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4-11-18 11:43:414563

 


他們考慮得理智,清醒,又周全。


 


唯獨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所幸那時候,溫瑤提出要跟我結婚。


 


我答應了她,我以為她能像之前很多年一樣,拉著我在深淵邊緣行走,努力不讓 我掉下去。


可她的身邊,已經有了蘇宇。


 


12


 


血把眼前視線糊成一團的時候,我終於摸到了一旁的尖銳石塊。


 


然後舉高,用力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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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血濺在臉上,男人軟著身體倒下去。


 


我舉著染血的石塊,貼著牆慢慢站起身。


 


幾步之外,少女聽到動靜,轉過頭看著我。


 


她的眼底有一塊陰雲:「有點本事。」


 


我喘了兩口氣,對她說:「一直都是你的心上人蘇宇對不起我。你再喜歡他,他 的心裏還是隻有溫瑤,哪怕溫瑤結婚了,哪怕他快要死了,他也不會考慮你。」


「你閉嘴!」她暴怒地沖過來,一耳光用在我臉上,「如果你不答應溫瑤的求 婚,他們吵過就會很快和好的,他會和溫瑤過得很幸福!」


 


臉頰又痛又發燙,我看著她,鎮定地笑:


 


「我為什麼不能答應呢?如果蘇宇和溫瑤吵架後,說要和你結婚,難道你會拒絕 他?」


 


「他要死了,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治癒他的癌症,隻好把怒氣發洩在我這個 無辜的人身上。」


 


我頓了一下,輕輕吐出兩個字,「廢物。」


 


「這麼捨不得,就該陪他一起去死。」


 


那個瞬間,我想起那個一臉嚴肅的醫生說過的話。


 


「周先生,你必須適當地把情緒發洩出來,這對你是有好處的。」


 


果然如此。


 


少女愣愣地看著我,半晌,忽然淒厲地哀嚎一聲,沿牆壁緩緩下滑,在地上蜷縮 成一團。


 


她哭得那麼傷心。


 


我隻是靜靜地看著,有些不解。


 


他們這些人,總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可憐的人。


 


蘇宇,溫瑤,還有她,都是一樣的。


 


我勉強把臉上的血跡擦乾淨,走出小巷時,遙遠天際的日出正好綻出第一道金光。


 


然後一點一點,直到光芒填滿整片昏暗的天空。


 


很美麗的風景。


 


所以有沒有溫瑤在身邊陪著我看,其實已經無所謂了。


 


我打車去警局報了警,把染血的石塊遞過去,問員警我這算不算正當防衛。


 


年輕的員警看著我,那雙清澈的眼睛裏滿是憐惜:


 


「周先生,你放心,你身上的痕跡能證明對方是殺人未遂。隻是..你還好嗎?


 


 


我說還好,可能有點痛,不過傷口我自己會處理。


 


「需不需要聯繫你的家人,來接你回去?」


 


能聯繫誰呢?


 


我垂下眼,笑了笑:「不用了,我家裏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做完筆錄,回家,我把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找出來,簽完字,寄到了溫瑤公司。


 


在處理這一切的過程裏,溫瑤始終沒有聯繫過我一次。


 


但我能從蘇宇的朋友圈裏看到,她陪他去了雲南。


 


理由,當然和用過無數次的那個一樣。


 


他快要死了。


 


這是他的遺願。


 


在蒼山洱海,他坐在搖椅上,她溫柔地倚靠在他身邊。


 


他說:「溫瑤,等我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埋在這裏,我想做個自由的靈魂。」


 


「如果你偶爾想起我,就來這裏看看風景吧。」


 


多浪漫啊。


 


他連死都要死得這麼浪漫和深刻,要溫瑤一輩子都掛念他。


 


我翻完這條朋友圈,漠然地刪掉蘇宇的好友。


 


其實我能猜到溫瑤的想法,她不聯繫我,是帶著一種近乎自我欺騙的逃避。


 


仿佛隻有她不跟我說,默不作聲陪著蘇宇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再回到我身邊, 我們就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那樣,繼續走下去。


 


但,不可能了。


 


13


 


離開這座城市前,我去見了一個人。


 


是我和溫瑤共同的朋友,叫齊媛媛。


 


因為性格原因,從小到大我也沒交到幾個朋友,她勉強算是一個。


 


「我要離開了。」


 


她咬著煙,驚得站起來:「不是吧,你也得癌症了?!」


 


我失笑:「怎麼可能,就是不在這裏待了,換個城市。」


 


「那周家的公司和家業怎麼辦?」


 


「不要了。」我平靜地說完,又重複了一遍,「從一開始,我就沒想要。」


 


其實所有人都清楚溫瑤在和她患有絕症的前男友糾纏不休,所有人都在看我笑 話,所以當我把離婚的消息告訴家裏時,小姨溫柔地說:


 


「沒關係,像我們這樣的家庭,二婚也不會沒有價值的。」 我笑了笑:「我沒有價值,別妄想了。」


「周家的公司還給你們,你一直惦記著的、屬於我媽的東西,也早就是你的了。


 


