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猜對了。”
霍時卿還記得,剛剛結婚的時候,他們在白水鎮‘意外’遇到一次。
慕北音咽了下口水,自然也想到了一年前的那次相遇,她不著痕跡轉移話題,“也不知道福伯怎麼樣了,身體好不好,好久沒去看他了。”
福伯就是留守在白水鎮小別墅的那位管家,上回霍時卿也見過。
他當時……實在沒想到這個小騙子,如今會成為自己最不能缺失、最重要的存在。
白水鎮距離安城有兩個小時的車程,等開到鎮裡,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相較於安城周圍其他小鎮,白水鎮的發展較為落後,沒有城市的繁華,也不如新建設的鎮子那樣整潔光鮮。
七點不到,家家戶戶都傳出飯菜的香味,路邊還有不起眼的小餐館。
霍時卿降下車窗,“很香。”
慕北音一挑眉,“這不算什麼,明天我帶你去吃一家老店,味道特別好。”
霍時卿勾唇,“霍太太對這裡很熟悉。”
“對啊,好歹生活了兩年。”
車子在鎮上行使的速度慢了下來,大概過了二十分鍾,才到了那座別墅。
福伯已經收到消息,在門口等著,見到車子停下來了,立馬迎接上來,“北音小姐!”
他又看向旁邊的男人,福伯知道今日北音小姐的老公也會一起來,正準備問好,然而看見男人的面容時,福伯喉頭一哽,“你、你……”
霍時卿溫和道:“福先生,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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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伯這幾年退休了,一直守在白水鎮的小別墅,對安城發生的事情不怎麼清楚,他知道北音小姐的丈夫叫霍時卿,是霍深國際掌舵人,但長什麼樣子卻是一無所知。
然而這個男人……
福伯看看慕北音,又看看霍時卿,又看看慕北音。
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北音,和我過來一下。”
慕北音:“?”
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她跟了上去,“怎麼了福伯?”
“你……你知不知道這個男人,當年、他、他……”福伯小聲說,“當年他調查過你,他懷疑你就是星霜,我記得他的臉!他知道你是星霜之後,還冷笑了一下!”
慕北音:“……?”
嗯?霍時卿不是早就知道她是黑客星霜了嗎?她還利用這個身份,在被宋逢殊關起來的時候,聯系上了霍時卿。
福伯沒看出慕北音的迷茫,他低聲:“北音啊,你老公是霍深財團的掌舵人,他又知道你黑了霍深的系統,他不會以此威脅你吧?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福伯越說越驚恐,慕北音急忙打斷,“等等等等。”
她好想告訴福伯,您的消息太落伍了!霍時卿八百年前就知道她是星霜,所以,所以……
“福先生,請放心。”
霍時卿含笑走上前,“我早就知道了。”
福伯蹙眉,“既然早就知道,那你當時冷笑什麼?”
霍時卿當時查到慕北音就是星霜時,隻是覺得這個小騙子可真能編,“……那不是冷笑。”
那隻是他對慕北音有點無奈罷了。
然而福伯眸光一閃,忽然想到什麼,“我懂了。”
慕北音:“……”啊?福伯又懂什麼了?老人家的思維怎麼這麼活躍?
福伯看了兩人一眼,意味深長,“現在的年輕人,和我們那時候不一樣,我們那會兒都講究含蓄,現在比較開放,我明白,我明白,這叫……”
福伯思考一會兒,忽然靈光一現,鼓了下掌,“對,這叫情.趣!”
慕北音:“……”
慕北音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霍時卿勾了勾唇,怕福伯再說下去霍太太羞憤而死,於是岔開話題,“福先生,有晚餐麼?北音應該也餓了。”
福伯的思維馬上被帶走,“當然當然,今天是我親自下廚,北音你要好好嘗嘗,對了霍時卿,你也不必叫我福先生了,我看著北音長大,她叫我一聲福伯,你也一樣叫我福伯吧。”
“福伯。”霍時卿沒有推辭,他這算是……得到了北音家裡人的認可麼?
