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經接觸的剎那,唐寧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從他的體內流失。
果然,力量是能傳遞給對方的,有點像吸吸樂牌的使用感受,隻不過這種奇異狀態的他力量好像很少很少,隻給了章耘一點,唐寧就覺得自己隨時都要魂飛魄散了。
章耘,快停下來!
似乎聽到了唐寧內心的呼喊,章耘那麻木的雙眼隱約恢復了一點清明,但很快又被疲憊覆蓋,他在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最後畫面,是由金光組成的朦朧面容。
——“這是神靈嗎?”
——“為什麼神看起來有些像唐寧?”
——“......”
——“或許這是因為在他心中,拯救他的神靈就該是這番模樣吧......”
掐住船夫老伯的手驟然一松,章耘直挺挺倒了下去,船夫老伯同樣癱倒在了地上,老人家不斷大喘息著,老婆婆急忙去檢查船夫老伯和章耘的狀態。
唐寧也想去看章耘他們怎麼了,可他現在卻沒有精力去察看,他感覺自己快要變成泡沫融化了,他無法操控自己現在奇異的身體。
冥冥之中,似乎一種未知的吸引力像磁鐵般吸著,讓他沒有回到朱道長的迷你神像中,而是跨過了大半個鎮子,用一種常人無法的理解也無法捕捉的速度迅速回到了那個詭異的廟宇,唰得一下重新融進了那冰冷的神像之中。
那神像還是很冷很堅硬,牢固到密不透風,可唐寧的虛弱感和恐慌感卻一掃而空,他像蜷縮在繭中的蝴蝶幼蟲,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
“你......用了朱道長給的錢了嗎?”林蘊看著眼前的“唐寧”,他的聲音無端艱澀。
倚靠在林蘊身上的常涵亮不自覺站直了身子,和林蘊一起直直地盯著那個人。
在他們的注視下,那個人忽然沒有了任何的表情,氣質是極致的冰冷,冷到林蘊似乎都感受到了一陣陰寒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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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
林蘊的瞳孔不斷放大,戰慄感襲遍了他的全身,他看到“唐寧”像畫皮一樣出現了裂縫,一道長長的裂縫從頭頂蔓延至腳尖,而後,一雙修長的手從最中央的間隙中緩緩伸出,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滋啦聲,這雙手撕開了那美麗的皮囊!
撕裂的外皮迅速化作了黑色的魚皮脫落而下,骨頭咯咯作響的聲音冒出,那具從魚皮中出現的身影不斷抽條,眨眼間就變得高大異常,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身體輪廓!
“他”抬起頭,露出了一張俊美異常的容顏。
林蘊表情一片空白,強烈的恐懼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邵明缊慢條斯理扭轉著脖頸,轉動了一圈,他伸出手扶正了自己的頭顱,指尖落在颧骨的位置,當那蒼白的手移開,臉上的黑色鱗片毫無遮掩地冒了出來,為他的容顏平添了一份詭譎邪惡的美。
那狹長的黑眸並沒有看向林蘊和常涵亮,這雙眼睛平時總被眼鏡遮掩,當不再掩藏後,那眼底的惡意便肆無忌憚地傾瀉而出!
“啊——”他不知道在對誰喃喃道:“疏忽了。”
第122章鬼鎮
疏忽?
什麼疏忽?
是指不小心被他們發現了偽裝唐寧的漏洞嗎?
林蘊渾身肌肉都緊繃到了極致,蓄勢待發,時刻為跑路準備著,理智告訴他現在就應該逃跑了,常涵亮能為他爭取到一點時間,他要趕緊遠離這個危險的存在。
可是他卻像昏了頭,即使牙齒都因為恐懼在微微發顫,依然一字一句執拗道:“你把唐寧怎麼了?”
邵明缊望向遠處的視線終於動了一下,祂屈尊降貴看向了林蘊,那陰沉沉的目光像是隨時都要絞死獵物的蟒蛇——
真聒噪啊。
就像該死的蒼蠅,在祂心情已經如此糟糕的情況下,還在嗡嗡嗡叫個不停,一找準機會就要撲到祂的珍寶上。
暴虐的情緒在祂的每一片靈魂縫補處湧動,每次情緒失控,祂都無法控制自己,隻因祂的魂魄曾經破裂成一片又一片,再被祂艱難拾起縫補。
在時光的淤泥中每撿起一塊,祂都會看到無數回憶,痛苦的很多,快樂的很少,最讓祂喜歡的碎片承載著的都是虛幻的回憶。
那是祂成為半神之後時常會看到的一個人。
穿著紅嫁衣,坐在花轎上。
祂看不清那個人的長相,那張臉好似被霧氣籠罩,看不分明。
祂看著那個人倒在鋪著喜被的婚床上,墨發紅衣,露出的一截手臂和腳腕是比雪還要白的膚色,像枝頭的梨花。
有時候那個人會換上奇異的短袖短褲,坐在寬大的椅子上,面前擺著會放出各種畫卷的長方形物件,懷裡抱著一隻貓,那雙被霧氣籠罩的面容看不清細致的神情變化,卻依然能從明亮湿潤的眼神中看出幾分欣喜,朦朧的霧氣似乎凝聚在了眼裡,似乎隨時都會化為水汽簌簌落下,那個人柔軟地喚道:“開心。”
那個人一聲又一聲地喚著“開心”。
祂將承載著那個人的靈魂碎片放在了心口的位置,每當承受不住巨大的痛苦時,祂就會捂住心口,在被時空遺忘的角落一遍又一遍傾聽著那個人的聲音。
祂要找到那個人。
無數個看不見光的日子,祂都會這樣想著。
祂知道那個人害怕紅眼睛,祂知道那個人喜歡貓,祂知道那個人喜歡美食......
