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危機感從身上消散,但它依舊混在鬼嬰裡掩藏自己的身形和氣息,一個鬼護士撿起了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它,將它扔進了垃圾桶中。
無數細碎的聲音在這間醫院的四面八方響起——
“你與我佛有緣,就隨貧僧上山吧。”
“呵呵,你就是坑了我的死太監?”
“嗷嗚~”
“讓我看看孩子,他長得真像你。”
“寧寧呀,我的寧寧。”
鬼嬰驟然睜開雙眼,鮮血淋漓的小手抓住垃圾桶邊沿,它飛快從垃圾桶爬出,朝著一個地方前行,很快,它來到了一間病房口,裡面傳來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寧寧呀,我是媽媽。”
“哇嗚。”
門內門外,好像兩個世界,它趴在門框前,望著病床上一個漂亮的小嬰兒,那個孩子皮膚潔白,樣貌精致,睫毛好像小扇子,笑起來很是可愛。
這個詭異的鬼嬰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很安靜。
一隻又一隻鬼嬰也爬到了門框邊,它扭回頭,對著那些鬼嬰張大嘴巴,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獠牙,漆黑的雙眼在一瞬間格外赤紅。
“原來你在這裡。”謝父忽然抓住了它,男人咬破指尖,不顧它的拼命掙扎,在它的腹部畫上了古怪的符文。
隨著血色符文的顯現,它的氣息漸漸萎靡下來,隻是那令人頭皮發麻的純黑眼眸還是偏執又怨毒地盯著它名義上的生父。
謝父神情冷漠道:“我知道你想殺了我,但現在我比你強,一旦我知道你染了人命,我會用禁咒將你神魂俱滅,讓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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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過來吧,看看我們的小雲庭。”謝奶奶從走廊盡頭走了出來,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可愛的小嬰兒,謝爺爺站在小嬰兒身旁,向來嚴肅的老人在垂眸望向這個嬰兒時,眼裡也充滿了慈愛。
它坐在牆角,冷冰冰目送這一家人離去。
下一秒,它守著的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女人抱著她懷裡的寶寶走了出來。
堆滿走廊的鬼嬰們在這一刻齊刷刷地抬起頭,咧開嘴,盯著充滿生氣的孩子,它們異口同聲地笑嘻嘻唱道:“腳踏堂屋地呃,喜呀!”
唯獨它閉著嘴,但被封印住絕大部分力量的它對周圍的鬼怪失去了威懾力,那些鬼嬰們撲向被女人抱著的孩子,它也撲了上去,隻不過是將那些鬼嬰扯了下來。
“一把珍珠撒大門哩,喜呀!”
被鬼嬰們託舉著的遺照突然出現,它兇狠地盯著那遺照上的英俊男人。
女人抱著孩子拒絕了男人結婚的請求,它沒有放松警惕,繼續跟著在對母子身後。
唐寧將手中的棒棒糖拋了出去,它是零星幾個沒有跟著糖果一起跳下去的鬼怪。
每當有鬼嬰想要撲上去攻擊唐寧時,它就會拖住那些東西。
在來到最低層的樓梯裡,它和那些跳下樓搶奪棒棒糖的鬼怪繼續廝殺扭打在一起,它憑借自己出色的走位成功攔住了那群鬼怪,並且還搶到了那支棒棒糖。
終於,一瘸一拐的女人抱著唐寧走出了醫院。
路邊駛來了一輛公交車。
它費力地爬向那輛公交車,隨著剛才那段時間的流逝,謝父在它身上的禁制力量消失了一些,它從一歲不到隻能在地上爬行的形態,變成了兩三歲的模樣。
它快步爬上了這輛漆黑的公交車。
黑暗中,它能夠看見投幣機旁站著的小鬼,大概兩三歲的模樣,看不出是男是女,穿著青色壽衣,悄無聲息朝著唐寧靠近。
它舉起了手中的糖果,那隻小鬼一瞬間被糖果吸引,朝它這邊靠近。
它在這一刻抓住機會用糖果堵住了小鬼的嘴,隨後猛然張開嘴,咬住了小鬼的咽喉。
這一處廝殺產生的細微動靜被司機的聲音遮掩:“我天天開車很累,我的眼睛要看路,手要開車,連腳也要踩油門。”
“我的雙腿不能給你,因為在沒有車的時候,它就是我和我孩子的代步工具。”女人說。
它撕咬的小鬼變成了破舊的布娃娃,那隻布娃娃的雙眼由紐扣制成,髒兮兮的,它面無表情咬下了布娃娃的雙腿,將車費交到了司機手邊。
“好。”
公交車發動了。
它蜷縮在了投幣機旁,一系列的廝殺給它造成了極大的消耗,讓它在黑暗中幾乎沒有力氣再動彈。
女人懷裡的孩子在流淚。
它看到這一幕,虛弱地舉起手,想要把棒棒糖遞給那個孩子,卻發現棒棒糖被那麼多小鬼啃過後,糖果所剩不多,隻剩下光禿禿的柄。
公交車停了下來,女人抱著孩子下車。
它也跟著下了車,手裡還提著那隻布娃娃。
走了幾步,女人懷中的孩子突然抬起頭看了過來,那雙漂亮的眼睛驚恐地盯著它。
在這樣害怕又厭惡的注視下,它躲進了黑暗中。
“不要怕,我們馬上就能到家了。”
“寧寧,媽媽看不見了,你幫媽媽來指路好不好?”