男人跟著坐到了飯桌旁,“您也不需要叫我霍先生。”
“可以,那我叫你時卿。”
福伯說是管家,在外稱呼一聲‘北音小姐’,但實際上,在慕北音心裡、在福伯自己給自己的定位裡,他都是慕北音的伯伯,所以他說這話也毫不客氣:
“時卿,那我有話直說了,北音這孩子和別人的生長環境不太一樣,脾氣和別的女孩子比也有些倔強,她把你帶到我這裡,就說明她這輩子認定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負她。”
慕北音一口菜差點沒咽下去,怎麼話題忽然這麼沉重了?
霍時卿面色溫和,但語氣裡已經帶上了嚴肅,“您放心,您永遠可以放心。”
他沒說什麼好聽的話,沒有侃侃而談自己會對慕北音多好多好,他隻是說‘您放心’。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福伯一顆心便落了下來。
福伯心情好,拿了點自己釀的好酒,給霍時卿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好,時卿,我記著你這話。”
慕北音眨眨眼睛,又低頭吃飯,不知道為什麼,眼眶有些酸。
好奇怪,她這一輩子,真正的親人從不關心她,對她隻有嫌棄、利用、憎惡。
然而這些沒有親緣關系的人——收養她的爺爺,文師叔,一起長大的幾位哥哥,甚至隻照顧她兩年的福伯。
他們每個人都希望她未來能夠幸福。
第500章 我知道你心疼我
一頓飯吃完已經八點半,白水鎮沒什麼夜生活,到了這個時候,街上就沒人了,隻有幾盞路燈亮著。
福伯給慕北音和霍時卿收拾好了房間,霍時卿洗完澡,披著真絲浴袍站在窗前,“景色倒是很不錯。”
窗子看出去正好的小別墅自帶的花園,福伯精心打理,又添了幾展造型別致的路燈,景色雖然比不上御景園,但有一番江南特有的味道。
九點半,白水鎮下起了大雨。
雨水打在青石板上,院子裡的綠葉和花朵染上了水珠,天地都被蒙上一層霧氣。
霍時卿五歲前在霍家不受寵地長大,五歲後被扔到了貧民窟見證了世間百態,之後又被宋家關起來當成血庫,他這一生要麼是跌入塵埃,要麼是大權在握,很少、或者說沒有機會,見到這樣的景色。
五歲前在霍家,霍家人把他丟在偏院裡,偏院無人管理,雜草叢生,別說是花了,連綠葉都見不到。
後來他在最底層的地方,與狗搶食,周圍的人每日為了一點微薄的薪水奔波,隻為了活下去的人是沒有精力和心情打理花草的。
再接著他被宋家擄走,關在無菌室和研究所裡,每日抽血,他連清醒的時間都很少。
最後回到霍家,披荊斬棘,一躍成為霍家掌權者,這樣的豪門大族自然看不上江南這點小風景,他們喜愛大氣磅礴的假山流水。
所以這是霍時卿第一次在居住的地方,看到這樣的景象。
慕北音關了窗,免得被雨打湿,“福伯就喜歡侍弄花草,他後院還有好多名貴的蘭花,明天帶你去看看。”
“嗯。”霍時卿點頭,看了眼時間,“要睡了?”
除了他們的小別墅還亮著幾展等,白水鎮家家戶戶都已經一片黑暗,鎮上年輕人不多,都是中老年人,他們睡覺也早。
但霍時卿平日裡無論是因為加班還是其他,都不可能九點半就睡覺。
沒想到慕北音點頭,“早點睡,鎮上五點多就會熱鬧起來,別墅臨街,會吵。”
別墅臨街是沒辦法的事,或者說鎮上家家戶戶其實都臨街。
霍時卿不禁想到……五點多就會熱鬧起來,是書裡寫的那樣,有人早起賣早餐,有人早起買菜,市井生活雖然一成不變,但霍時卿卻很有興趣。
故而他沒有反駁,“嗯,早些睡吧。”
第二天一早,霍時卿果然被吵醒了。
他本就淺眠,加上這麼多年都處於失眠狀態,一有聲音就會醒。
慕北音聽見叫賣聲立刻爬了起來,“快,樓下那家包子很好吃,趕緊起來,不然一會兒就賣完了!”
