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從樓道處傳來,一聲一聲,低沉穩健。杜子銘聽到這腳步聲,渾身突兀繃緊,那腳步聲於他而言,就像是惡魔的鐮刀滑過人的肌膚,割破血管,讓人顫慄。
努力深呼吸一口氣,杜子銘故作輕松轉身,見到了樓道上一身黑衣,孑然而立的男人。蕭雲宸穿著黑色寬松襯衫,下體著一條藏藍色長褲,如此簡單的裝束,也被他穿出黑暗霸道範。
他身上的黑暗之氣,是經過上百次廝殺拼搏而來的,這種氣勢,可不是誰都能模仿出來的。同為男人,站在他面前,杜子銘瞬間矮了一大截。
蕭雲宸高大的身軀站在昏暗燈光下,光暈印刻在他半張俊臉上,俊秀而霸氣。他另半張臉隱於黑暗之中,卻又透出深深的陰寒與詭異。
杜子銘心髒一跳,單單隻是這麼看著他,他幾乎要忍不住臣服在他腳下。
這是弱者,對惡魔的自我屈服。
“蕭…蕭先生,晚上好。”幹癟癟打了聲招呼,杜子銘更加緊張了。
男人嗤笑一聲,眸子裡一片鄙視。“這麼晚了攪人清夢,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蕭雲宸端坐在主沙發位上,修長雙腿優雅交叉在一起。
他左手食指上戴著一枚碩大的星空色歐泊戒指,豔麗誇張的色彩,跟他手裡那把散發著黑暗氣息的手槍靠在一起,形成鮮明對比。
黑光與歐泊璀璨豔光在燈光下閃爍,在杜子銘眼裡凝聚成恐懼的精光。杜子銘艱難吞了口唾沫,忽然很後悔來見他。
“說話。”
話音一落,於此同時,砰的一聲,手槍被男人用力擱在桌上。虧得是梨花木茶幾,這若是玻璃材質的,桌子就該碎了。
杜子銘眼皮狂跳。
槍砸的不是桌子,而是他的頭蓋骨。
“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擾蕭先生,我來找您,是有事相求。”硬著頭皮,杜子銘開口說話還算利索,沒有慫到連講話也磕磕絆絆的地步。
蕭雲宸腦袋微微上揚著,下頷幅度倨傲又散漫,漫不經心下,又多出幾分危險。“少他媽扯廢話,有事直說。”明明是一副尊貴姿態,可從蕭雲宸嘴裡吐出來的話,總是帶著髒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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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說髒話又不會讓人覺得低俗,隻會覺得霸氣凜然。
杜子銘垂眸,做了兩秒鍾心裡掙扎,才抬頭對著蕭雲宸眼睛,問道:“蕭先生,網上流傳的有關我們影媚的那些視頻,是您放出去的,對吧?”
“是。”蕭雲宸雙眼在燈光下眨了眨,沒有半點被人戳穿奸計的尷尬。“可那又如何?”蕭雲宸似笑似鄙夷的眼光子掃了杜子銘幾眼,滿臉輕佻不屑。
“杜子銘,我蕭雲宸做事,素來隻憑喜好。老子看你們這對狗男女不爽,無聊了,就想玩玩你們,怎麼?你有意見?”交疊在一起的雙腿打開,蕭雲宸右手撐在右大腿之上,整個人身子微微前傾,嘴角笑意邪氣得令人害怕。
一張玩世痞氣的俊臉,幾乎就要湊近杜子銘的臉,盯著杜子銘的眼睛,蕭雲宸一字一句問道:“杜子銘,你在進入我家大門之前,就沒有想過,或許你永遠都走不出這裡了嗎?”
雙瞳猛地急速收縮,杜子銘身體朝後仰去,隔著一米左右的距離,他覺得安全了寫,才聲音顫抖著問:“蕭雲宸,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蕭雲宸咧咧嘴,如天使般俊美的臉上,生出魔鬼的笑意。“意思就是說,老子怎麼瞅你怎麼不爽,隻要想著這片天空下還有你這種玩意兒的存在,我就覺得惡心!”
“不對,是特惡心!”
朝前傾的身子忽然收了回去,蕭雲宸拿起桌上的手槍,在杜子銘驚恐的視線下,笑著拉動手槍套筒,給子彈上膛。他重新將槍擺在桌上,雙臂向前伸直,掌心向上攤開,“來,告訴我,你想怎麼死,我都成全你。”
臉上笑意越加肆意,惡魔在向小白兔招手。
杜子銘心裡一寒,想要逃跑,他目光瞥了眼大門,暗自思忖有沒有逃走的可能性。蕭雲宸如貓戲老鼠,他順著看杜子銘目光看去,出聲命令道:“管家,關門!”
