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長腿邁著步伐,越走越近。
在距離拉到最近的一瞬,寒風卷起了獨特淡淨的冷香,說不上什麼味道,卻令她沉迷。
景宜目光追了過去,注意到他如玉的長指間還捧著個小魚缸。
透過玻璃可以看到裡面有一條嫣紅色的小魚,尾巴薄薄的軟軟的浮在透明水中,像是給溺死了。
恍神的功夫,景宜在這刻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快步攔下了這個身份不詳的男人。
站在堆積著厚雪的街上,天色已經暗沉,復古的路燈淡淡的光暈灑下,她的視線從魚缸,慢慢地轉移到他沉斂的眉目上,抬起被凍得發冷指節,指向了那條奄奄一息的觀賞魚:“這位先生,如果你已經找遍了整個倫敦的寵物店來救它,是否能給我一次機會。”
雪花飄落在空中,似乎靜止了。
直到他偏沉冷的聲線溢出抿緊薄唇:“你要的報酬。”
景宜心跳紊亂了瞬,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缺學費。”
後來她有這個幸運被邀請上了那輛車廂內極奢華的豪車,來到高檔的富人別墅區,全程這個身份尊貴的年輕男人都是守在一旁盯著魚被搶救回來的過程,而跟她全程溝通最多的,是另一位容貌美得稠豔,寒冬臘月仍穿著束腰職業套裙,裸著纖細雙腿的女秘書。
從秘書口中。
景宜得知了近日連續突降暴雪緣故,魚缸裡不知何時斷了電源,等發現時,肚皮都已經快翻上天了。
而謝忱岸午休醒來發現後,已經及時送去就醫,隻是要換其他寵物貓狗的話,反而還簡單一些。
這魚。
一時難為住了倫敦不少寵物醫生。
景宜忍不住問:“這是什麼珍稀品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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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靜默了幾許,與她一同看向微微敞開的書房方向,謝忱岸那身被寒雪打過的衣物還沒換下,幹淨明晰的長指伸入魚缸,試探著水溫,又動作極輕柔觸碰了會沉在水底的小魚腦袋。
許久。
秘書說:“在我們眼裡,它可能是魚販子手裡最普通的一條小魚,在謝總眼裡,它值不值錢,要看送它的人是誰,今天要活不成了,損失程度堪比丟了上百億的生意一樣。”
…
第二次見到謝忱岸,已經是半年後了。
景宜拿了他贈予的巨額支票,已經不再為學費發愁,偶爾也會想起那日仿佛上天恩賜的初遇畫面,恰好她在某日陽光格外明媚的上午,陪同室友去一家金融公司應聘時,又遇見他了。
謝忱岸彼時一身矜貴的墨黑色西裝,被精英人士們簇擁在中間,與金發碧眼的紳士在交談著。
景宜隔著遙遙的距離注視著,眼中閃著不敢置信情緒。
可惜沒等她再一次鼓起勇氣,謝忱岸淡漠的視線隔空掃過來,轉瞬又移開半寸,落在她身後踩著十釐米高跟鞋的女秘書身上。
“謝總——你的魚已經安全託運回了思南公館。”
從女秘書旁若無人的匯報聲音裡。
景宜豎起耳朵,聽到了極少的信息,似乎那條魚對倫敦的氣候有些水土不服,動不動就翻肚皮給謝忱岸看。
所以,被安排上私人飛機送走了。
再後來。
室友成功應聘上了這家金融公司,她也尋遍各種借口,隔三差五的過來接室友下班。
隻是景宜在兩三個月裡,都沒有遇見過謝忱岸的身影了。
…
第三次,是她順利完成學業,在網上求職被玫瑰莊園的管家選中,前往紐約。
景宜抱著一疊厚厚的個人資料和小行李箱,剛抵達門口,就與一輛低調豪華的私家車擦肩而過,好奇心使她轉頭看了眼,也就是那一眼。
她心底瘋狂滋長出了某種命裡注定的感覺,看到了謝忱岸俊矜雅端方的身影,唇微張,卻來不及呼喚,防風的黑色車窗就無情升上去了。
景宜僵在原地,失落的聲音遲遲落下:
“我隻是想當面感謝你贊助的留學費用……”
可惜上天的恩賜隻有一次,沒有再給她機會。
景宜待在玫瑰莊園做私人寵物醫生,不僅是因為薛老先生待她如親孫女,更是她抱著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可能哪天待在這裡,又能再次遇到前來拜訪的謝忱岸。
“我想幫他——”景宜像是在說一段命中注定故事般,深情款款地講述給了賀南枝聽,未了,也承認:“管家說他這樣的繼承人,對婚姻是沒有自主權的,不出一年就會有婚訊傳出來。”
確實如此,景宜有看到國內的新聞報道。
賀南枝聽了半天才回過神似的,恍然啟唇:“那你?”
