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舅前前後後看了三遍,看出了四條關鍵信息。
第一:女兒還沒有恢復記憶!
第二:孽子先仗勢欺人趕走老實巴交的女婿,然後肯定欺負失憶的女兒了,女兒害怕委屈,對“袖手旁觀”的丈夫心生怨恨,一氣之下回了娘家!
第三:女兒雖然跟哥哥跑了,雖然名聲肯定更差了,但女婿還想挽回女兒,繼續做夫妻!
第四:女兒是無辜的,女婿更無辜,全都是孽子闖的禍!
分析清楚了,陳國舅攥緊信紙,面沉如水地看向兒子:“說,你去平城都做了什麼!”
陳廷章抿緊了唇。
他不屑撒謊,無視妹妹勸他配合的眼神,陳廷章坦白交待了,冷聲道:“妹妹那麼信賴他,他卻沒膽量保護妹妹,如此孬種,配不上妹妹。”
“你還有臉說他是孬種,你當著妹婿的面欺負妹妹,你怎麼不說自己是畜生!”陳國舅氣壞了,瞪著眼睛讓人去請家法,他要親自教訓兒子。
陳嬌焦急地看著陳廷章。
陳廷章並不逃離,如果能留下妹妹,被父親打一頓又算什麼?
陳家的家法刑具,是一條藤鞭,下人雙手捧了藤鞭過來,不用陳國舅吩咐,陳廷章主動跪到了地上。
陳嬌擋在他面前,哀求父親別打,陳國舅扯開女兒,剛揚起鞭子,突然聽到妻子柳氏一聲驚呼,陳國舅回頭一看,就見才被他扯開的女兒竟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好像昏死了過去!
這下子,陳國舅不想打人了,陳廷章也不想挨打了,眾人手忙腳亂將陳嬌抱到了內室的床上。
陳廷章動作快,是他抱的陳嬌,陳嬌怕他擔心,躺下時飛快地朝兄長眨了下眼睛。
陳廷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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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真相的陳國舅看著“昏迷”的女兒,愁眉不展,柳氏守在女兒床邊,不停地埋怨丈夫。
很快,郎中來了,替陳嬌把脈。
一家人屏氣凝神地盯著郎中。
郎中額頭漸漸冒出了汗珠,滿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國舅府嫡出的四姑娘與親哥哥曖昧不清,如今出嫁的四姑娘被世子爺帶了回來,還,還……
“說啊,到底怎樣了?”陳國舅心急如焚地問。
郎中戰戰兢兢地放下四姑娘的手,不敢亂看,隻低著腦袋道:“恭喜國舅爺,夫人是喜脈。”
一石激起千層浪,床邊的幾人都驚呆了,就連陳嬌,都震驚地睜開了眼睛!
陳國舅、柳氏瞅瞅兒子,再瞅瞅女兒,心情無法形容。
陳廷章攥緊拳頭,用一種恨不得吃人的眼神盯著妹妹。
“可知小女懷了多久?”陳國舅猶抱一絲希望問。
郎中額頭的汗珠越來越多,道:“時日尚淺,隻能說月餘左右。”
月餘?
陳國舅飛快算了一筆賬,女兒從平城過來,路上就走了一個月,萬一期間兒子做了什麼……
他想到了這點,陳廷章對上父親復雜的眼神,猛地從妒火與憤怒中清醒過來。如果讓父親知道那孩子是李牧的,父親肯定會送妹妹回平城!想到這裡,陳廷章顧不得恨李牧了,立即露出一副強忍歡喜的表情來。
陳國舅見了,心都灰了。
但,郎中走後,陳國舅忽然又記起如意寫給他的信,信上說,女兒與女婿已經圓房了!
既然如此,這個孩子依然有可能是李牧的!
“你們都出去。”冷靜下來,陳國舅沉著臉道。
陳廷章臨走前,遞給妹妹一個眼神,並用手指了指自己。
陳嬌明白陳廷章的意思。
她心亂如麻,她居然懷了李牧的骨肉。
她不想與陳廷章有更多的流言,但陳嬌更怕陳國舅送她回平城,李牧不喜她又要了她,要了她卻眼睜睜看著她被另一個男人欺凌,如此鐵石心腸,陳嬌不想再見他一眼。如果,如果她承認孩子是陳廷章的……
不行,她不能再給陳廷章任何希望,他值得娶個好姑娘,重新開始。
“嬌嬌,你別怕,不管發生什麼,爹爹都會護著你。”
人都退出去了,陳國舅坐在床邊,目光憐憫地看著他苦命的女兒,循循善誘道。
陳嬌睜開眼睛,眼裡滿是淚水,在陳國舅問出那個問題之前,她哽咽道:“爹爹,孩子是李牧的,我與大哥清清白白,隻是李牧傷我太深,女兒不想要這個孩子,求父親成全。”
換成前面四世的任何一個丈夫,陳嬌都心甘情願地為他們生兒育女,唯獨李牧不配。
陳國舅聽了,心裡長長地松了口氣,幸好,兄妹倆沒有做出傻事。
他輕輕地擦去女兒的淚,聲音更慈愛了:“嬌嬌別哭,爹爹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要知道,李牧並不是故意要傷你,他隻是想幫你恢復記憶,要怪就怪你大哥……”
“爹爹,李牧如果心裡有我,他就不該希望我恢復記憶。”陳嬌打斷父親,自嘲地道。從頭到尾,李牧隻是把她當主動送上門的便宜佔罷了,也許,李牧早就厭棄了她,巴不得她恢復記憶主動離開他身邊。
隻有這樣,才能解釋李牧的坐視不理。
女兒淚水漣漣,陳國舅知道,女兒一時半刻是想不明白了。
“罷了,你不想回去,就先在這邊安胎,總之一切都有爹爹替你做主,嬌嬌切莫再哭了,仔細傷了身子。”摸摸女兒的頭,陳國舅語重心長地道。女兒年幼,輕易置氣,但陳國舅明白,李牧才是女兒最好的選擇。
總之,他絕不會同意女兒和離。
安撫了女兒,陳國舅給女婿寫了一封回信,信中說了女兒有孕的好消息。
信使快馬加鞭,三天後,李牧收到了這封回信。
她有孕了?