老管家顯然是早已熟悉了蕭雲宸的做派,他一臉淡定的將大門合上,徹底斷了杜子銘的退路。
見狀,杜子銘心都涼了。“蕭雲宸,你別太過分!他們都知道我來找你了,你若殺了我,你一樣會被警察抓去坐牢的!”杜子銘見識過娛樂圈的黑暗,卻不了解地下世界那一套規矩。
在地下王國,誰夠狂夠囂張,誰夠有錢,誰就是老大。杜子銘以為自己這話還有震懾力,然而對蕭雲宸來說,這就好比一隻狐假虎威的貓在挑釁深林之王的威嚴,令人忍俊不禁。
蕭雲宸隻當他這話是個笑話,不想搭理。杜子銘見到他一副淡定寵辱不驚的模樣,心裡突然沒底了。他想起早些年道上的那些傳聞,說蕭雲宸如今的勢力地位都是他親自血拼積攢下來的。他殺過人,販賣毒品,甚至還走私軍火。
他們知道蕭雲宸這些事,警察自然也是知道的。蕭雲宸如今還好好活著,這說明了什麼?
想明白背後關系,杜子銘忽然白了臉。
“我這人可是很民主的,杜先生,你選一個死法吧,放心,我會慷慨會成全你人生中最後一個願望的。”蕭雲宸的耐性被他一點點磨光,就要暴走了。
意識到蕭雲宸不是在說假話,而是在陳述事實,杜子銘萬分後悔今晚的舉動。
“啊,有趣的死法有許多種。”蕭雲宸拍拍手,有佣人從工具房裡搬出來一個超大的圓形轉盤。杜子銘見到那轉盤,眉眼一跳,那轉盤上有手銬腳銬,有被刀刺中過後留下的刀痕,還有一些幹涸血跡。
他臉色一變,這轉盤上死過人!
“如你所見,馬戲團死亡遊戲。”蕭雲宸左手食指在太陽穴上轉了轉,故作疑惑說道:“讓我想想,上一次陪我玩著遊戲的寵物是誰來著?”他手指越轉越快,卻沒記起上個可憐的犧牲者名字。
老管家這時候走到蕭雲宸身邊,恭敬提醒他:“先生,是楠氏企業的杜總。”
蕭雲宸臉上出現恍悟,“對!就是他!杜甲!诶,奇了怪了,怎麼我討厭的人都姓杜啊?其實我飛鏢玩的挺好的,可惜那杜甲一直哭嚎喊爹叫娘的,嚇得我手抖了一下,那飛鏢就射偏了。哎喲,那鋒利的刀尖啊…”
蕭雲宸笑著睨了眼滿臉無血色的杜子銘,在杜子銘驚恐視線中,蕭雲宸右手往下,在茶幾上做了個割東西的動作。“直接割斷了他的老二!”
蕭雲宸此話一出,杜子銘渾身都是一陣顫抖。
“還有最最著名的,眾所周知的俄羅斯輪盤賭!”蕭雲宸伸出左手,老管家從身後掏出一把左輪手槍。蕭雲宸取出多餘子彈,僅留一顆在裡面。“這個玩起來就沒那麼刺激了,不過也還算精彩,在寵物被嚇得要死不活的時候,忽然給他太陽穴來上一槍,看鮮血從槍眼口子裡飛濺出來,那感覺真是好極了!”
蕭雲宸舔舔嘴唇,仿佛他嘴唇上塗抹了最動人可口的新鮮血液。蕭雲宸將左輪手槍放到茶幾上,朝杜子銘優雅笑笑,卻看得杜子銘靈魂發寒。
“哦對了,還有!”杜子銘已經出於崩潰的邊緣,這時,蕭雲宸又打了個響指。一個穿著淺紫色女僕裝的少女手裡端著託盤上來,託盤上有一小碗水,還有一疊紙巾。
杜子銘直愣愣看著那個女僕將託盤放在蕭雲宸面前,嘴皮子抖得想篩糠,他小腹一緊,竟要失禁了。
“知道這個怎麼玩麼?”蕭雲宸似乎累了,他靠著沙發,微微閉著眸子跟雙唇,不想再說話。這杜子銘太不經嚇了,這還沒開始,就已經要被嚇暈過去了,沒趣!