 


我說,「如果不想周家逼死長子的醜聞傳出去,就放我自由。」


 


她那雙清淩淩的、永遠溫柔如水的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憎恨。


 


仿佛是出於報復,她壓低了嗓音,輕輕地說:「不怪你,周琦,你的妻子寧可去


 


陪一個死人,你也確實可憐。」


 


在我對溫瑤的愛和期待消失無蹤之後,這句話已經無法給我帶來傷害。


 


我告訴齊媛媛:「總之,如果溫瑤來問你,別告訴她我去哪兒了。」


 


——周琦,你什麼都有。


 


溫瑤,我什麼都沒有,唯餘一具還活著的軀殼。


 


聽齊媛媛說,我離開後沒幾天,溫瑤就回來了。


 


她孤身一人,身邊沒有蘇宇,大概他還是沒有挺過去,隻是死在蒼山洱海,也算 實現了他的遺願。


 


溫瑤給我打了很多個電話,我都沒有接,她又發來消息:「什麼意思?」


 


「你要跟我離婚嗎,周琦?」


 


我沒有回復。


 


也確實沒有回答的必要。


 


齊媛媛告訴我,溫瑤像一頭焦躁的困獸,四處尋找我的下落,甚至找到了周家去。


 


她闖進去的時候,我爸和小姨正商量著要不要把我抓回去,送給那個年逾五十但 有權有勢的寡婦。


 


「周琦,你不知道溫瑤當時的表情,嘖嘖嘖。」


 


齊媛媛在電話裏跟我感慨,「而且你之前不是報警了嗎,員警寄了回執記錄到你 家,還打了電話,說聯繫不到你,不過那兩個殺人未遂的犯罪嫌疑人已經抓到了。


 


後續的一些消息,也是齊媛媛告訴我的。


 


溫瑤找到警察局去,問了那天的詳細情況,也許是出於對我的同情,女警事無巨 細地告知了她。


 


然後溫瑤就崩潰了。


 


走出警察局,她就抱膝蹲在路邊,哭得聲嘶力竭。


 


當時齊媛媛就陪在她身邊,看著溫瑤抬起通紅的眼睛,又問了一遍:「你究竟知 不知道周琦去哪兒了?」


 


「不知道啊。」


 


齊媛媛看著她,無奈地聳聳肩,「你知道的,周琦性格就那樣,捂不熱,我們誰 都跟他不熟,他隻認你一個人。」


 


這話好像徹底把溫瑤擊垮了。


 


她開始瘋狂地調查,這些年,我都經歷了什麼。


 


在國外那三年,又發生了什麼。


 


那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每被揭開一點,溫瑤就更崩潰一點。


 


我想她一定很後悔曾經對我說過的那些話。


 


但覆水難收。


 


聽聞溫瑤的痛苦,我也並不覺得快意,心裏隻剩下漫無邊際的漠然。


 


何況無論是當時經歷這些,還是如今回憶起來,我心裏其實都很難有什麼激烈的 想法。


 


因為一直以來,我都像一具行屍走肉那樣活著,隻有溫瑤能調動我的一點情緒, 讓我在一潭死水般的生活裏找到一絲期望。


 


如今,也都消散。


 


那天,齊媛媛告訴我,我們以前念過的那所高中舉辦校慶典禮,邀請傑出校友回 去參加。


 


我和溫瑤的邀請函,都被寄到了溫瑤那裏。


 


她回去看望老師,曾經的年級主任很感慨:


 


「這麼多年,你和周琦一直都在一起,還結婚了啊——真是難得,很少有年少情 侶能走到這一步。」


 


溫瑤木然地站在那裏,聽年級主任一句句念叨著過往,都是被她刻意塵封在記憶 角落裏的那些細節。


 


「她肯定想起來了,十七八歲那陣她有多愛你,哪怕高考完我們一起喝醉了,走 在路上,她都念叨著,未來要和周琦結婚。」


 


齊媛媛說著,停頓了一下,「所以走出學校的時候,我告訴她,別裝了,周琦在 國外整整三年,你都沒想過去看他一次,隻顧著和蘇宇糾纏。」


 


「何況,他現在已經對你死心了。」


 


14


 


溫瑤是個很聰明的人。


 


就從這句話裏,她就猜到了我和齊媛媛還有聯繫,於是想辦法從她那裏找到了我 的聯絡地址。


 


那天下午,我拎著一袋藥從醫院回來時,發現溫瑤就站在門口。


 


看到我的一瞬間,她眼睛就紅了:「.…周琦。」


 


「周琦,你也生病了,是嗎?」


 


「沒有,我很健康。」


 


我淡漠地說,「隻是一些心理和精神方面的藥物而已,我吃了很多年了,暫時不 會危及到性命,至少不會像癌症那麼無可治癒。」


 


說完,我越過她就要往院子裏走,然而溫瑤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擺,哀求似的說: 「周琦,我不想和你離婚。」


 


我覺得很荒謬。


 


因為我對她的愛並不是一瞬間消散的,而是在她一次又一次地選擇蘇宇的過程


 


裏,一點一點,慢慢消磨乾淨。


 


如今蘇宇過世了,她又回來找我,算什麼呢?


