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溫瑤結婚五年,她一直放不下前男友。
得知她前男友得了癌症。
我匿名給他打了筆錢,卻還是被發現。
溫瑤把卡摔在我臉上:「我們已經結婚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要拿錢去羞辱 他一個將死之人?!」
我靜靜地看著她。
「當初是你主動說要和我結婚的,溫瑤。」
得知溫瑤的前男友患癌那天,原本是我們定好的周年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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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拾著行李,轉頭詢問溫瑤的意見:「那條墨綠色的領帶要不要拿上?」
而她站在原地,直直望著手機螢幕,仿佛喪失了五感。
「溫瑤?」
我又叫了一聲,她如夢初醒般抬起頭,看著我。
「. . .蘇宇。」
我怔了一下:「怎麼了?」
「蘇宇要死了。」
說完這句話,她沒有再看我一眼,轉身往門外走。
她走得很快,好像慢一秒,就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我跟到醫院去的時候,溫瑤已經在病房裏找到了蘇宇。
她沉著臉翻完了他的確診報告,然後問他:「什麼時候的事?」
蘇宇臉色蒼白:
「上個月體檢查出來的,醫生說,已經太晚了,不可能治癒——」
話音未落,看到站在門口的我,他一個大男人,忽然哭了:
「對不起,周琦哥,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的婚姻,我隻是太絕望了。」
「我才二十四歲,我不想死 .
溫瑤轉過身,順著他的目光看到我,表情一下子變得很難看,眼神裏也帶著責
備 :「你來這裏幹什麼?」
這時候提起那場因為沒有度蜜月而約定的周年旅行,似乎太不知輕重了。
於是我垂了垂眼,安撫地沖蘇宇說:「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不需要。」
不等蘇宇出聲,溫瑤已經先一步開口,語氣極為生硬,「你回去吧。」
離開前,鬼使神差地,我回頭看了一眼。
溫瑤已經撲進蘇宇懷裏,抱得很緊。
蘇宇彎腰把臉擱在她肩頭,閉著眼睛,眼淚好像怎麼都流不盡。
「我隻有你了。」
他帶著哭腔說,「溫瑤,我什麼都沒有,隻有你了。」
溫瑤更用力地抱緊他,聲音澀然:「我知道。」
似乎他們之間,從來都是情投意合,不曾分離。
我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心裏漫無邊際的情緒漲潮般湧上來,卻什麼都不能做。
在死亡面前。
健康的、還活著的人有任何情緒,都是不懂事。
2
我和溫瑤是青梅竹馬,從十六歲就開始戀愛。
後來我家出現了一些變故,不得已要送我出國。
因為時間不確定,我向溫瑤提了分手。
她發了很大的火,說我不信任她才不肯異國戀。
可到我離開那天,她又紅著眼圈來機場送我:「周琦,我會等你回來。」
「不管多久,我都會一直等著你。」
就因為這句話。
最難熬的那些日子,我一個人也硬生生撐下來,用三年時間修完了原本五年才能 完成的課程。
可我回國時,溫瑤的身邊已經有了新的男朋友。
一個溫柔帥氣的男人,叫蘇宇,是她同校的學長。
聽說是追了溫瑤很久,毫無保留地奉獻了兩年,溫瑤才勉強同意和他在一起。
回國後我們這些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聚了一次,有人提起蘇宇:
「反正就倒貼嘛,瑤瑤去哪兒他都跟著,喝了酒他就陪著吹風醒酒,病了他就熬 粥送去照顧。聽說今天我們聚會,他本來還想跟著來呢。」
溫瑤皺著眉,明顯心情不是很好:「別提他。」
「對對對,我忘了,現在周琦回來了,瑤瑤也該跟他劃清界限了。」
我下意識看了溫瑤一眼,她沒有看我,正低頭盯著手機螢幕,神色冰冷。
那天聚會,散得並不算愉快。
結束後溫瑤問要不要送我回家,但看她表情裏暗藏的焦躁,我能猜到,她心裏其 實並不是那麼想送我。
於是我淡淡道:「不用了,我沒喝酒,自己也開了車。」