無數零碎的信息被祂一點一點搜集整理。
祂蟄伏在暗處,終於等到了封印破開的日子。
也在那一天,等到了那個人的到來。
世間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那一刻靜了下來。祂第一次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那一瞬間的心動,祂陷入了無可救藥的沉淪。
那個人墜入水中時,隻恢復了一點微弱力量的祂勉強化出半人半魚的形態,抱住心心念念數百年的珍寶,不敢動用多少力氣,像生怕碰碎了一場夢。
祂知道這個人害怕一切有攻擊性的事物,所以在另外一個人類出現時,祂隱去了身形,讓對方帶走了祂的寶貝。
祂用最快的速度變幻出了人形,迫不及待來到了那個人的身邊。
祂那麼小心翼翼呵護的珍寶。
修長的手抓住了林蘊的脖頸,林蘊毫無反手之力,他的心髒跳動得快到像是要破出胸腔,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一旁的常涵亮不敢阻止,汗水從他的鬢角直流而下,他驚恐地看著那個驟然發怒的npc,誰也摸不清究竟是什麼惹怒了那位npc,也猜不透對方究竟在想什麼。
那漆黑的眼眸像是有暗流在不斷翻湧,宛如一條會淹沒一切的冰冷河流。
祂冰冷地望著這群愚昧無知的凡人。
這群人口口聲聲質問祂。
實際上連唐寧用了那道士的錢傷了身體都不知道,祂本想讓唐寧在祂的神像裡好好溫養身體,將祂最本源的力量分給唐寧......
啊......祂再次在心裡念了一聲——
真是疏忽啊。
一道道裂痕從祂的指尖出現,像龜裂的蛛網般一瞬間籠罩了祂現在的皮囊。
這具皮囊也是祂用神力幻化而出的。
突然被傷及了本源,祂再也無法維持穩定的形態,那即將扼殺林蘊的手在這一瞬間支離破碎,祂消失在了林蘊和常涵亮的視野中,化為一道無法被常人看見的金色魂靈飛速穿梭在這個鎮子裡,在眨眼間,祂就來到了廟宇,融進了屬於祂的神像。
那具神像裡已經蜷縮著了一個孱弱的靈魂,金色的,微弱到像是一陣風就會吹滅了,有了祂的到來,原本寬敞的神像一下子顯得有些擁擠。
祂伸出手,將唐寧抱在了懷裡,兩道金色的身影似乎在融為一體,一道纖細,一道高大,他們的魚尾看起來像是要重疊在了一起,奇怪的波動從唐寧身上散發出來,是光怪陸離的微光,祂閉上眼,進入了唐寧的夢境。
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湍急的河流上有著一條斷橋。
這是......?
祂看到了斷橋旁蹲著的唐寧,唐寧渾身都被雨水淋透了,湿漉漉的,凍得直哆嗦。
夢境某種程度上能反應一個人的內心,唐寧應該是受到了太大的驚嚇,才會做了這樣一種環境的夢。
就在祂這麼想時,風雨中出現了一隊人的身影,祂靜靜看了一會兒,再次想起了祂還是人類時候的回憶,這是多久之前的往事了?
記不清了。
祂緩緩走向那行人,走向了那個坐在輪椅孱弱至極的“邵明缊”。
祂融進了“邵明缊”的體內。
黑綾下空洞的眼眶中緩緩生出了一雙厲鬼也會害怕的漆黑雙眼,四周都是暴風雨,僕從雖然撐著傘,但傘面並未傾向他這一邊,從天而降的寒意滲透進了他的皮膚,他冷到四肢麻木,冰冷的雨水從他的臉上滑落而下,被鎮壓在河底的這些年,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冰冷,再次重溫時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身後有一道陌生的聲音輕聲道:“公子,過了前面那座橋,我們就可以去那邊的村子裡休整一下了。”
字裡行間藏著一絲淡淡的惡意。
邵明缊動了一下手指,回憶了一下那麼多年前,他成為了祂之後,是怎麼處理這些人的?
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祂需要花比較長的時間才能想起。
如果祂沒記錯的話,那時那群人被暴風雨耽擱,還未曾走遠。
祂對他們說。
祂可以給他們這輩子都用不完的財富,隻需要他們上供一對眼睛,一雙腿,還有一顆痛苦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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