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呆住了。
虞敬堯,居然真的去退婚了?是,是因為她嗎?
陳嬌想到了虞敬堯離開的那一幕,連腳底踩到碎瓷都不管,虞敬堯定是憤怒到了極點。為何憤怒?如果虞敬堯心裡真的一點都沒有她,他隻需享受她的身子便可,何必在意她不想給他生孩子?
其實,當時陳嬌就是在賭,賭虞敬堯到底有沒有良心。
現在看來,是她賭贏了?
愣了片刻,陳嬌問張管事:“可知兩家為何退的婚?他去退婚,齊知府沒有生氣?”
張管事嘖了嘖,道:“外面都傳虞爺等不及生兒子了,就去退了婚,齊家那邊倒是沒有什麼動靜,哼,不用猜,虞爺肯定送了齊家一大筆賠禮,咱們這位知府最愛銀子了,有了銀子,少個女婿又如何。”
陳嬌低頭,莫名覺得這事沒有那麼簡單,虞敬堯是商,齊家是官,退婚哪有那麼容易。
“我說姑娘啊,那些您就別想了,還是想想如何挽回虞爺的心吧!”張管事苦口婆心地替自家主子吹風,“上次虞爺氣衝衝的走了,這一個月都沒過來,姑娘既然已經跟了虞爺,興許您再使把勁兒,虞爺一高興,就娶您回去當虞家少奶奶呢?”
陳嬌掃了眼張管事的衣擺。
這個張管事,平時不來勸她,今兒個怎麼來了?
陳嬌覺得,如果虞敬堯是為了她退婚的,不用她討好,虞敬堯也會娶她,萬一虞敬堯退婚另有目的,跟她毫不相幹,她巴巴地湊過去,豈不是白白被虞敬堯恥笑?但,還有一種可能,即虞敬堯想娶她,又舍不下臉面主動來求和,便打發張管事撺掇她去登門討好。
陳嬌無法確定。
她決定先試一試虞敬堯的態度。
低下頭,陳嬌自憐道:“虞爺連知府家的千金都看不上,又怎會娶我過門。”
張管事熱情地鼓勵她:“您去試試,虞爺至今就您一個,肯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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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嬌扭頭,道:“我不去,免得自取其辱。”
說完,陳嬌就走了,不給張管事再遊說的機會。
張管事沒轍,趕緊去回復主子。
虞敬堯聽完,眼前就浮現出小美人顧影自憐的憔悴模樣,一邊想嫁給他,一邊又怕他不要了。
女人啊,就是喜歡瞎想。
謝晉帶病參加完第三場秋試後,虞敬堯託了媒人,敲鑼打鼓地去淮平巷提親。
第42章
媒婆登門了。
不知內情的媒婆,在陳嬌面前將虞敬堯誇了個天花亂墜,什麼貌似潘安、財比鄧通之類的。
陳嬌安靜地聽著,最後隻說了兩個字:“我嫁。”
虞敬堯願意退了與官家的婚事來娶她,至少說明虞敬堯已經對她動了心,陳嬌身子已經給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讓虞敬堯的心動得更深,達到死心塌地的地步。
小娘子答應了,媒婆高高興興地往虞家大宅去了。
虞敬堯安排媒婆時,直接派的管事去媒婆家裡談的,然後交待事成之後,媒婆再來虞家復命。
這天虞敬堯就沒出門,待在家裡等媒婆。
媒婆一登門,管事領著她去見虞敬堯,後院謝氏聽到消息,心裡奇怪,馬上就朝前院來了。
媒婆正在向虞敬堯道喜。
虞敬堯早準備好了禮金,交給媒婆,叫媒婆先走,改日再來。
媒婆喜滋滋應了,收好銀子,往外走時,遇見了謝氏。
“恭喜太太了。”媒婆滿面堆笑道。
謝氏一臉疑惑:“喜從何來?”