她像是舒了口氣,驅車離開。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天是蘇宇的生日,他坐在摩天輪的最高點,捧著蛋糕發來 一張強顏歡笑的照片。
溫瑤一路飆車,終於在午夜十二點前,趕到了他身邊。
3
回家後,收拾到一半的行李還攤在臥室裏。
我又把箱子裏的衣服一件件撿出來放好,在拿到洗漱包時,動作一頓。
那裏面放著一隻粉餅盒,已經有點舊了,很鮮亮的天藍色,不像是溫瑤會買的。
那麼是誰送的,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我盯著看了一會兒,然後把它收進抽屜裏。
天黑之後,溫瑤終於回來了。
她的眼睛裏都是血絲,眼尾也微微發紅,神情帶著一絲茫然的頹色。
我迎上去,看著她:「機票和酒店我已經退掉了。
「嗯。」
「爸媽那邊,週末回去的時候跟他們說一聲,就說答應要帶的東西可能這次帶不 了,下次出國的時候再多買一些吧。」
我隻是很平和地在交代這次旅行半路夭折的善後處理。
但溫瑤卻突然生氣了。
她盯著我的眼睛,語氣很不好:「這點小事還要跟我說,你自己處理不就好了
嗎 ?」
我愣了一秒。
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好多年前,我們剛談戀愛的時候。
那時候我們念同一所高中,卻不在一個班。
我被班上的男生找麻煩,於是想辦法聯繫到他們家長,結果放學後,被更加懷恨 在心的幾個人堵在器材室裏。
因為自幼養成的性格,我習慣自己處理事情,做這一切我都沒告訴溫瑤。
但她還是趕到那裏,帶著老師趕走了那些男生,又轉頭生氣地看著我:「為什麼 遇到麻煩不跟我說?」
「我一個人能處理好。」
「但我是你女朋友!」
那時還是個小姑娘的溫瑤氣衝衝地說完這句話,一連半個月,連晚自習都跑到我 們班來上。
她用了很長時間,一點一點扭轉了我的觀念,讓我有什麼事情都下意識跟她分 享,要做什麼也會告訴她一聲。
而現在,她跟我說——
這點小事還要跟我說,你一個男人,自己處理不就好了嗎?
4
像是察覺到自己情緒的失控,溫瑤微微一頓,語氣緩和下來:「對不起,周琦, 我心裏有點煩。」
我深吸一口氣:「我去洗澡。」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房間裏不見溫瑤。
我找了一圈,才發現她在二樓的露臺上喝酒,一杯接著一杯。
溫瑤並不是愛喝酒的人。
當初她和蘇宇大吵一架,提出分手後,過了不久便要我娶她。
那天,蘇宇也在求婚現場。
他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神情絕望。
溫瑤看到了,卻什麼話都沒說。
隻是那天半夜,我醒來後,發現她在陽臺喝著酒,直直望著北邊的夜幕,幾點稀 疏的星子。
那個方向,正好是整座城市最高的摩天輪。
和上次一樣,我什麼都沒說,默默地回到臥室。
不知道是不是著了涼,第二天早上醒來,頭痛欲裂。
我原本就有偏頭痛的毛病,翻箱倒櫃找止痛藥時,溫瑤忽然從浴室沖出來,大步 走到我面前,神色陰沉至極。
她聲音裏壓抑著顯而易見的怒氣:「我的粉餅盒呢?」
太陽穴一跳一跳的,鼓著發疼,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溫瑤忽然一把攥住了我的手 腕。
「周琦,我的粉餅盒呢?」
她又問了一遍,抓住我的那隻手很用力,連指甲都嵌進肉裏,我吃痛地倒抽了一 口涼氣。
[..在床頭櫃抽屜裏。」
溫瑤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去找那個蘇宇送她的粉餅盒。
我甩了甩發紅的手腕,低頭翻出止痛藥,咽下兩顆。
那場突如其來降臨在蘇宇身上的癌症,已經奪去了溫瑤全部的心神,所以她完全 無暇顧及我的頭痛。
也是。
那隻不過是一點無足輕重的小毛病而已。
至少對她來說。
後面幾天,溫瑤沒有去公司上班。
她到處聯絡,幾乎找遍了整座城市所有頂尖的腫瘤醫生。
他們給她的結論,都是一樣的。
蘇宇的癌症已經到了晚期,再怎麼治,也隻能延長他些許的生命而已。
這個結果每被確認一次,溫瑤臉上的痛苦就會加深一分。
那天黃昏,我從公司開車回家,正好撞上院子裏的溫瑤和蘇宇。
比起上次見面,蘇宇又瘦了一點,他換下了那身藍白條紋的病號服,正坐在院子 裏的搖椅上。
