喊我一聲舅舅呢。”
木蘭微微的笑:“我也沒有想到。”
顧長寧嘆道:“人生的苦和樂,大多都在這想不到三個字上啊。”
這一句喟嘆,讓木蘭心中有些微悵然。
和陸熠辰結婚以後,知道了許多原來不知道的事情,關於老師顧長寧,關於師母周惜梅,以及另一個她之前從來沒有聽過的名字。
顧長寧的身體,如今已容不得太多勞累,中午一般都是要睡午覺休息,談了一會,木蘭就退出了房間。
木蘭在餐廳裡尋到周惜梅,看見她正在剝豌豆。
一粒一粒鮮豔翠綠的小豆子,從豆荚裡滾落出來,落入潔白的盤子裡,如翠色的珠玉。
木蘭走到桌邊坐下:
“我來幫您吧。”
周惜梅也沒有推辭,兩個女人在安靜的餐廳裡一邊幹手上的活,一邊絮絮的說話聊天,空氣靜謐安然。
木蘭說:“我進來的時候,看見外頭院子裡那一排梅樹開的真好。”
周惜梅微笑,從餐廳的窗戶往外看:
“可能是我名字裡有個梅字的原因,別的花養不好,隻有梅花好,也沒怎麼特別照料,就開的這樣繁盛。”
木蘭將裝滿了一小碗的豌豆匯到周惜梅面前那個大瓷盆裡去,說:
“我看老師也很喜歡那幾樹梅花,總在欣賞窗外。”
聞言,周惜梅依然是微笑著,隻是垂落了眼角,默然了片刻,才說了一聲:
“他不是在看梅花,他是在看雪。”
***
“顧醫生!顧醫生!有個急診患者!你快來看看!”護士在門口急呼。
一身雪白的顧長寧二話不說,迅速的迎了出去。
一個年近七旬的老爺爺,被一個年輕姑娘攙扶著,說攙扶,基本上已經算是背著了,匆忙送到醫院來。
姑娘雖然看著吃力,但速度並不慢,直到門口的兩個護士看見她,迅速的將老人扶著平躺在床上,急速往急診室推。
推到顧長寧面前的時候,顧長寧長腿一邁,側跪在病床上,一路不停的做心肺復蘇,也被一起推進了手術室。
姑娘隻來的及抓一下醫生的衣袖,沒來的急說話,手術室的門就在面前關上了。
“哎……”
白大褂袖口布料的感覺還殘留在指尖上,白雪嘆了口氣,轉身坐在門口的長椅上。
她等了好半天,才等來一個比她還小的女生,也就才剛上大學的樣子,說是老人的孫女。
不過好歹有家屬補了籤字,護士拿了手術同意書匆匆走了。
那個女孩和白雪坐在同一個長椅的另一端,看了看她,問道:
“是你把我爺爺送來醫院的嗎?真是謝謝你了。”
白雪語氣中帶了點氣憤:
“你的父母呢?老人都這樣了,還在鬧嗎?”
女孩沒說話,點了點頭。
老人是電視臺一個調解節目的求助者,年紀大了,兒子不孝,媳婦兇惡,不肯赡養老人,再加上一個堅稱自己嫁出去就沒有赡養義務的女兒,一家人爭執不休,老人幾度流落街頭。
白雪作為記者,今天去了解情況,結果那兩兄妹一見面,各執一詞,互相指責,最後幹脆大打出手。
兒子兒媳婦,女兒女婿四個人打成一團,老人氣的當場心髒病發作,那幾個不孝兒女卻不管不顧還是吵,最後還是白雪把老人送來醫院。
女孩從兜裡掏出個手絹,裡面露出一沓藍色的百元鈔,隻見她站起來,說:
“錢也是我從我媽床頭櫃裡偷的,要不我媽還不肯拿醫藥費呢。”
白雪站起來,拍拍她的肩:
“我陪你過去吧,繳費在樓下。”
回到樓上又等了許久,終於看見顧長寧從裡頭走出來,於是白雪急忙迎上去,這回終於扯住了他的袖子:
“病人怎麼樣?”
顧長寧摘下口罩,點點頭:
“送來的及時,應該沒問題了,他家屬呢?我聽護士說,就來了個18歲的孫女?”
白雪點頭:
“說來話長了,這世上真是什麼人渣都有。”
交代了護士和那個老人的孫女相關事宜,顧長寧低頭看白雪,忽然眉頭一皺,手指撩起白雪的劉海,裡頭露出個傷口,血已經結了痂,凝固成暗紅色。
“你受傷了你自己不知道?”
“啊?是嗎?”
白雪這才感覺到額角的頓痛,伸手要去摸,卻被顧長寧啪的一下打開了手:
“別亂動!”
白雪哎呦一聲,嘟起嘴來:
“兇巴巴的,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女朋友啦?”
顧長寧抓起白雪的手,往她自己頭頂一按壓住劉海,將額頭都露了出來:
“這會知道疼了?”
白雪看著顧長寧冷著的臉,忽然笑起來:
“你是不是心疼我啦?心疼就說嘛,幹嘛對我那麼兇啊?”
顧長寧不理她,將她帶到辦公室去,拿出碘酒棉籤來,給她上藥。
邊塗藥邊問:“怎麼弄的?”
白雪感覺到涼涼的棉籤擦在額角,有點疼,但是顧長寧的手很輕,離的她很近,神情專注,白雪一邊偷偷的欣賞帥哥一邊回答:
“大概是老爺爺的兒女打架,我去拉架的時候被誤傷的。”
顧長寧將藥瓶收起來,給她包扎,紗布繞了幾圈,系上,打量她,忽然說:
“這回不像婦女主任,像個負傷紅軍了。”
白雪工作以後,經常下鄉採訪,嫌長頭發打理著不方便,就把頭發剪短了,誰知道顧長寧一點不留情面,不肯誇她的新發型,上來就評價她像個婦女主任。
白雪回去照了一晚上鏡子,越看越覺得是挺顯老的,於是又剪了個劉海。
“以後碰上這樣的情況你躲遠點,人家四個人打架還有兩個男的,你能拉的開嗎?”
每次顧長寧像教訓小孩一樣和白雪說話,那就代表他生氣了,白雪早摸透他的脾氣,放軟了聲音撒嬌:
“怪你女朋友太善良,根正苗紅,覺悟太高,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嘛。”
顧長寧哼一聲:
“你這傻丫頭,以為自己是菩薩,能普度眾生?”
“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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