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幾乎殺死了所有人,隻漏下了唐寧和一個被咬得面目全非的人,不是怪物不想殺了他們,是當時遊戲時間已經到了,七天一結束,玩家離開副本。
他利用怪物殺了那些拋棄他隊友,同樣,他好像也徹底殺死了過去的自己。
那個懦弱的、無能的、盲目信任他人的自己。
在接下來的一個個副本,唐寧總會在各種各樣的地方吃虧,他不夠聰明,不是天生腦子靈光的人,但幸好他擁有那種詭異的蒼白火焰,他稱這種火為靈魂之火,是他的殺手锏,每一次唐寧都能憑借靈魂之火逆風翻盤。
於是唐寧有了很多的經驗。
他拼命地吸收經驗教訓,瘋狂地進步,讓自己不要再犯錯。
在無數次的九死一生後,他終於做到了,他終於變得無比強大,他可以讓自己在副本世界也過得足夠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自己提供最舒適的居住環境、飲食條件等等,他再也不想回去最初那些副本裡,被關在簡陋、髒亂不是人居住的地方,吃著惡心的難以下咽的食物的日子了。
他再也不想讓自己像第一個副本那樣,隻能以自毀的決絕方式得到一絲求生的機會,他讓自己無比光鮮亮麗,他精致到吹毛求疵,沒有人會把他和從前那狼狽到像狗一樣的身影結合起來。
在他最光彩照人的時候,一個人出現了。
那個人說喜歡他。
他不在意什麼喜歡不喜歡,隻不過那個人很強,於是他們搭檔了。
他們一路強強聯手,一起來到了S級副本,那個副本隻有一個人能出去。
他拼命去搶唯一的機會,一直沒有回過頭,直到成功通關後,系統才告訴他,那個人原來真的沒有和他爭搶。
那個人一直在幫他阻攔接下來的怪物,直到死前,都沒有等到他的一次回眸。
唐寧的心中無端有些空洞,沒有想象中通關的狂喜,但也並沒有多少難過,因為他很早之前就已經嘗過太多太多難過的滋味,這一點事情和過往比起來似乎不值一提。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他終於能夠擺脫這個該死的卡牌遊戲,回到現實,去和他的媽媽好好過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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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媽媽,他很高興,他真的高興壞了,他利用這個遊戲積累了很多財富,隻不過他還沒想好要怎麼告訴媽媽這些錢的真正來歷,便一直隱瞞著,他做了兩手準備,一是他在卡牌遊戲裡身亡,到時候有人會幫他把這筆財富交給媽媽。
二是他真的贏了這場遊戲,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那個時候的他才剛剛大學畢業,甚至還沒畢業,然後他會利用人脈配合自己未來的職業性質,給自己安排一系列影視資源,再告訴媽媽,這一切都是他畢業自己賺錢得到的。
他不想讓媽媽知道他進入了卡牌遊戲,不想告訴媽媽他究竟遭遇了什麼。
他一直努力在媽媽的面前裝出和過去一樣的自己,隻不過結束一切的今天真的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值得慶祝的日子,他用卡裡的錢買了一件金镯子,連夜坐飛機回家,他想要給媽媽一個驚喜。
然後他接到了媽媽的死訊。
媽媽的死其實不是偶然。
是在第二個副本中,被怪物啃了一半的臉,僥幸生還的隊友的報復,那個隊友用特殊的能力制造了這場精心策劃的意外。
那個人不是推他的那個人,推他的那個人早就死了,那個人是一個連他自己都要遺忘的人。
不過現在,他再也無法忘記這個人了。
他用靈魂之火灼燒了對方十天,然後對方進入了卡牌遊戲,而後死在遊戲裡,他沒辦法再燃燒一具屍體的靈魂。
而且即使對方還活著,這一切也沒什麼意思了。
他贏了遊戲,卻在極短時間內連續失去了兩個愛著他的人。
那些失眠的夜晚,貫穿他靈魂的噩夢似乎不僅僅是烈火和怪物了,還有死去的母親和那個對他說過“我喜歡你”的搭檔。
渾渾噩噩過了兩年後的某一天,他突然就想要結束關於人生的這場遊戲了。
系統再一次出現,問他想不想再來一次,這一次贏了遊戲可以救那個為他去死的人,還可以再見一次媽媽。
他說好。
系統說,為了公平起見,要剝奪他參加遊戲的全部記憶,失去的部分系統會幫他合理地填上,比如當初媽媽的死不是仇家報復,隻是單純的一場意外,同樣也會剝奪其他活著的人關於他參加過遊戲的記憶。