夕陽金紅色的光芒鋪下來,給那張沒什麼血色的臉一點點鍍上暖意。
而我的妻子溫瑤,正用手一遍遍溫柔地摸著他的臉。 我坐在車裏,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那個瞬間,我不由自主地想。
或許溫瑤人生中做過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和我結婚。
5
我在附近的酒吧坐到半夜,溫瑤好像終於想起世界上還有一個我,於是打來電話。
「周琦,你在哪?」
不等我回答,這頭就有樂隊演奏的聲音傳入電話中。
溫瑤的聲音頓了頓:「我來接你。」
她過來的時候,樂隊已經唱完最後一首歌,下臺離開。
我坐在角落裏,桌面上放著一杯沒喝的Mojito。
溫瑤站在我面前,昏暗的燈光打在她臉上,看上去莫名有種冷肅:
「怎麼一個人來這裏喝酒?」
「沒喝。」
我說,「就是點一杯坐著,聽聽歌而已。」
聽我這麼說,溫瑤的臉色好看了一點。
她抓住我的手:「走吧,回家。」
坐進車裏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顯而易見,她是送蘇宇回醫院後,才終於想起了我。
於是我問:「蘇宇最近怎麼樣?」
事實上,在得知他的病情之後,這些天我一直在溫瑤面前保持著心照不宣的沉 默,這算是第一次開口提及。
她避無可避,隻好回答:「不太好。我已經安排了最好的醫生給他治療,但情況 還是不容樂觀。」
像是意識到這話的不妥當,她又補充了一句:
「周琦,你別誤會,我隻是覺得之前對他不太好,想補償一下。」
這倒是實話。
我聽那些在國內的朋友說過,溫瑤對蘇宇一直很不好。
我出國後半年,溫瑤就認識了蘇宇。
因為她幫自己解決了麻煩,蘇宇對溫瑤極盡感激,這種感激很快進化成男人蓬勃 生長的愛意。
接下來的兩年,不管溫瑤怎麼冷臉以對、出言嘲諷,他始終保持著極致的熱情。
最後她終於被打動。
但即便是戀愛的時候,也是蘇宇付出比較多。 想到這裏,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何況……他快要死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溫瑤的嗓音裏甚至帶著一點哽咽。
這種活著的、健全的人面對無法戰勝的病魔時的無力感和愧怍,我其實體會過。 正因如此,此刻的我才顯得如此無力。
哪怕溫瑤是我的妻子。
哪怕我才是她合法的伴侶。 接下來的車程,一路無話。
回家穿過庭院時,我下意識在那張搖椅前停頓了一秒。
溫瑤回頭問我:「怎麼了?」 我搖搖頭:「沒什麼。」
好刺眼。
我提出要跟溫瑤一起去醫院看望蘇宇時,她的第一反應是很警惕地盯著我。
我裝作沒察覺到:「不行嗎?」
過了好幾秒,溫瑤才應了聲:「可以。」
大概是最近治療效果還不錯,蘇宇的氣色好了不少,見面聊了幾句,他忽然提 出,想出院工作。
「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真的痊癒了,但生命最後這幾個月,我還是想盡量像正常 人一樣生活,可以嗎?」
他一臉希冀地看著溫瑤。
她又怎麼會拒絕。
溫瑤提出,要把蘇宇安排進她家公司,蘇宇立刻搖頭拒絕:
「不行不行,那不成了走後門嗎?我要憑自己的能力學學正正找一份工作。
毫不意外地,溫瑤找到了我。
「他的薪水我來付,你什麼工作都不用給他安排,不會影響到你的。」
我忍不住扯了扯唇角,有些嘲諷地問:「溫瑤,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她微微一愣。
然後歎了口氣:「可是他生病了。」
是啊,他生病了,得了癌症,快要死了。
所以他要做什麼,我們這些健康人都得無條件地遷就。
良久,我從包裏翻出一張名片,遞到她面前,淡淡地說:
「我把人事的聯繫方式給你,你讓他投簡歷,走正常面試流程。」
溫瑤到底沒接那張名片。
她隻是用一種極冷然的目光看著我,像是頭一天認識我一樣:
「周琦,跟一個將死之人斤斤計較,你讓我覺得害怕。」
一直到溫瑤走出去很遠,我依舊站在原地,動也沒動,維持著最後一絲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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