媒婆剛要說話,虞敬堯突然出現在廳堂門口,對謝氏道:“娘,進來坐。”
謝氏看眼媒婆,朝兒子走去。
虞敬堯將母親請進了廳堂。
“媒婆剛來,怎麼這麼快就走了?”落座後,謝氏奇怪地問兒子。
虞敬堯自知他這事辦的不厚道,肯定會傷母親的心,咳了咳才道:“媒人提完親回來了,嬌嬌也答應了,剩下的事我會安排好,娘就等著喝兒媳婦茶吧。”
謝氏沒聽清,盯著兒子問:“誰?媒人去跟誰提的親?”
她好像聽見了“焦家”,但揚州有姓焦的富家或官家小姐嗎?謝氏一時想不起來。
虞敬堯摸下鼻梁,看著茶碗道:“嬌嬌,不是在咱們家住過嗎,娘忘了?”
在他們家住過的嬌嬌?
謝氏私底下從來都是用“陳氏女”稱呼陳嬌的,但杜氏一口一個“嬌嬌”,謝氏終於記起來了!
“混賬,誰讓你去提親的!”
謝氏氣得一拍桌子,指著兒子的腦袋就開始罵了起來:“好啊,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成親這麼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娘了!敬堯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答應,除非我死,那個不知廉恥勾引未婚夫表叔的狐狸精休想跨進虞家大門一步!”
兒子無端端怎麼會看上曾經的表侄未婚妻?謝氏篤定,是陳嬌先勾引的他兒子!
婚事不與母親商量,虞敬堯認這個錯,所以他也早做好了挨罵的準備,可他既然敢先斬後奏,就不怕挨罵。
“她沒勾引我,是我逼迫的她。”虞敬堯抬起頭,目光沉靜地看著母親道,“娘,兒子不瞞您,早在我看到陳嬌的第一眼起,兒子就想,這女人我要定了,不然您覺得,我為何會默許三妹接近謝晉一個窮酸書生,又為何會誘使謝晉主動去退婚?”
謝氏驚呆了,看陌生人一樣看著對面的兒子。
兒子城府深擅算計,謝氏早就知道,因為有時兒子做了什麼得意事,事後會告訴她他是如何步步為營的。那時候,兒子算計的是外人,謝氏隻覺得兒子太聰明了天下無敵,然而現在,兒子居然為了一個孤女把親妹妹、準妹婿當棋子……
謝氏骨血發冷。
到底是親娘,眼看母親臉色發白,虞敬堯走過來,將謝氏扶到椅子上坐著,然後他蹲下去,握著謝氏的手道:“娘,兒子從小到大是什麼脾氣,您最清楚,除了陳嬌,兒子沒看上過任何女人,現在我寧可退了與齊家的婚事也要娶她,足見我對她勢在必得,還請娘看在兒子的面子上,忘記之前您對陳嬌的不滿,從此把她當家人看。”
“她不配!”謝氏就是不喜歡陳嬌,兒子越在意那女人,謝氏就越不甘,眼睛含著淚怒斥兒子:“你這樣的條件,揚州大小官家的小姐都隨你挑,她一個許過婚事的孤女,哪裡配得上你?你就是鬼迷心竅了!”
虞敬堯道:“她配不配,兒子自有判斷,婚事已定,娘心疼心疼兒子,別鬧了吧?”
謝氏就要鬧,甩開兒子的手,氣呼呼背了過去。
虞敬堯笑,問道:“娘不是急著抱孫子嗎?等嬌嬌過門,兒子努力讓她早點懷上。”
謝氏“呸了”他一口,更嫌棄了:“就她那病怏怏的樣子,真嫁過來也是佔著雞窩不下蛋的料!”
虞敬堯又笑了,話裡帶了一絲痞氣:“能不能下蛋,那是兒子的事。”
縱然是母子,謝氏也被兒子的厚顏無恥弄得有些不自在,瞪眼兒子,她扭頭道:“隨便你怎麼說,我就是不答應!她原來是你的表侄未婚妻,你娶了她,外人會怎麼笑話你?”
虞敬堯坐回旁邊的椅子上,奇道:“娘也太偏心了,三妹嫁謝晉是表姑嫁表侄,就算是遠房親戚,傳出去也會被人恥笑,為何您同意三妹的婚事,卻反對我娶嬌嬌?說到底,隻要咱們不說出去,沒有幾人知道嬌嬌與謝晉的關系。”
提到女兒,即將無話可說的謝氏又找到了一個理由:“你娶了她,不是存心給你妹妹添堵嗎?”