他說好。
系統說,你被剝奪的記憶會留在一個副本,當你的實力快要到刷S級副本的程度,你會來到這個保留著你過去記憶的副本,你可以選擇融合與否。
他說好。
他就是這份被剝奪出來的記憶,他每天都在這個副本看著那個曾經被他親手殺死的自己。
“他”很笨,很沒用,但是因為那張卡牌讓“他”和那個搭檔聯系在了一起,所以這一次“他”沒有吃那麼多的苦。
沒有吃那麼多、那麼多、多到讓他一直竭盡全力往上爬的苦。
所以“他”就一直原地踏步,一直去尋求那位王子的保護,一直傻乎乎地掏心掏肺對待隊友們。
他很討厭“他”。
在他最開始看“他”通關的每時每刻,他都恨不得衝進鏡子裡殺了“他”,殺了這個軟弱無能優柔寡斷的“他”。
直到他看著“他”進了鬼家。
看著“他”擁抱了媽媽。
唐寧忽然想起來,為什麼這個22歲進副本的“他”會表現得比當初20歲進副本的他還要不堪了。
他們本質是一樣的人。
雖然他們經歷的副本不一樣,但最大的不同,是20歲的他每一次活著從遊戲裡出來,都會和媽媽打一個長長的電話。
從第一個副本出來的那一天,他一個人獨自站在寢室的陽臺,關上陽臺門,蜷縮在角落裡,按下那個號碼,聽到那一聲溫柔的“寧寧啊,怎麼了?這麼晚打給媽媽有什麼事情嗎”。
媽媽就是他的錨,是他掙扎了這麼久後還能堅持下來的動力。
而這一次的“他”隻有一隻笨貓。
所以“他”心態還比當初20歲的那個他更差,因為“他”一直認為是自己的一個電話害死了媽媽。
其實不是的,“他”沒有害死過媽媽,害死媽媽的人是他。
是他對不起媽媽,也是他對不起“他”。
他看著這個“他”,很笨、很好騙、很自卑、很柔軟,是過去的“他”,過去被他隨手殺死的“他”。
他看著這個其實從未得到好好對待的“他”。
他並不認為那位搭檔化身的王子是在好好對待“他”,雖然對方一直在很努力地照顧“他”,可是“他”需要的不是被愛。
“他”需要變得強大起來。
“他”被保護得很好,沒有機會成長,很是弱小,這麼弱小,一定不會贏的。
“他”看起來實在是太弱了。
弱到他根本就沒打算和“他”融合,他從“他”來到這個副本的第一天開始就準備殺死“他”。
也因為“他”實在是太弱,系統給了“他”很多優待,因為隻有那麼多的補貼才能勉強讓他們之間的實力鴻溝差距不那麼大。
系統還將最開始的身體掌控權給了“他”。
隻要誰能在離開副本的時候得到身體掌控權,誰就能拿到真正的唐寧身份回到現實。
他認為這沒什麼難度,甚至覺得這場遊戲過於簡單了。
他在第一天裝作系統隨意騙了一下“他”,“他”便傻乎乎地上鉤了。
真的很笨很好騙,笨到讓他生氣,最讓他生氣的是,“他”居然願意為了一位隊友犧牲。
那位隊友甚至和“他”沒有多麼深的交情。
可是他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這個“他”始終覺得自己不配,不配得到很多東西,“他”過於柔軟,又沒有一場大火能夠徹徹底底燒掉這份柔軟。
“他”需要去愛“他”自己。
“他”從來都沒有好好地愛過“他”自己,因為不認為自己值得被愛,所以無論那位王子提供出多少愛,“他”的內心都是誠惶誠恐的不安的。
他知道的。
因為他也如此。
他也從來沒有好好愛過這個時期的自己。
過去的傷害永遠就隻停留在過去,人再強大好像也沒辦法回到過去擁抱自己,可意外的是,他擁有了這個機會。
他原本隻是想要稍稍對這個“他”好一點。
可是啊,稍微好一點,稍微著稍微著,就不知不覺出現了偏差。
他回憶著過去,開口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你有一個很悽慘的過去,那個時候的你很蠢、很容易就被騙子忽悠去騙錢,你在那段時間被人騙進黑廠裡打工,好不容易遇見一個朋友,也是來坑你的,你遇到各種各樣的人,你在極短時間內遇到了前二十年裡都沒有遇到過的惡意。】
【你不斷跌跟頭,不斷爬起,最後終於變成千萬富翁,可當你準備養老的時候,你又被仇家毀了一切。】
【不過你有了一個機會,回到過去,隻要殺死那個過去的自己就可以東山再起的機會。】
【這一次,你變成了過去自己最討厭的死騙子。】
【你準備殺死他的第一天,請無家可歸的他去旅館睡了一覺,他蜷縮在床上掐著自己的臉懷疑是在做夢。】
那一天晚上,他輕輕松松就得到了身體的控制權,隻要他繼續這麼呆六天,他就可以贏得這場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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