霍時卿:“……”
霍時卿看著慕北音積極的背影,不由一陣沉默。
在他眼裡吃什麼都是一樣的,很難想象霍太太會為了一口吃的這麼積極起床。
洗漱完畢下樓正好六點,天色已經亮了,還下著小雨,青石板不平整,時不時就會踩倒積水,但完全阻止不了慕北音的熱情。
霍時卿看著她的背影,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幅畫面——
曾經住在白水鎮的慕北音,是不是每天早上都會起來,去買早餐,然後快速吃完,再坐四十分鍾的車去上學,晚上福伯再接她回家。
和鎮上其他人、和世界上所有的普通人都沒有區別,生活很平淡,卻比日後回到慕家幸福了太多。
慕北音衝到包子鋪前,“張嬸,來四個包子。”
張嬸顯然認識慕北音,但她不上網也不玩微博,不知道慕北音這一年在微博上出了多少次名,也不知道她身邊的男人擁有多大權力,隻是打趣道:
“我聽福伯說你結婚了啊,這是你老公?”
慕北音點頭,“對,和我回家一起看看福伯,過幾天就走,所以趕緊把鎮上好吃的都吃一遍。”
霍時卿聽著慕北音和旁人,用這樣口語化的字詞交談,輕輕笑了。
這樣的她……好真實。
這一刻霍時卿有一種無比真實的感覺,他非常安心且踏實地意識到,北音是真實存在的,北音喜歡這裡。
吃完包子,早餐時間也差不多要散了,慕北音又帶霍時卿逛了幾個地方。
她沿著少時走過的路,又帶著霍時卿走了一遍。
“我八歲就被慕家丟了,慕家把我丟到白水鎮旁的一個村裡,幸好村裡人撿到我沒讓我餓死,沒過多久爺爺就找到了我,一開始先把我帶在身邊,和哥哥們熟悉起來。”
“後來上了初中,我就回了白水鎮,鎮上的中學有點遠,開車都要四十分鍾,所以大部分學生住校,福伯舍不得我住校,就每天開車送我。”
“有時候福伯忙,我就自己坐公交車回來,不過公交站距離太長了,我隻能在離家兩公裡的地方下車,然後我便順著這條路走回來。”
“到了秋天,路兩旁都是麥子,很漂亮。”
霍時卿都能想得出來,夕陽下,小北音一點一點往家裡走,斜陽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霍時卿問:“既然收養你的那位爺爺已經把你帶走,又為什麼要讓你回到白水鎮,並且隻有福伯一個人照顧你?”
按理說北音那時候隻有十二歲左右,身邊沒有父母,沒有爺爺和哥哥,不會害怕麼?
慕北音搖頭,“不知道,不過我覺得爺爺做得對,他讓我體會了兩年作為普通人的日子。”
無論是慕家大小姐,還是謝拂、唐宿淵的妹妹,她的身份都算不上‘普通人’,更別提一個人放學,一個人坐公交,在鎮上度過一段無憂無慮的童年了。
“霍時卿,我知道你心疼我當年被慕家丟掉,後來慕家為了遺產又把我找回去,也心疼我流落在外的十年間,身邊沒有親人。”
“不過我覺得我這十年,活得挺精彩的,白水鎮的生活隻是我短短兩年的記憶,但我覺得它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分享給你。”
這一刻,霍時卿隻覺得心髒好像被什麼填滿,又鼓又漲。
他突然很想體驗一遍慕北音曾經的日子,所以他溫聲問:“那中午,帶我去吃什麼?”
第501章 霍太太心疼我了?
慕北音帶著他彎彎繞繞到了一家小店,“昨天我就說要帶你來吃最好吃的,我以前很喜歡來這裡蹭飯。”
霍時卿被她逗笑了,“蹭飯?”
大概也能想得到,小北音很可愛,像隻小狐狸一樣,她擺出可愛的模樣誰忍心拒絕?
慕北音點了她曾經最愛吃的菜,霍時卿品嘗過無數人間美味,其實他覺得這樣的味道不算最好,但他能理解為什麼北音這麼喜歡。
這裡蘊藏著她的記憶,是她前二十年人生最輕松快樂的兩年,她開心,自然看什麼都喜歡。
飯後兩人走路回去,沒想到走到一半,竟然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雨不大,慕北音懶得躲雨,“走出這條巷子,再拐個彎,再走個三百米就到家了,直接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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