 


於是我冷靜地建議她:「其實,如果你捨不得蘇宇,可以陪他一起走的。」


 


「我沒有捨不得他!」


 


這一句驀然抬高分貝後,她的聲音又低下來,


 


「我一開始就說過,蘇宇他得了癌症,快要死了,我隻是覺得愧疚,想陪他走完 最後一程而已。」


我已經數不清,這是她第幾次在我面前提到蘇宇的病了。


 


好像因為他得了癌症,所以全世界都得無條件地遷就他,死亡面前,一切讓道。


 


於是我終於笑起來:「那有什麼了不起的啊。」


 


「不就是癌症嗎,不就是快死了嗎?難道隻有他一個人經歷過嗎?」


 


「這麼多年,我割過腕,燒過炭,也吃過好幾次藥,隻不過每一次都被救回來了 而已。他在你面前哭著說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時候,其實我是美慕他的啊。」


 


「我美慕他,可以沒有拘束地死去,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他換的。」


 


「讓我死,讓他好好地活著,幸福地和你在一起。所有人都得償所願,那樣更


好 。」


溫瑤不敢置信地看著我,她的眼睛像兩汪深不見底的湖水,而此刻,浮現出濕淋


 


淋的絕望和痛楚。


 


「..周琦,我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的話——」


 


後面的話,溫瑤終究沒有說出來。


 


因為她已經說不出來了。


 


明明犯錯的人是她,傷害我的人是她,可她在我面前哭得這樣慘,就好像我做了 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哪怕是這個時候,我心裏也沒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


 


「溫瑤,人總是會變的,人也是可以變的。所以哪怕你二十歲時說過要等我,卻 在二十一歲時就變卦了,我也沒怪過你。我是真心喜歡過你的,喜歡到這麼多  年,也隻有你能牽動我的情緒,哪怕一開始你放棄我,義無反顧地奔向蘇宇,我 也可以不計較。」


 


「隻是,這份喜歡已經被你親手,一點一點消磨乾淨了。」


 


「不管是你,還是蘇宇,還是那個喜歡蘇宇的瘋子,你們傷害我的理由都是一樣 的——因為我什麼都有,我過得幸福美滿,而你們總是進退兩難,愛而不得,有 各種各樣的缺憾。」


 


「但現在,我放棄了一切,什麼都沒有了,你們可不可以放過我了呢?」


 


溫瑤終於消失在我的生活裏。


 


偶爾,我會從齊媛媛那裏聽說幾句關於她的消息。


 


比如那兩個犯罪嫌疑人忽然死在了牢裏。


 


比如溫家忽然開始不計後果地打壓周家的公司,哪怕用高得不合理的價格也要把 單子截下來。


 


最後周家破產,溫家也元氣大傷。


 


那禁錮了我二十多年的純金枷鎖終於崩塌湮滅,得知這個消息後,我難得愣了片 刻,然後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酒。


 


因為洗過好幾次胃,所以我的胃一直很脆弱,經不起酒精的刺激。


 


偶爾去酒吧,我也隻是點一杯酒放著,並不會喝。


 


但人生難得有喜事,多少還得慶祝一下。


 


我抿了兩小口,感覺胃部微微作痛,就把酒罐放下了。


 


這時候,手機忽然響起來。


 


我接了。 是溫瑤。


她那邊傳來的聲音裏也帶著一點醉意:「周琦,我替你出氣了。」


 


一瞬間,我好像被這聲音拉回了十四歲的時候。


 


我被人欺負,她跑去找人打架,最後帶著滿臉傷口回來找我,說:「是我打贏了, 周琦,我替你出氣了。」


 


那是我喜歡她的開端。


 


但很快回過神來。


 


「掛了。」


 


溫瑤惶急又不知所措地說:「別...周琦,我就想再聽你說兩句話。」


 


我笑了笑:「你有沒有再去蒼山洱海看過蘇宇呢?」


 


....


 


溫瑤沒有說話,但電話那邊的呼吸聲忽然急促起來,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忘記告訴你了,其實那天晚上,你拋下我去找蘇宇的時候,他就來加了我的好


友 。所以接下來,你們旅行的每一站,做了什麼,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溫瑤,我知道你為我做了很多事,但我並不會因此就對你產生一點感激,你不 配。」


 


夜風混著月光輕柔地吹過來。


 


良久良久,溫瑤的聲音終於又響起來,帶著艱澀的哽咽。


 


「對,我不配。」


 


「周琦,一切都是我的錯,該受折磨的是我,求你.…好好活著。」


 


我什麼也沒說,隻是掛斷了電話。


 


前兩天去醫院復查,醫生說我的情緒已經好轉很多。


 


或許是逃離了一切沉重的負累,反而讓我多出一點往下走的勇氣。


 


我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夢到十幾歲的我和溫瑤。


 


我把啤酒罐丟進垃圾桶,離開了陽臺。


 


今晚要早睡。


 


明天去海邊看日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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