虞敬堯靠著椅背,淡淡問:“娘多慮了,謝晉帶病赴考,能不能中舉還不一定,他若中不了舉人,這門婚事也便黃了,我會替三妹另擇一位門當戶對的良婿。”
謝氏大驚,攥緊帕子問:“你說什麼?”
虞敬堯冷笑,端起茶碗道:“無利可圖的生意,兒子不會做,娘真喜歡謝晉,就多替他上幾柱香,求菩薩保佑他金榜題名罷。”
謝氏:“你……”
虞敬堯低頭喝茶,一家之主的威嚴無聲彌漫開來,比當初的虞老爺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氏不想要陳嬌當兒媳婦,但,她做不了兒子的主。兒子這邊油鹽不進,謝氏發愁半天,忽然計上心頭,將杜氏叫了過來。
杜氏來時,謝氏已經躺床上了,一個小丫鬟跪在旁邊,輕輕地替她捏額頭。
“姑母怎麼了?”杜氏關心地問。
謝氏愁眉苦臉道:“都是被敬堯氣的。”
說完,謝氏打發小丫鬟下去,對杜氏說了虞敬堯要娶陳嬌的事。
杜氏同樣滿臉的不敢相信。
謝氏拿起帕子抹眼睛,哭道:“表叔要娶表侄的前未婚妻,這叫什麼事?傳出去別人不定怎麼編排呢,或是敬堯貪慕美色,或是陳姑娘勾引長輩,哪個都不好聽啊。你說說,敬堯沒讀過書不懂事也就算了,陳姑娘是讀過書的,她怎麼能答應?莫非她記恨你們退婚,故意勾引的敬堯?”
杜氏下意識地替陳嬌辯解:“嬌嬌不是那種人……”
謝氏一放帕子,瞪著杜氏道:“可她做了這種事!”
杜氏肩膀一縮,低下了頭。
謝氏恨道:“我不管,她是你一手養大的,也是你帶到揚州來的,她真嫁過來,子淳臉上也不好看,我勸不動敬堯,你去好好管教管教你那個嬌嬌吧!”
杜氏灰頭土臉地出去了。
謝晉最近都在為考場發揮失常抑鬱不歡,杜氏不敢再打擊兒子,一個人去了淮平巷。
見到陳嬌,杜氏心裡一酸,流著淚問:“嬌嬌,你是不是還在恨我與子淳,所以許嫁?”
陳嬌看著這位神色憔悴的婦人,反問道:“伯母是說,我為了報復你們,存心勾引的虞爺?”
杜氏連忙搖頭,她真沒有那個意思,她就是覺得,嬌嬌如果不恨他們娘倆,就算虞敬堯來提親,嬌嬌也不會答應的。
陳嬌不想針對杜氏,但,原身因為謝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迎著杜氏希望她解釋的眼神,陳嬌笑了,環視一周這宅子,她看著杜氏道:“伯母可知道,我還在虞家住著時,虞爺就來糾纏我了?伯母可知道,我想方設法搬出虞家,就是為了躲避虞爺?伯母可知道,我前腳剛搬到這裡,虞爺就花錢買下了這宅子?伯母可知道,虞爺欺我無父無母連未婚夫都拿了他的銀票來找我退婚,便強行在這宅子裡奪了我的清白?”
杜氏捂住了嘴,眼淚奪眶而出。
陳嬌受了那麼多委屈,她已經熬過來了,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但她也不想再背負任何指責。
轉向窗外,陳嬌面無表情地道:“我已經是他的人了,不嫁他,伯母是希望我繼續無名無分地跟著他,還是希望我以死殉節?”
“別說了,嬌嬌別說了,是伯母對不起你。”杜氏再也聽不下去,撲過來抱住了這個她親手拉扯大的可憐的姑娘。千錯萬錯,是她的錯,她根本不該領著兩個孩子來揚州,不來,兒子就不會被虞家的財富迷了心拋棄嬌嬌,不來,她的嬌嬌也不會被虞敬堯那個惡霸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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