面對信紙,李牧不知該作何感想,腦海裡浮現那日,陳廷章強迫她的情形。
她當時是不願意的,但,她走得那麼決絕,陳廷章對她又勢在必得。
第104章
陳嬌、陳廷章回長安不久,如意等丫鬟也帶著陳嬌的大批嫁妝回來了。
陳國舅先見了幾個丫鬟。
如意忠心陳嬌,也忠心陳國舅,將當日陳廷章逼迫陳嬌的情形一五一十地交待了,正應了李牧在信中所言。
陳國舅恨死了自己的兒子!女兒失憶後,與女婿過得甜甜蜜蜜的,如果不是兒子橫插一腳,女兒怎麼會傷心離開平城,女兒不回來,京城就不會再掀起一波新的流言蜚語!
怒火中燒,陳國舅再次將兒子趕出了長安,還派了一隊侍衛“押送”兒子去西南邊陲,揚言除非陳廷章願意娶妻,否則這輩子都別想回長安!
陳廷章被迫離開之前,想辦法偷偷見了陳嬌一面。
“大哥,你聽父親的,娶個好姑娘成家吧。”兄妹倆面對面地坐著,陳嬌目光憐憫地勸道,說完她低頭,手放到腹部,苦笑道:“我已經懷了他的骨肉,這輩子都要跟他過了,大哥何必再執迷?就算哪天我恢復記憶,我,我也配不上大哥的深情了。”
無論心裡怎麼想的,陳嬌都必須這麼說,她要讓陳廷章死心。
從小守到大的妹妹被李牧佔了清白,陳廷章的憤怒能將李牧燒成灰,痛苦則令他徹夜難眠,但,妹妹是無辜的,是李牧趁虛而入欺負了妹妹。
“嬌嬌,他配不上你,這是墮胎藥,我問過郎中,這藥藥性溫和,不會傷及你身,晚上你放進湯裡喝了,明早就沒事了。”父親隨時可能會過來抓他,陳廷章不想浪費時間說那些沒用的,從袖中取出一包藥,飛快塞到了陳嬌手裡。
陳嬌震驚地看著他。
院子裡已經傳來了丫鬟們給陳國舅行禮的聲音,陳廷章留戀地看著妹妹,然後一把將人抱到懷裡,親她額頭道:“嬌嬌別怕,晚上喝了它,大哥會想辦法回來見你。”
陳嬌還想再勸,陳廷章已經松開她,大步朝外面走去了。
“逆子!”
陳國舅中氣十足的怒罵傳了進來。
陳嬌咬唇,將手裡的墮胎藥藏進了袖中。
陳國舅趕走兒子,回來問女兒兄妹倆都說了什麼,陳嬌一臉悲傷,陳國舅不忍為難女兒,方才離去。
夜幕降臨,丫鬟們將晚飯送進內室,陳嬌將丫鬟們都打發了下去,她坐在床上,對著不遠處的飯菜出神。
前面四世,她懷過孩子,但沒等孩子生下來,她就被菩薩帶走了。這一次,她放棄了李牧,下一個男人還沒有影子,如果她什麼都不做,孩子肯定能生下來。
要,她厭惡孩子的父親,不要,孩子已經在她體內扎了根。
陳廷章希望她打掉孩子,他還在期待與親妹妹長相廝守。
李牧薄情,對這個孩子應是無所謂的,待他大權在握,美人孩子都唾手可得,不缺她一個。
陳國舅對李牧深信不疑,沒有證據,她做什麼陳國舅都會誤解成她在與李牧賭氣。
如果最後還是李牧君臣造反成功,整個國舅府包括她在內,都會死。
陳嬌笑了笑。
什麼是天道正義?
她隻是一個想保住自己與家人性命的小女人,李牧能夠為了大業與她虛與委蛇,她也能。
妻子有孕了,好女婿肯定要回長安看看的,順便接妻子回家,但就在李牧動身之前,北方的匈奴突然大舉入侵,李牧向嶽父、妻子告罪的信還沒送到長安,陳國舅的信先到了,讓女婿安心帶兵抗敵,媳婦孩子他這個嶽父會幫女婿照看好。
李牧就安心去抗敵了。
陳嬌特意去上了一炷香,祈禱菩薩讓李牧斷條胳膊或腿的,然而菩薩不肯幫忙,臘月裡邊關傳來捷報,匈奴連連敗北,投降乞和了。李牧非但沒有斷胳膊腿,還立了頭等功,都不用陳國舅去皇上面前誇女婿,皇上龍顏大悅,特招李牧進京面聖領賞。
邊關還有軍務需要善後,正月初,李牧才抵達長安。
去接女婿過來之前,陳國舅又來找女兒談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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