杜子銘哪還有力氣說話,他嚇得小便都要失禁了。
美麗女僕見蕭雲宸不說話,她才跪坐在地毯上,拿起一張紙巾放在碗裡,等紙巾徹底浸湿,她取出紙巾,將紙巾仔仔細細貼在自己那張美麗俏臉上。
她的五官被紙巾遮住,鼻口處的紙巾,隨著呼吸一起鼓動。總之,這小小的一張紙巾,也可以讓人慢慢窒息。
女僕又如法炮制了三四張紙巾蓋在臉上,後來實在是撐不住了,她才一把揭下臉上的紙巾。露在眾人視線內的那張小臉蛋,不見一點紅潤,卻呈青紫色。
她剛才在死亡的邊緣走了一遭,這會兒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珍貴的空氣,那狼狽模樣,看得杜子銘心裡一陣驚悚。
“先生,遊戲規則,就是如此。”女孩俏笑對著杜子銘開口,杜子銘看看被她揭下來的那幾塊紙巾,又看看茶幾上的左輪手槍,以及身後的大轉盤。
心髒一抽,他忽然從沙發上起身,雙膝跪在地上。對著蕭雲宸,杜子銘連續磕了三個響頭。
“蕭…蕭先生,您…您不要再逗我了,八年前那件事,是我的錯,我不該出賣利用洛彤。我…我求求…求求您,您放過影媚好不好?她也是迫不得已…”
蕭雲宸依舊眯著眸子,任由杜子銘又是磕頭又是求情,不為所動。
“蕭先生!求您放過我們…”
杜子銘不由得急了。
蕭雲宸嘴角勾起冷笑,閉著眼睛說:“放過你?可以啊!”
杜子銘面上一喜,跪在地上的雙膝朝蕭雲宸小心翼翼靠近了幾寸,杜子銘仰頭看著蕭雲宸,問道:“真的嗎蕭先生?您是說真的嗎?”
“是真的啊…”上揚的語氣,有邪惡在裡面奔走躁動。
聽到他這又冷又嘲諷的話,杜子銘臉上的喜色逐漸消散。他安靜了許久,才無力問道:“蕭先生,要怎樣,您才肯真的放過我們?”
要怎樣才肯真的放過他們?蕭雲宸這才緩緩睜開那雙褐眸。“把我的彤彤帶到我身邊,我就放過你們。”他所作所為,不過是為洛彤一人。
杜子銘面露難色,“這…她已經答應了流月波的求婚了,這還怎麼…”
“他倆就算是結婚了,我也要她。”蕭雲宸死死盯著杜子銘的目光,像是餓狼圍困走散的綿羊,迸射出寒光冷氣。
杜子銘呆了呆,沉默了。
想起影媚跟自己此時的處境,心裡一陣發難。
真的又要再傷害那女人一次嗎?他瞥了眼屋子裡那些罪惡道具,眼神一點點變得堅定起來。“請您放心,我一定會妥善辦好此事。”
蕭雲宸笑眯眯看著他,說了兩個字:“極好。”
…
杜子銘跌跌撞撞,僵硬邁動著不算利索的雙腿走出蕭家。他靠在蕭家大宅外的石柱旁,大口大口吸著新鮮空氣,像是窒息的魚兒,回到了河水裡。
…
老管家帶著下人準備將轉盤搬回工具室。
蕭雲宸揉了揉眉頭,說道:“東西放下,不用撤走。”
聞言下人乖乖點頭離開。
老管家眯眯眼睛,親自給蕭雲宸倒了半杯加冰的威士忌。“先生,你是不打算放過這個人,是嗎?”管家將威士忌遞到蕭雲宸手中,已過六十的臉上生了幾道褶子。那張臉上,表情從容。
蕭雲宸眯眼看了眼這個從自己十幾歲開始就跟在他身邊的管家,淡然一笑,“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放過他。”
老管家垂眸,不再多說什麼。
*
下午三點多的片場實在是燥熱難耐,洛彤急匆匆猛灌一瓶冰水,覺得舒服多了。
紀若在拍搭戲,她穿著一身緊身衣,出手動作利落狠辣,看上去還真挺像一個殺手。兩三點鍾的太陽正猛烈,紀若被曬得渾身都在冒汗,頭發都湿了一層。
在鏡頭裡,她目光銳利,出手狠辣,額頭冒著大顆大顆汗珠,也沒有發過一聲怨言。魏然跟劉泰看著鏡中女子,眼神越發不吝嗇贊賞之意。
這真是個能吃苦能抗曬的好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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