景宜咬了咬唇:“想必謝忱岸的聯姻對象就是個娶進門當擺設的花瓶名媛而已,我覺得他跟那條魚的原主人更有故事,說不定是什麼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以後身份懸殊問題不能相守在一起。”
賀南枝逐字解讀了半天,輕歪腦袋看她,清豔的臉蛋表情困惑幾秒:“景小姐,你話裡意思是,他不能跟自己白月光在一起,而你是想成為那個傳說中白月光的替身嗎?”
景宜正有此意,才急於想在謝忱岸的面前立功。
而賀南枝笑了:“那你有沒有想過,可能他為了家族利益聯姻的名媛和送他魚的是同一個人?”
景宜卻說:“如果是,魚死了讓那位再送就是了,何必珍貴到暴雪天氣還滿街的跑去求醫呢,你不懂,那時他為了救活那條魚,完全不顧身體的安危,我覺得如果魚死了,他可能半條命都要跟著廢了。”
賀南枝擱在手扶上的指尖略僵,重新抬起眼睫時,聲音變得很輕很輕:“因為那時他們在爭吵,魚死了,也不會再送一條。”
“什麼?”
“景小姐,謝謝你給我講的故事,作為禮尚往來的回報。”賀南枝話頓幾秒,纖薄的身子從絲絨沙發緩緩站起,對她露出一抹笑:“如你所願,賀家會退出這場收購戰。”
景宜還來不及歡喜,又聽她低語:“但是謝忱岸不能讓給你。”
“不讓?”
“我是他的未婚妻。”
賀南枝在景宜情緒激動之前,如脂玉的指尖輕輕抵著唇間,示意不可再糾纏:“方才一直忘記自我介紹了。”
第51章 為所欲為
賀南枝經過一片盛開的玫瑰花園, 拿手機給日理萬機中的賀斯梵打了一通跨國電話。
她音色清軟喊著哥哥,話裡話外都是讓他退出收購宋今股份計劃,倘若會給家族企業造成什麼損失的話, 都算進她將來的嫁妝裡好了。
賀斯梵連夜從紐約趕回公司處理了一個吃裡扒外的高層, 剛坐書桌前的總裁辦公椅上, 連擺在手邊的苦咖啡未沒喝一口, 就接到了另一個吃裡扒外的在隔空無形扎他心髒。
還哥哥?
賀斯梵靠在椅背裡,很明顯不吃糖衣炮彈這套,長指揉了揉眉骨說:“賀南枝,誰受得起你這聲哥讓誰當去, 別喊了, 換我喊你一聲小祖宗行不行?”
賀南枝皺了皺秀氣的鼻尖:“你好兇。”
賀斯梵瞬間沒了火氣,隻是語調聽上去依舊不太好溝通:“給我個理由。”
“唔。”賀南枝想了想,猶豫片刻還是選擇不將謝忱岸抱著小魚缸,在下暴雪的天氣裡滿大街找寵物醫生這種事轉述給賀斯梵聽, 畢竟也做了這麼多年兄妹了,他對男女之事的感情過敏, 骨子裡那股冷血無情的天性是不會跟她感同身受的,怕是隻會冷笑一句:“魚死了還有無數條魚,救回一次還能給他養老送終?”
賀南枝微低頭, 被風吹得拂過肩頭的發間隱隱露出那泛著紅暈的小耳朵, 啟唇輕聲道:“謝忱岸之前送過我一束姬金魚草……”
“姬金魚草?”
“嗯。”
賀斯梵面無表情地在桌上電腦鍵盤敲打下這四個字, 查閱完這束平平無奇的花價格後, 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賀南枝聽不到聲音, 還以為是手機出問題:“哥?”
下一刻。
賀斯梵語調不屑中帶點冷漠質感響起:“我不該讓你在娛樂圈自力更生。”
“啊?”
怎麼還自我檢討上了呢?