“嗯!媽媽,我們往前直走。”
它在黑暗中一步一步跟著他們前行。
有一段樓道的燈是壞的,借著這個機會,它來到了女人的腳邊,唐寧的眼下。
小唐寧緊張地東看看西看看,它便一直仰著頭,盯著小唐寧看,像在黑夜中迷失方向的旅人望著頭頂的明月。
它跟著進了他的家。
站在了他的面前。
這是今天他們離的最近的距離,隻有十五釐米。
隻不過下一秒,他變出了一條道袍,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它沒有繼續出現在他身旁,而是直奔客廳,取走了房間裡那張唐父的黑白遺照,遺照瘋狂攻擊它,它一隻手抓著布娃娃,一隻手抓著遺照,跳到了窗口。
它想要把遺照扔出去,可是遺照的嘴巴已經死死咬在了它的手上,飛一般瘋狂吞噬著它的身體,一瞬間就吞到了它的肩頭,再過一會兒,它就沒有力氣壓制遺照了。
“媽媽,它藏在客廳的窗簾後!”
隨著那聲柔軟的聲音響起,遺照撕咬的力度更大了,隨時都可能衝出去吃掉這個房間的所有人,它沒再猶豫,推開了窗戶,抱著遺照從高樓朝下跳去。
陰冷的風裹挾住它。
強烈的失重感席卷了全身。
下一秒,它們一同墜地,張牙舞爪的遺照在這一刻粉身碎骨,再也沒了囂張的氣焰。
斷了腿的布娃娃被摔斷了雙臂和頭顱,像被五馬分屍一樣散落一地。
它同樣頭和身體分離了。
空前的虛弱讓它很長時間都無法再動彈,它就這樣躺了很久很久,久到夜晚馬上消退,黎明即將降臨之際,它破碎的身體動了一下,血淋淋的手在地上不斷摸索著,它摸到了布娃娃掉落的一隻手,它將這隻手安裝在了自己空蕩蕩的手上。
過了一會兒,它摸到了自己的頭顱。
它艱難地將頭重新安裝在了脖子上。
遺照相框上散落一地的玻璃倒映出了一道道怪異的身影,它歪了一下腦袋,突然發現,它好像把頭裝反了。
可是,它已經沒有力氣去修改了。
第389章人生
腦袋是顛倒的,這讓它的視野很不舒服,可如果要把腦袋裝正,它就得再掉一次腦袋,再花大半天的時間去恢復。
它可沒有這麼多時間,也沒有那麼好的運氣。
剛才恢復是僥幸,周圍都沒有其他鬼怪上來吃了它,下一次就不一定會有這麼好運了。
它跌跌撞撞地想要重新走回唐家,還沒等它走幾步,就看到背著書包的小唐寧和女人一起走了出來,他們站在路邊,上了開往明德小學的公交車。
它原本也想跟上,隻不過摸了摸自己顛倒的腦袋,它最終爬到了車底。
公交車開了又停,停了又開,陸陸續續上了許多人。
直到在車底的它看到了它的家人們。
美麗的女人、英俊的丈夫,還有他們疼愛的孩子,一家三口站在路邊,美好得像一幅畫卷。
它潛伏在暗處直勾勾盯著這三個人,等到他們上了車,什麼都看不見了,它的雙眼因為車上陸續傳來的對話變得赤紅。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謝雲庭,你知道是哪幾個字嗎?”
“把手伸出來,掌心朝上。”
“太好了,我們都是一年級1班的,我在新生名冊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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