賀南枝小臉蛋露出糾結表情, 有點兒擔心賀斯梵被氣茬過去的精神狀態, 甚至在數秒的時間內已經想好了先掛電話, 替他撥打個救護車的熱線。
賀斯梵直言不諱道:“以前他左一個鑽石右一盒甜點的誘哄你,讓你惦記著也算了,什麼時候三十六包郵的花束都能讓你胳膊往外拐?”
賀南枝清透的眼眸茫然幾許,小腦袋瓜子沒轉的那麼快。
而賀斯梵已經企圖用金錢收買她:“我給你一座小仙女住的姬金魚草莊園,你把胳臂拐回來。”
“我又不是機器人,胳臂還能擰成花給你觀賞。”賀南枝覺得賀斯梵已經沒救了,他腦子裡塞的都是生意經吧,就連這種浪漫到極致的花語,第一反應竟然想的是值多少錢!
她也懶得費口舌解釋,哼哼唧唧的說:“反正宋今的股份是謝家的,你不許伸手碰。”
賀斯梵冷笑,在電話裡很刻薄的開始諷刺她:“你換個爹吧,叫謝南枝。”
“等我嫁人了,謝伯伯就是我爸爸啊。”
賀南枝不甘示弱的話音落地,電話就被對方耐心告罄掛斷了。
她垂下眼睫,又點開賀斯梵的微信頭像,又將手機擱在唇邊,慢悠悠地追加一句話過去:“梵梵,我覺得還是賀南枝好聽點,等下個月我的拍戲片酬到手,給你破費買一條新領帶好不好呀?”
見他不回。
又軟軟地哄了句:“是我自己靠雙手賺的苦力錢。”
……
賀斯梵已讀不回。賀南枝倒也無所謂,正一轉身準備離開,眼尾垂落的餘光掃到了在另一片玫瑰花海拍照的熟悉嫵媚身影,她唇輕哂了聲,倒是找到某個東躲西藏的罪魁禍首了。
藍纓正自拍得起勁,又是那套熟練打開p圖軟件的動作,打算將自己過分秾麗的臉蛋往清純的方向精修,忽然,有隻纖白柔嫩的手從她至身後,悄然無聲地爬上了肩頭。
“原來你給我的新聞截圖,是這樣搞出來的呀?”
輕柔又透著一絲天真危險的聲音,讓她大腦當機三秒,還沒想好應對,先笑再說:“我隻是跟小公主殿下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罵過謝總,就不能罵我了哦。”
“順嘴的事。”
“好吧,我是在捍衛你跟謝總堅不可摧的婚約。”
盡管藍纓這次說得格外義正言辭,賀南枝微涼的指尖也沒有從她脖子移開:“景宜小姐給我講了個故事。”
話轉移的太快,她不解:“情敵見面不都是分外眼紅嗎?怎麼你們還互相友好上了???不會給你講的是白雪公主與灰姑娘王子的童話故事吧?”
“唔,她講的是傻瓜王子殿下救魚的故事。”賀南枝眼波如水流轉,注視著藍纓秾麗臉上的表情變化,繼而,淺紅色的唇輕啟說:“我有點聽上癮了,你也給我講一個。”
藍纓說:“小公主想聽什麼?”
“雪問香。”
賀南枝的手從她肩頭處落了下來,足音很輕走半圈,似在回憶著,聲音的調調一直都是柔和的:“這個香很冷門,是我曾經花了巨資在調香大師手上買下的獨家使用權,市面上根本沒有它。”
連雪問二字,都是她親自絞盡腦汁取的。
雪問。
藏盡了那時她少女時期對謝忱岸的暗戀心思,像是香氣那般被高山雪水浸潤過的清冽幹淨、直白,帶著一絲絲若隱若現的歡喜尾調,仿佛在無聲地詢問他情意。
賀南枝停了下來,對視上藍纓嫵媚勾人的眼睛,將心底疑惑問出:“雪問早就絕版了,謝忱岸是怎麼拿到它的配方?”
“謝總親自登門拜訪了三個月拿到的。”
“我記得這位定居在法國的調香大師已經到退休的年紀了,不喜歡遵守時尚界的遊戲規則,是出了名喜歡給顧客定下各種怪規矩,當初他跟我籤下的合約裡,有一條是要求我教會他三歲不會講中國話的曾外孫女唱完整一首牡丹亭,才把雪問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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